便叫顾乐安吧。
一辈子快乐平安,简简单单的就好。
祝娇娇的身体剧烈颤抖着,不由自主地蜷缩起来,竭尽全力想再看容卿卿一眼。
可没有用,她用力地咬着自己的下唇,可下唇都被咬破了,她也无法抑制自己急促的呼吸和不断涌出来的鲜血。
祝娇娇脸上的红晕消失了,双眸失重般阖上,所有的气力在一瞬间被掠夺。
只有大片大片的鲜血染在她素白的衣衫上,触目惊心。
“不!不要,母妃!”
容卿卿声嘶力竭地喊叫着,沾了汗水湿漉漉的头发胡乱贴在她的额头上。
她眉毛拧作一团,眼睛几乎要从眼眶里凸出来,鼻翼一张一翕,急促地喘息着,嗓音早已沙哑,手臂上青筋暴起。
“来人啊!快来人!快请太医!”
容卿卿哭到失声,感觉怀里的人体温逐渐下降,直到变得冰冷。
由于疼痛,她的世界上只剩下脸的惨白,豆大的汗珠细细密密地冒出来,滴下来,手紧紧握着,指尖嵌进皮肤也不会感觉疼。
她呆呆地瘫坐在地上,不允许任何人碰祝娇娇,哪怕是顾晗舟。
她在冰冷的地面坐了两个时辰,一双眼睛都哭得红肿。
整个大殿,只有她与顾晗舟,还有永远睡着的祝娇娇。
容卿卿微微低头,在祝娇娇苍白得几乎透明的额头上轻啄了一口,目光空洞得宛若一只牵线木偶。
她对着空气平静道:“为什么不阻止?”
哪怕她背对着他,顾晗舟依然知道这是在质问他,他无力地闭了闭眼:“抱歉。”
容卿卿的心脏无法抑制的痛从那里爆发出来,全身的血液沸腾着涌向那里,嘶吼着无尽的愤恨。
她咬牙切齿道:“别和我说抱歉,你从来都是秉公办事,没有一丝人情冷暖。顾晗舟,我早该知道的。”
父皇殡天,母妃殉葬。
而她的夫婿冷眼旁观,眼睁睁看着她失去她珍重的一切。
如今她双亲皆失,又该去怨恨何人?
顾晗舟只觉得心烦意乱,痛苦难堪向前走一步,心里也更紧张一步,仿佛全身的血液一下子都没入了心里似的,煎熬地忍受不住。
他声线微颤:“卿卿,我试图阻止过,可是,我没办法......”
没办法护着祝娇娇余生在宫中安然无恙。
或许随着陛下而去,对于她而言,是另一种解脱。
容卿卿倏忽笑了起来,热泪在脸颊上翻滚着落下来,一颗颗砸下来,砸在冰冷的地面。
她本来以为自己的眼泪已经流干了。
原来,没有极致的痛,只有更为锥心刺骨的恨。
“是皇后吧,只有她,千方百计地想要置我母妃于死地。如今父皇殡天,我母妃没了倚靠,身如浮萍,她便开始对我母妃下手。”
“是皇后和太子。他们单独召见了我,挑选为陛下殉葬的名单。我当场表面了立场,并不同意殉葬的陋习。可是,皇后还是送了毒酒过来。母妃她自觉躲得过一时也躲不过一世,便饮下了毒酒。”
顾晗舟并不打算骗她,瞒着她,诚然地点了点头,声音又轻又细,仿佛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似的,变得艰难无比。
“你别喊她母妃。她只是一介小女子,受不得王爷的这一声尊称。脱离了嫔妃的身份后,她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母亲。”
容卿卿头也不回,她不想看见他。
她绝不允许此刻的自己有丝毫的心软,她要江亦曦付出代价。
顾晗舟心中骇然,脑子里浮现出各种恐怖的猜想,急切道:“皇后,太子一党如今正得势,你别冲动!”
容卿卿双肩颤抖,脊梁慢慢弯曲了下去,她双目猩红,只想杀人泄愤。
“够了,王爷只需要继续冷眼旁观即可。我母妃的仇,我自己会报。太子如今尚未继位,若是等他继位,我反而更不好对他们母子二人动手了。”
“容卿卿!”
“顾晗舟!”她朝他吼得撕心裂肺,“我知道自己会面临什么样的结局,可是我不怕。即便是死,我也要皇后那个毒妇还有她一辈子视为希望的儿子为我垫背。”
她的模样趋向于疯魔,脆弱的一张小脸布满泪痕。
失去的感觉,他太过了解。
那真的很痛,痛到即使伤口愈合,也会在寂静的夜里,一次又一次地发作,折磨,窒息,看不到尽头的黑暗,一次次如狂风般席卷而来。
那感觉,如花凋零,如草折根,痛不欲生......然而活着的人,再怎么痛苦也必须活下去。
顾晗舟上前单膝跪在地上,双臂环住了她的身子,两个人贴在一起,隔着薄薄的布料,交换着彼此的体温。
可惜容卿卿太冷了,四肢僵硬,任他如何不放弃也无法温暖。
容卿卿感觉自己断裂在粉身碎骨的炽热里,疼痛到极致,笑出声来而后只有淡然的表情,麻木的神经和被烧成灰碾成渣的信念。
“顾晗舟,休了我吧,我注定要成为一个疯子。你的人生不该留下我这样的污点。”
顾晗舟倔强地将她搂得更紧,像是要揉进身体里,永不分离。
他紧紧地握着双拳,挺起的胸膛正剧烈地起伏着,一双明亮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顺着脸颊无声地滑落而下。
那泪水顺着容卿卿的衣领,没入她的身体中,她好似猛地被灼烧,狠狠地抖动了一下,冰凉到只剩下绝望的空洞内心,燃起一簇小火苗。
顾晗舟不再冷静自持,脑袋埋在她的颈窝处,任由泪水肆虐。
“别这样,真的,别这样。”
他再说不出多余的话,只有轻轻的呜咽声,宣告着他的脆弱和缴械投降。
容卿卿有一瞬间的心软,可是怀里祝娇娇冷透了的尸体,让她重新硬了心肠,对顾晗舟吐出这一声都从未对他说过的话。
“滚。”
顾晗舟锥心蚀骨的疼痛蔓延到身体的每一个毛孔,从头发丝到脚跟,能听见自己心脏迸裂血肉噼里啪啦地炸开,连同着针尖般的微粒,扎营在身体的每一个角落,心脏骤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