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佳节一过,大理寺便将许景轩放了出来。皇帝有命,许景轩因两次刺杀摄政王未遂,判处鞭刑三十道,外加逐出境外。
是惩罚,也是恩赐。
许景轩被打得鲜血淋漓,扔出了大理寺,接应他的人恰好赶上时机。
看着自家主子被打得伤痕累累,敢怒不敢言,自知理亏。
容卿卿特意前来送行,见他最后一面,她与顾晗舟谈及此事之时,他倒是没有不愿意让她前来,只是默默地跟了过来。
许景轩踏出门槛,便看见了容卿卿。
她今日与往常不同,身着淡蓝色的长裙,裙裾上绣着洁白的点点红梅,用一条织锦腰带将那不堪一握的纤纤楚腰束住。
一头青丝绾成如意髻,仅插了一支梅花白玉簪。虽然简洁,却显得清新优雅。
他一见她,便忍不住发自内心地笑了出来,可是这一回没有扇子傍身,他没法挡住自己的神色。
就这般赤裸裸地暴露在了众人与她的眼中。
容卿卿上前几步,却依旧站在他三丈开外,她看着他的神情平淡,唯有眸中流露出轻微的不舍。
二人十几年的情谊,今朝分离,再见之时不知何夕。
她仅仅是静静地看着他,并未言语,她不知道该与他说些什么话,才符合此情此景。
末了,她轻启唇畔,终于吐出二字,“保重。”
许景轩目光闪烁,此刻的他十分想上前拥她入怀,可是如今他再也没有朋友的身份替他遮掩,他的心思恐怕是世人皆知。
他自嘲一笑,“我本来想最后抱你一回,但是为了你的名节考虑,我忍着吧。”
容卿卿眉间稍有动容,却并未向前的意思,她与他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轻声吐露道:“许景轩,你对我的情谊,我此生无法给予回应。希望你早日将我淡忘,寻找到真正适合你的姑娘。届时,我会为你送上我最诚挚的祝贺。”
许景轩主动靠近她一大步,挑了挑眉,“我知道,我适合更好的,而不是你这种最好的。将来我若是娶亲,一定会给你发请柬,希望公主殿下百忙之中抽空前来。”
容卿卿被他没头没脑的话逗笑,强自忍住了给他来上一拳的冲动,她回头看着孤身立在远处之人,粲然一笑,“若是你给摄政王府发请柬,我会携着家眷前来。”
她口中的家眷,自然就是顾晗舟,保不齐还有他们将来的子嗣。
许景轩眸光暗淡一瞬,很快便恢复了正常,他扯着嘴角苦笑道:“行,我单独给你开一席面,你想带多少人来,都行。”
只要能让他见到她的笑颜,即可。
容卿卿捂着嘴呵呵笑了出来,她从袖中掏出一个平安符递给他,“这是我前日为你求的平安符,祝你一帆风顺,早日与家人团聚。”
“那便谢过公主殿下了。”
许景轩迫不及待地收入袖袋之中,生怕被顾晗舟看见了眼红,抢走。
他唇角荡漾着笑意,向容卿卿拱手躬身行礼,抬头之时眼眶里竟然浮现一层雾气,“真的不最后抱一下吗?”
容卿卿缓慢却坚定地摇了摇头,转身而走,留给他一个决绝的背影。
许景轩看着她向顾晗舟走去,脚步是那般的欢欣雀跃,他暗自攥紧了拳头,眼尾泛着一丝红。
良久,他才缓过了神,跟着一众侍卫踏上返程之路。
容卿卿亲昵地拉住顾晗舟的手,目送着故人远去,直至他身影消失在茫茫道路上,不知所踪,她才收回了目光。
忽地一颤,她发现某人的眼神好似一个怨妇,幽幽的,深不见底。
“怎,怎么了?”
顾晗舟耳力极好,他自然是将他们的话听了进去,摊开双手,泰然自若道:“平安符。”
容卿卿:“......”
他想要的就是她赠给许景轩的那个东西。
她讪讪一笑,将下巴压在他手心上,让他双手捧着自己,嘟囔道:“我就是你的平安符,好不好?”
“你能保平安?”顾晗舟并未直接回答好与不好,反而追问她。
他胸中的醋意慢慢浸染着五脏六腑,从来没有得到过她送的平安符这一念头在他脑海里无限放大。
此刻,他就是想要,哪怕是乞讨,或者像是小孩般撒泼耍赖。
容卿卿嘟了嘟嘴,径直上前一步搂住他的腰,脸颊隔着衣料,无限亲昵地蹭了蹭,仰头看着他,眼里仿佛有璀璨星辰。
她诚恳道:“当然可以,我是你最忠诚不移的后备军。”
顾晗舟眉宇舒展,愉快地勾起唇角,将她搂得更紧些,在她额头上映下一个温热的吻。
他对她的话感到十分受用。
“回家吧。”
“好。”
两道身着蓝色衣裳的背影渐行渐远,亲密无间,情意款款,一步一步离开了大理寺。
小雨忽至,淅淅沥沥落在窗沿上。已至三月,深冬的寒意将散未散,连日的春雨一阵一阵下个没完,整个京都笼罩在春寒之下。
朝堂上的氛围极其凝重,文武百官神色肃穆,为江南洪涝之事争论不休。
江茂寒举着玉牌站出来,高声道:“江南洪涝,致使百姓农作物被淹没,陛下当拨出粮食十万石,以解灾情。”
又有人站出来,郎朗道:“为今之计,乃是将水患治理,将灾害减至最低。”
“......”
容承翰拧着眉头靠在龙椅上,半阖着眼眸听下面的人叽叽喳喳,如同东流之江水般,吐露着自己的观点与见解,却无一人主动领命前去治理洪涝。
“够了。”
这场纸上谈兵般的闹剧,被他怒喝一声而停止。
“诸位爱卿的想法,各自写一道折子呈上来罢。朕乏了,退朝!”
顾晗舟不徐不疾地站了出来,双手握住玉牌,深深弓腰行礼,平静道:“陛下,治理水灾之事,刻不容缓。如今流民无安身之居所,恐怕会引起不小的动荡。臣请命,亲自前往江南将此事平定,望陛下应允。”
容承翰目光复杂瞧了他一眼,淡淡道:“朕准了。你若是有任何的需求,直接向六部提出,无需过问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