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处墨眉头一皱,上前两步,仔细观瞧。
那汉子的确是范豪杰,只是留着一脸大胡子,再也不复当年风流潇洒之态,脸上满是尘灰,仿佛苍老了二十岁。
“当年青牛县一战,姓范的勾结山贼,被我等击败后逃遁,不知所终,竟然在这里现身?丧家之犬,不知羞耻!”陈处墨脸上蒙上一层寒霜。
方芷寒牙关紧咬,脸上涌现出不忍之色。想要上前相认,被陈处墨轻轻拉住手臂。
“人道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且看这厮玩什么把戏。”陈处墨沉声道。
却见范豪杰挣扎着爬起,面色刚毅深沉,双拳紧握,一脸怒容。
客栈内,一个粗豪的声音厉声喝道:“范老三,你区区一个北方逃难来的破落户,哪来胆量违抗本香主之命?”
紧跟着,一条黑衣大汉昂首阔步走了出来,一头乱蓬蓬的头发,身材魁梧,脸上满是凶恶桀骜之色。
客栈内,陆陆续续走出二十多个汉子,都是穿着黑衫黑靴,有人挎着腰刀,有人拄着大头木棍,气势汹汹。
“黑虎堂?”方芷寒皱眉,悄声说道。
小吃店门口打跑的那两个家伙,就是黑虎堂成员,其中一个貌似说过:黑虎堂有十二个香堂,各有一名香主负责。这黑衣大汉,貌似就是其中一个香主了。
范豪杰站起身子,抹了抹嘴角的血,大声喝道:“郭香主!范某参加黑虎堂,乃是报答郝总堂主收留之恩。尔等为非作歹,欺负人家妻室,大违侠义道,范某怎能与你们这种人同流合污?”
陈处墨在一旁微微点头:这为首的黑衣大汉,就是黑虎堂其中一个香堂的堂主了。黑虎堂所作所为,果然不是正道。
不过,陈处墨自恃对范豪杰这厮知根知底。这厮临阵倒戈,出卖队友,也敢说什么“侠义道”?不怕人笑歪嘴巴。
“范老三,李六这奸商借了咱黑虎堂票号白银三千两,买卖干得一塌糊涂,利滚利,利打利,早就到了五千之数了。姓李的已被咱兄弟打断狗腿,羞愤之下,跳河自尽,欠的款子追不回来,把他老婆卖去勾栏为娼,也算是天经地义!你又何必为这种婆娘出头?”
郭香主咧开大嘴,笑容狰狞,说的话不堪入耳。
几个黑虎堂小弟押着一个妇人,从屋内转了出来,正是那商人李六的遗孀。这妇人秀发散乱,头裹白布,妆容被泪水弄花了一大片,穿着玫红色的裙衫。虽然不算绝色,也算是凹凸有致,更有一种中年少妇独有的风韵。
“求求香主了,我家老爷已经殒命,还求诸位高抬贵手,放过妾身。妾身就是做牛做马,也要报答。”
李氏嘴角淌血,眼里落泪,手臂被两个黑虎堂的汉子扭在背后,呜呜咽咽地哭个不停。
此时,客栈门口的空地周围已经聚集了不少百姓。大家交头接耳,脸上均有不平之色,然而慑于黑虎堂的凶恶,谁也不敢上前劝解。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你那死鬼老公欠了咱们弟兄五千两白花花的银子,你除了卖身一条途径,还拿什么还?”郭香主身后有小弟起哄。
“你们......我夫君虽然借了你们钱,可他做生意的时候,你们非但不帮,还到处使坏,怎能不赔本?现在他已被你们逼死了,还待怎样?”李氏哭道。
“你那死鬼老公自己无能,怎能赖得上我们?”
“贼婆娘,血口喷人!”
黑虎堂的小弟们乱哄哄地叱骂李氏,不少人还污言秽语地占便宜。
郭香主一脸坏笑,伸手在李氏脸上摸了两把:“姓李的狗东西倒是艳福不浅,这婆娘三十来岁,胸大臀翘,比起十七八的小姑娘,倒是别有一番趣味。不如让我弟兄们爽过三天,再卖去勾栏为娼。”
“哈哈,郭香主所言极是!”
“肥水不流外人田!”
“我等小兄弟早就饥渴难耐了!”
郭香主身旁的小弟们一个个笑逐颜开,有不少已经凑过去咸猪手。李氏挣扎求救,声音都哭哑了。围观众人都是敢怒不敢言,谁敢上前送死?
方芷寒秀眉一挑,准备上前教训这帮恶贼。陈处墨轻轻拉住妻子手腕,小声建议:“不可鲁莽,再看看。”
“处墨,范三镖头虽然有罪在先,可俗话说的好,浪子回头金不换,既已改心革面,何不帮他一帮?更何况那寡妇着实可怜。”方芷寒悄声道。
“处墨自有主张。”陈处墨一脸微笑。
眼见郭香主等人如此歹毒,范豪杰怒气勃发。
“郭定,欺人太甚!欺负寡妇算什么本事,有种单挑!”
范豪杰双腿开立,左掌护心,右拳屈伸,准备进击。方芷寒站在人群中,心里一酸:范豪杰的拳姿,乃是会友镖局经常习练的一套“五行拳”,自己和他小时候经常拆解,了如指掌。
如今回忆尚在,却是分道扬镳、物是人非了。
“姓范的,敬酒不吃吃罚酒!你那点微末伎俩,怎敢在老子面前班门弄斧?”郭香主勃然大怒,大步上前,也不答话,出手便打。
范豪杰也不示弱,双方搭上手,一来一往,斗了起来。
范豪杰使用的是在会友镖局习练的一套“五行拳”,拳法连绵严谨,攻防一体。那郭香主的拳法却是威猛有力,大开大合,一时间客栈前面的平地上尘土飞扬。
“这香主咋咋呼呼的,用的何种拳法?”陈处墨问道。
“虎形拳。”方芷寒答了一句,凝神观看决斗,眼睛里有关切之意。
双方斗了二十多个照面,范豪杰渐渐占据上风,那郭香主肩头中了一拳,大腿又被扫踢了几脚,怪吼连连,踉跄后退。
看到范豪杰形势大好,方芷寒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欣慰的表情。
陈处墨冷哼一声,浑不在意。对于这姓范的家伙,虽然现在貌似是个正派,可实在没有什么好感。
范豪杰正要趁势追击,几个黑虎堂成员忽然朝他抛出套索。
“不讲武德。”陈处墨摇头道。
范豪杰纵身跃起,躲避套索,身在空中,无从借力。那郭香主一个垫步,一记侧踹,惨呼声中,范豪杰像断线风筝一样飞出去老远,摔在地上,挣扎不起。
郭香主一脚踩住范豪杰,放肆的笑道:“英雄不打倒地汉,你还有何话可说?”
“范某飘零半生,最对不住的唯有一人......有种的你将我活活打死,免得受那无尽痛苦。”范豪杰凄然道。
“范师兄......”方芷寒眼睛有些发酸。
“你这鸟人,还鼓捣什么多愁善感?打死你,哪有那么便宜?只废你一只招子,给个教训罢。”
郭香主狞笑一声,伸出手指,朝范豪杰眼眶抠去。
“住手!”
方芷寒再也按捺不住了,低吼一声,大步走出人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