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晚上,傅维礼再次上门,裴念生出来一看,在傅维礼身旁跟着四名穿着兜袍的年轻人,都是八九年岁。
只不过相比于傅维礼,这四个人都和裴念生差不多,皮肤粗糙,黑黝黝的,站在那里就给人一种不怎么自信的感觉。
“看来和我一样,都是出身低微之人。”
裴念生心中做出评价。
“裴道友,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甲字九号院的武三郎,这位是甲字十七号院的朱杰,这位是甲字十八号院的朱仁,这位是甲字二十五号院的蔡秀。”
“在下裴念生,见过诸位道友!”
四人立刻手忙脚乱地抱拳回礼,只是姿势别扭,显然不太适应。
这更加印证了裴念生心中的猜测。
若不是自己跟随何永年学习了一段时间,恐怕自己和他们也没有多少区别。
“以后大家都是师兄弟,就不要这么见外了。我已经在安仙寺附近的酒楼定了宴席,咱们过去,边吃边聊。”
傅维礼一脸温和的笑容,丝毫没有因为这四人错漏百出的礼节而有任何轻视的神情,让人如沐春风。
引领着几人出了安仙寺,到了一家极为奢华的酒楼。
只是奇怪的是,这里的客人并不多。
一落座,傅维礼就一脸惊奇地低声说道:“你们别看这里客人不多,那是因为这是官家酒楼,普通百姓根本没有资格进来,出入的都是达官贵人或者咱们这种身份的人。我还听说,这里的伙房大师傅,那都是宫中退出来的老人。今晚咱们有口福了。”
说着,傅维礼还佯装贪嘴的模样,咽了咽口水。
这番做派,立刻就引得武三郎四人也是满口生津,跃跃欲试。
也因此,变得放松了下来。
裴念生看在眼中,心中有些好奇。
从武三郎等人的院子号就可以看出,他们应该比自己早到许久,早就应该有人招揽他们,不缺银子才对。
怎么还是这么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但裴念生哪里知道,地方的士绅,在当地虽然颇有家资威望,可哪能和京城里的达官贵人相比,哪里是那么容易进京来招揽人的。
而京城里的达官贵人,更是眼光挑剔,他们有足够的时间和资本,好好挑选。
他们挑剩下的,才是地方官府士绅挑人的时候。
裴念生更不知道的是,这些人驾驭仙骸之后,更是第一时间就被送来了京城,地方官府和士绅就是想要送银子拉拢关系,都没有机会。
也造成了武三郎等人,到了京城之后,虽然有朝廷发放的一些俸禄,可生活依旧很拮据。
傅维礼之所以能够提前招揽,主要是因为他也是这一批的仙官。
即便如此,傅维礼也只敢先招揽像裴念生这种,一看就是小地方出身的人,那些一看就是世家子或者富庶地方的仙官,傅维礼根本就没有动过招揽的意思。
要不然今晚也不会就他们四五个人相聚了。
由于几人年龄相仿,都是出身低微,唯一一个公子哥傅维礼,又有意与几人亲近,故意放低姿态。
这顿饭吃得倒也很是舒服。
裴念生可以看得出来,武三郎四人,对于傅维礼很有好感,隐隐有马首是瞻的苗头。
席间,裴念生随意地将话题引入了为何踏入仙道,果然让四个涉世未深的少年就将秘密和盘托出。
裴念生惊奇的发现,这四人竟然都是因为所在的村子或者亲人遭了邪祟,成了孤家寡人。
当地处理邪祟的仙官便问他们,愿不愿意走上仙道。
他们痛失亲人,对邪祟自然恨之入骨。又没有了依靠,对外来茫然无措。
一时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便答应了下来。
讲述完自己的经历后,四人都是后悔和后怕。
当然后怕更多。
毕竟谁也不会想到,想要成为仙修,竟然如此危险。
果然天上不会平白掉馅饼。
倘若成为仙修如此容易,又怎么会便宜了他们这种泥腿子。
酒足饭饱之后,几人便醉醺醺地出了楼。
武三郎四人,以前哪里有钱喝过酒,酒量极差,若不是裴念生存心套话,基本没怎么碰酒,现在街上就该有五个醉鬼了。
那时候,傅维礼恐怕就该头疼怎么将所有人送回安仙寺了。
毕竟普通人可没几个有胆子触碰仙官的。
让酒楼准备了马车,裴念生与傅维礼将四个醉鬼丢入马车,两人相视一笑。
马车缓缓前进,傅维礼也随口与裴念生闲聊着。
经过这一晚的相处,裴念生对傅维礼的印象也是极好的。
席间傅维礼对于招揽一事,一字未提,显然是个懂分寸,知进退的。
明白利益捆绑虽然重要,但是感情培养更加牢固。
而感情是需要用时间慢慢积累,让羁绊越来越深的。
并非急功近利就能够达成的。
之前傅维礼就已经和裴念生提过,双方心里都明白,再一直将招揽挂在嘴边,反而会适得其反,惹人厌烦。
傅维礼处事之老道,为人之圆滑,令裴念生十分佩服。
果然富贵人家的子弟真没有几个简单的,傅维礼真不像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
“噹,噹,噹……”
正在二人闲聊之时,街道上突然响起了铜锣的声音。
二人也没有在意,可是马车却突然停了下来。
傅维礼皱眉问道:“怎么停下了?”
马车才刚行驶没有多久,不应该这么快就到了安仙寺。
可是傅维礼的问话,车夫却没有回答。
傅维礼掀开车帘,刚想训斥,却顿时愣住了。
只见车夫整个人好像睡着了一般,半个身子都趴在马背上。
而傅维礼之所以愣住,那是因为趴在马背上的车夫,此刻他的脑袋已经没有了。
裴念生瞳孔一缩,立刻警惕起来。
要知道,他和傅维礼都是仙官,虽然只是初入仙道,可已经不是普通人。
对方竟然能够在他们两人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就摘走了马车夫的脑袋,就令人不寒而栗。
“小心!”裴念生一边叮嘱,眼睛就向着车外街道扫视。
只见不远处,一个黑影提着一盏灯笼背对着他们,朦胧橘黄的灯光下,那人就这么站在街正中,身子一抖一抖的。
傅维礼也是艺高人胆大,直接跳出了马车,扫视一周后,这才检查起车夫的尸体。
“好平滑的伤口,到底是多锋利的刀才能够造成这种伤势。”
裴念生见傅维礼没有遭到袭击,便也下了马车。
果然,那马车夫的脖子伤口,平滑如镜,就连骨头都看不出任何顿挫的痕迹。
“噹,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二人正在检查尸体呢,前方突然传来一声铜锣响声,接着就是打更人的声音响起,将二人吓了一跳。
傅维礼恼怒地看向那打更人。
却见那人缓缓转身,一张诡异扭曲的笑脸看向裴念生二人。
只见他一手拿鼓槌,一手提着木棍。
木棍中央挂着一面铜锣,而木棍的前端,吊着的是一颗人头,一颗从五官照射出烛光的人头灯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