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卿卿深沉的眸光一直停留在他身上，晦暗不明，叫人看不清她的神色。
顾晗舟单手拂过她的侧脸，强迫她的目光收回，看着自己。
他抬手将她发髻上的凤凰金冠拆下，随手扔在一旁，瞥了一眼淡淡收回了目光，满是嫌弃。
容卿卿三千青丝没了禁锢，随风散落，在空中优雅地打了好几个旋，耳鬓的碎发吹拂至朱红唇畔。
凌乱美油然而生。
她悄无声息勾了唇角：“怎么？吃醋了？”
顾晗舟没错过她狡黠的小模样，抓着她的手，眉峰上挑：“是啊，你好好想想该怎么补偿我吧。”
“念在你来得及时的份上，任君处置。”
她抿了抿唇瓣，压下荡漾的笑意，主动攀上了他的小臂。
顾晗舟十分受用，心情愈发灿烂。
许景轩看着面前两人如胶似漆，心中百味陈杂，混在一起只剩下无尽的酸醋味。
他勉强扯出一抹笑：“顾晗舟，朕真是小看你了。”
本以为他苦心研究的阵法，无法在短时间内找到破解之法，能够势如破竹，直捣京都。
让顾晗舟心甘情愿献出自己的头颅。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朕输了，你杀了朕吧。不过朕死前，还想再拉一个人垫背。”
他唇角隐隐抽搐，一副隐忍的疯狂模样。
顾晗舟淡淡睨了她一眼：“你觉得，我还会给你这个机会吗？你挑动两国交战，让无数的百姓深陷水深火热之中，我即便现在剐了你，也无法解恨。”
许景轩怔愣一瞬，森森然笑出了声，大着胆子推开架在脖颈旁的利刃，指腹渗出了血，他手上的力道依然缓慢加重。
“你就不想知道，广平山，老皇帝遇刺的真相？”
他抛出一句话，却在人群中炸开了花。
祝娇娇太阳穴一抽，下意识向前走，手腕却被苗从缨拉住，缓慢摇了摇头。
她现在的身份，不宜出现众人目光之下。
顾晗舟微微眯起了眼：“给你一个机会，让你交代遗言。”
他虚虚抬手，示意云飞拿开剑，别逼得那么近。
许景轩直勾勾盯着剑刃挪开，挣扎着起身，拍拍膝盖上沾着的灰尘，慢慢直起了腰杆，与他平视。
“广平山刺杀老皇帝，不是我的本意。我想杀的人，是你。可是容赫济那厮给我递了一封密信，我要是配合他杀了老皇帝，等他登基，他就把容卿卿给我。”
“要知道，杀那窝囊废比杀你可容易得多。天大的好事落在眼前，我岂有不答应的道理。我出动了望玥楼的死士，让他们见机行事。他们也聪明，不直接与你对上，去找了个软柿子捏。”
他将胸前散落的发丝朝身后撩去，一派散漫姿态。
容卿卿霎时间红了眼眶，一个健步上前揪住他的衣袖，攥紧拳头朝着他的脸颊狠狠挥去，不留余力。
“疯子！许景轩，你什么时候变成这番疯魔的样子了？简直丧心病狂！”
许景轩嘴角渗出了血丝，脑袋歪向一旁，低沉地笑着，吐出一口血沫。
他耸耸肩：“容卿卿，你早就应该知道，我本就是个不折不扣，无可救药的疯子！我只是争取我想要的东西，我有什么错！从小到大，我活得就像是一条狗！我想要的东西，从来都得不到！”
容卿卿松开了他的衣领，摇着头后退：“你不是我认识的许景轩。”
他猛地上前，捉住她的双肩前后一震，怒目圆睁：“不，这才是真实的我！装了那么多年，竟然连你都以为，那个屈辱顺从，不争不抢的废物是我了。”
顾晗舟一记手刀劈在他的手腕上，吃痛地被迫松开手，他吃吃笑着，眉毛仅皱一瞬。
“容卿卿，不如我们就在这里拜天地吧。你穿着婚服，我也穿着婚服。老天爷有眼，他会认出我们才是一对。黄泉路上，忘川河旁，你我生生世世都要纠缠在一起！”
他拔下发冠上的发簪，毫不犹豫朝着容卿卿瓷白的脖颈旁刺去。
顾晗舟忍无可忍，霎时间推开容卿卿，拔出腰间悬挂的利刃，手腕一翻将许景轩手臂砍伤，顺势一转，哗啦一声将喜服划破。
刀光剑影，残破的衣料散落一地，只留下了几片纯白的遮羞布。
“许景轩，本王已经给你脸了。”
许景轩四肢大半裸露在空气中，他双瞳充血，没了平时温润平和的模样，像是一匹嗜血的狼。
一国之君，受此大辱，他也没有颜面再苟活下去。
他垂下脑袋，摸着剩余的赤色边角料，喃喃自语：“卿卿，我连喜服都没留住，你不会怪我吧？都是我的错，我不该......不该停战！我就应该直接取了顾晗舟的项上头颅，作为给你的聘礼！”
那样就没有人能够阻止他们在一起了。
容卿卿闭了闭眼，夺下顾晗舟手里的剑，猛然刺破眼前人的心脏，眼眶红了一圈。
她眼睁睁看着许景轩双膝发软滑跪在地，呕吐出污浊的鲜血，脖子旁的青筋鼓起，逐渐濒临死亡。
她冷声道：“早知你本性如此，我就不该护你。我只愿，你我之间，生生不见。”
看着他愈加疯魔的模样，不如给他一个痛快。
免得继续做出些伤天害理的事情。
幽冥地狱，报应不爽。
许景轩的心突然重重地跳了一下，被割裂的感觉渗透四肢百骸，脑袋一片空白，只有绵绵不断的嗡鸣声。
等反应过来，他已经倒在地上了，动一动就是那彻骨的钻心的疼痛。
即便如此，身体上的疼痛亦不及心中之万一。
这辈子的执念，终究是到了头。
“卿......即便，如此，我还，爱着你。”
等他气绝，眼睛依旧瞪得老大，空洞的目光停在容卿卿身上，不曾移开分寸。
容卿卿四肢僵硬，指尖放松，剑柄脱开铛的一声摔在地上，荡回所有的思绪。
她麻木地移动双腿，扑通一声跪在许景轩身旁，眼眶中盈满热泪，颤抖着伸手，拂过他的眼眸。
帮他阖上了双目。
“走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