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卿卿颇为不好意思地咬住唇畔。
她聚精会神地辨认着那些面孔，脑海里一遍遍回想着那夜的场景。
“抱歉，我真的无法确定。”
她泄了气，敛下眸中华光。
顾晗舟行至她身旁，搭上她的肩膀，宽慰道：“无妨。”
他粗略扫视一遍遍地的尸体，眯着眼睛仰起头，“云飞，请岳哲过来。”
“是！”云飞领命而去。
不久便带回了提着药箱的医师岳哲，他步伐稳健，跟着云飞赶路而来丝毫不喘。
身体底子着实不错。
顾晗舟见他前来，便迎了上去，“岳伯，这些人便是从广平山中扫荡而出的刺客。你验验他们身上所裹挟的毒药是否为同一种。”
“岳哲领命。”
岳伯人狠话不多，提着箱子便上前一一查探了。
那满目的鲜血对于他来讲，早已司空见惯，惊不起他心中任何波澜。
容卿卿身为姑娘家，非但不害怕，反而探着身子去看，好奇心极强。
她正全神贯注地注视着岳哲的一举一动，一双大手却将她的眼睛蒙了起来。
霎时间，冷冽的沉木香充斥着鼻尖。
她不回头，也能猜到是谁。
“你蒙住我的眼睛干嘛？我又不害怕。”
容卿卿回眸一笑，眼角眉梢的笑意久久不散，透着绝俗的清丽，宛若绽放山谷的一朵幽兰，馨香悠远，沁人心脾。
顾晗舟漏了一拍心跳而不自知，他牵起她的手走至一旁，“晚上不会做噩梦？”
“不会。”
她眼珠子滴溜溜转一圈，继续说道：“要是你抱着我睡觉的话，那肯定不会。王爷的一身阳刚之气，寻常鬼怪怕是都不敢接近。”
他抬手刮了她的鼻尖，轻轻扬唇一笑，“油嘴滑舌，你倒是惯会插科打诨。”
容卿卿鼻尖痒痒的，索性在他衣襟上蹭了蹭，“实乃妾身肺腑之言。”
顾晗舟那双眼睛很好看，比桃花眼略长，眼尾尖锐，不笑时寡冷，带着冷淡的凉薄感。含有笑意之时稍稍弯起，轻佻又多情。
他骨感分明的指节插入她的发丝，忽而欺身上前，鼻尖飞快地掠过了她的眉心。
殊不知，他的举动在落在容卿卿眼中，是赤裸裸的蛊惑。
蛊惑她的心。
容卿卿舔了舔唇瓣，想做些什么。
顾晗舟挑眉，仿佛就等着她主动，笑吟吟的眸光中满是捉弄之色。
果不其然，她一靠近他，就被他躲开了。
他嘴角扬起一抹淡淡的笑容，双眼定定地看着她，“卿卿，你真的不知道望玥楼吗？”
容卿卿被他撩拨起来的燥意瞬间冰封。
她僵硬地扭过头，“你怎么又提起这件事情？是有调查结果出来了吗？”
他瞟了她一眼，若无其事说道：“距离我遇刺已经过去很长一段时间，若是还查不出来，那便是我无能，我的部下亦无能。”
听他如此说，容卿卿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她只能掐着掌心的肉让自己镇定。
她露出一抹牵强的笑，“顾晗舟，你想说什么便说吧。”
此时听她直呼自己的大名，他心里莫名刺痛。
“望玥楼潜伏在京都数年，培养了暗中庞大的势力组织，专行暗杀之事，悬赏之令。它的楼主是谁，暂且不得知。可是，望玥楼与红尘楼的关系，却像是连理枝一般。”
“卿卿，那日你带我去的茶楼就是红尘楼。你我离开红尘楼之后，望玥楼便暗中派人将红尘楼保护了起来。”
“我醉了酒，发生了什么我并不知道。可是我猜测，红尘楼是你的产业，说书先生讲的故事出自你手，打理客栈的姑娘是你的侍女，对吗？”
容卿卿越听，心情便愈发沉重，她喘了一口气开口：“对，你猜得极为正确。我就是红尘楼楼主。”
“卿卿，我想知道的是，望玥楼。”顾晗舟见她避而不答，眸中闪过一缕难以捕捉的伤神。
容卿卿倏忽笑了起来，她耸耸肩，“我既然是红尘楼的楼主，自然也就是望玥楼的楼主。你这么聪明，又怎么会猜不到？你要压我去父皇面前问罪吗？”
顾晗舟颇为无奈地闭了眼，苦笑一声，“所以，是你派人来暗杀我？你愿意以身犯险为我吸去毒血，只是因为一切尽在你的掌握之中？你有解药，所以你不怕？”
容卿卿心慌，却硬着头皮应了下来，“是！我根本就不想与你成亲，嫁给你只是权宜之计。我想与你和离。若是和离不成，我宁可丧偶。望玥楼的人都是我派过去的，那都是我自导自演的一出戏。若非我对你闪过一丝怜悯之心，帮你将毒血吸出，你现在恐怕已经死了。”
顾晗舟听着她略显疯狂的一番话，哑了声，愕然地微张着嘴。
原来，是这样。
他感觉自己的身体一分一寸地冷了下去，喉间泛起苦涩，“难道这些时日，你我之间的情谊都是假的不成？”
“不，都是真的。我虽然一开始不喜欢你，但我现在是真心喜欢你。”
容卿卿眼神微乱，唇瓣轻颤，上前拉住他的手。
她不想骗他，伤他的心。
可是，仅仅只剩几个月，许景轩便能回到自己的国家了。
他在京都当了十几年的质子，若是背负上刺杀摄政王的重罪，恐怕父皇不会松口放他回去。
她与他一同长大，青梅竹马，情同兄妹，对他承受的一切苦难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若是没有望玥楼暗中保护他，被旁人轻贱的质子又如何平安长大？
望玥楼是她与他二人一同创办，虽然多年以来都由他独自打理，但容卿卿也算得上是半个主人。
容卿卿紧紧拉住顾晗舟的手，却还是被他强自挣脱。
他虽然在笑，眼中幽深的黑眸却是无比的寒冷，只需一瞥，整个人就会动弹不得，像是堕入无尽黑谷里般。
“既然从一开始，便是一场算计。那我们也没有继续错下去的必要了。你想要休书，我会亲自向陛下禀明，我顾晗舟，配不上五公主。从此你我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