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城外,天子和林竹贤、白芷月议论陈处墨忠奸。陈处墨打了一个寒颤,嘟嘟囔囔,很不满意。
方芷寒瞪了陈处墨一眼:“哼,你就是谎话太多,心里有鬼罢了。”
陈处墨看向灯火通明的扬州城街巷,长叹一声:“扬州十里笙歌,温柔之乡,只叹陈某无缘哪。”
方芷寒瞪了他一眼:“你若是还想去乐坊找什么小姑娘,小心芷寒手狠,一刀下去,把你削成太监。”
“哪里,哪里!处墨哪有那种心思?”陈处墨咽了一口唾沫。
李元芳也正色道:“县尊大人,大丈夫之志,当如浩浩荡荡之大江,东归大海,岂能留恋于温柔之乡?”
“李都头所言极是。”
陈处墨嘴里称是,心里却十分不满:李元芳这个钢铁直男,每天只知道练武习枪、打熬筋骨,自己是个精力充沛的男儿,喜欢“温柔之乡”不是很正常吗?
“前些日子,我父亲雇佣水手,和众镖师、乡勇一道,海运粮草到幽州,也该回来了。只等他来到扬州,我等即刻乘船出发,一路北上。”方芷寒说道。
“全听娘子的吩咐。”陈处墨闷声闷气地答道。
夜色中,方芷寒一身绛红色的劲装衣衫,更衬托的身姿窈窕、英气勃勃。陈处墨咽了一口唾沫,笑着对方芷寒说道:“娘子,说到岳父大人,处墨倒是有一个想法了。”
“有话快说。”方芷寒很不耐烦。
“娘子,岳父大人就你一个女儿,视若珍宝。俗话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们再不努力,岂不是让岳父大人失望......”陈处墨笑嘻嘻的说道。
方芷寒秀眉一蹙,打断了陈处墨的话。
“陈大人,本来芷寒这些日子对你的看法大大改观,视你为堂堂英雄,伟岸丈夫。可你当着天子的面儿,谎话连篇,芷寒也不知道你对我说的话,多少是真的,多少是假的。”方芷寒毫不留情。
“天地良心啊,岂敢对娘子说谎?”陈处墨尴尬地笑着,方芷寒冷哼一声,也不多说,拔腿就走。
“陈大人,夫人厉害,只能采摘野花了。”张闻西朝陈处墨偷偷使了一个眼色,邪魅一笑,悄悄说道。
陈处墨心中会意:还是这小子懂事!
与此同时,扬州到金陵之间的驿道上,乌蓬马车微微颠簸,飞驰向前。
天子眼睛微闭,面无表情,似乎在思考着什么。林竹贤正襟危坐,不动声色,白芷月的脸色有些苍白。
“陈处墨不爱江南富庶之地,执意要回青牛县,你们说,这是为何?”天子闭着眼睛问道。
“陈处墨说乌桓可能南下,因而才执意回北方的青牛县,为我大夏守土。”白芷月小心翼翼的说道。
“哼,白少卿,蝼蚁尚且偷生,何况一个大活人?若是乌桓入侵,自有东军对付,陈处墨纵使胆大,怎能专程去兵戈险地送死?”天子冷冷问道。
白芷月垂首不语,大气都不敢出。
“再者说了,乌桓既然要入侵,怎能毫无动静?多半是陈处墨故意夸大其词。以寡人观之,陈处墨执意要回青牛县,只因那里是他苦心经营之地,可攻可守。”天子声音愈加冰冷。
车篷里寒气涌起,温度似乎都降低了。
“白少卿,寡人听你说过,陈处墨在青牛县时,私挖矿产,铸造军械,还自己掏腰包,把青牛县城建设得如同铜墙铁壁一般,比幽州城还气派。寡人因他剿贼有功,也就不予计较。今日观之,陈处墨心思不小。”
天子眼睛睁开,一双眸子灼灼发亮,盯着白芷月。
“陛下,陈处墨此举,皆是为了保境安民,绝非拥寇自重。山贼围攻青牛县,若无坚城高墙,早就被屠城了。芷月和部下三羽曾在青牛县私访,陈处墨并无谋逆之举。”白芷月低声说道。
私挖矿产、打造军械、私扩城池——陈处墨在青牛县的所作所为,只要拿出一条,就足够下狱甚至砍头了。若非林竹贤和白芷月说情,才能平安无事。
天子没有跟陈处墨计较,然而心里仍有疑窦。
“白少卿所言虽有道理,但寡人还是对陈处墨不能放心。寡人自恃有识人之明,只需要三言两语,就能看透别人内心。可是面对这个陈处墨,宛如云山雾罩一般,瞧不分明。”天子叹息道。
“芷月惶恐。”白芷月垂首,声音颤抖。
“更有甚者,太子和陈处墨相处融洽,对他赞不绝口。如若陈处墨别有所图......”天子眉头紧锁,沉吟良久。
白芷月虽然身为白马寺少卿,精明强干,然而毕竟年轻,城府不深。关键时刻,还得林竹贤出马。
“陛下,以老臣观之,陈处墨绝非奸佞小人,也不是野心家。老臣敢用名声担保。”
林竹贤冲天子一拱手,针对陈处墨的“忠奸之辨”,下了自己的结论。
天子微微点头。他对林竹贤十分信任,既然林相都这么说,对陈处墨的猜疑之心也就少了大半。
“既然林相如此说,想必是寡人多虑了。”天子呵呵一笑,气氛顿时缓和了不少。
“陛下,老臣去年假扮青州商户,前往青牛县,和陈处墨有过几段接触。此人率性而为,才识卓绝,绝非小人。更何况,他击破了幽并一带的山贼,挫败了燕王图谋,有功于朝廷。”林竹贤说道。
“林相信任陈处墨,寡人自可放心。白少卿,你的白马寺还是要对陈处墨监视起来。若有情况,及时向寡人禀告。”天子吩咐道。
白芷月心里忐忑:虽有林相作保,天子对陈处墨还不是完全信任。
陈处墨此人透着一股不靠谱、散漫轻浮的风格,若是被白马寺看到,上纲上线,绝非好事。
两个时辰后,夜已深。
方芷寒等人已经睡熟,陈处墨怀里揣了几张银票,溜出刺史府,和张闻西在后门的大槐树底下相见了。
“陈大人,乐坊的夜场才刚刚开始。”张闻西笑嘻嘻的说道。
“扬州十里笙歌,若不好好玩耍一场,怎能甘心?”陈处墨拍着张闻西的肩膀,十分开心。
两人扬长而去。不远处的树荫后,露出了几双闪亮的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