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公子,县城百姓唱的就是这个腔调,您又何必计较?”陈处墨心里涌起一阵强烈的不满。
“哼哼,这些市井草民,若是无人指点,一辈子都是这么一个粗鄙无知的状态。本公子自幼听的都是雅乐,至此,又怎能被烂歌荡曲污了耳朵?”龙公子冷冷笑道。
一个当脚垫的侍从飞步上前,再一次趴在车旁,龙公子踩着他的后背,大摇大摆下车。
“县令夫人,请!”
龙公子殷勤的伸手想去搀扶方芷寒,却见方芷寒一个闪身,跳出车篷,稳稳站在地上。陈处墨不想踩那个当肉垫的侍从,从旁边小心的下车。
只见十几个鼻青脸肿的百姓,连滚带爬,从雅乐坊的大门跑了出来。其中一个竟然是张闻西。
“哎?闻西,你们今天没上工啊?”陈处墨认了出来,除了张闻西,其中还有自己矿上的工人。
“县尊大人,这几个弟兄今天轮休,我带他们来县里放松放松,这帮人好不狠恶,把我们赶了出来,说是贵客包场了。”
张闻西一脸苦相,捂着脸对陈处墨说道。
陈处墨冷哼一声,心头火起:龙公子的人直接动手殴打本县手下,这个性质可就不一样了。
周勇和几个侍从得意扬扬地从屋里出来,嘴里还在叱骂:“天杀的泥腿子,好话不听,就是欠打!”
孔先生也走下篷车,看到周勇行凶,感觉不妥,悄悄对龙公子耳语道:“不可节外生枝,耽误大事!”
龙公子冷冷地点点头,不置可否。
“这些人的听歌品味虽然不佳,然而毕竟是我青牛县治下百姓,你出手伤人,是否不妥?”
陈处墨看着周勇的眼睛,面色不善。
“嘿嘿,冒犯龙公子,就是该打。”周勇狞笑一声。
陈处墨扭头看看龙公子,只见龙公子微微摆手:“周勇,以后少冲动。每人给一两银子,让他们赶紧滚开,看着碍眼。”
当街打人,龙公子似乎并不在意。
“且慢。按大夏律令,动手伤人,该当惩处。除非受害人同意和解,方可放尔等离去。”陈处墨声音冰冷。
“怎么?你这芝麻粒大小的官儿,还想逮捕周某不成?”
周勇狞笑一声,冲陈处墨走近一步,拳头捏得咯嘣响。
“不得无礼!”一道红色的身影掠过,却见方芷寒俏凌凌站在周勇面前,粉面含怒。
“周某不打女人的,今日要破例了吧?”周勇笑道。
“打她,你就死。”陈处墨眼里,一道杀意掠过,周身仿佛笼罩了一层煞气。
周勇楞了一下,目光收缩。
“周勇,放肆!怎敢在县令夫人面前造次?掌嘴!”
龙公子厉声喝道。
周勇恶狠狠地瞪了方芷寒和陈处墨一眼,抽了自己两个嘴巴。
“县尊大人,闻西我不敢耽误您的正事儿,暂行告退吧。”张闻西看出龙公子能量不凡,不想给陈处墨惹事,带着众人纷纷行礼,四散而走。
陈处墨心念一动,拉住张闻西,耳语两句。
张闻西点点头,快步跑开。
陈处墨脑子急速旋转,判断龙公子的身份。
不怕官,只怕管。再有钱的商贾,面对一些父母官,也得恭恭敬敬、小心谨慎。龙公子一行飞扬跋扈,显然不是“旅居幽州的并州富商”这么简单。
难道,是大员或皇亲?
陈处墨暗自寻思:就算是皇帝本尊来到这里,也就是一句话: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大不了,你们弄死陈某,陈某继续穿越去。
众人进了雅乐坊,屋里烧着煤炭炉子,温暖干燥,十分舒适。
装潢十分考究,木制的地板,刷白的墙壁,舒服的坐椅和靠垫,简约而不简单。正当中有一座一尺多高的台子,是表演者奏乐跳舞所用。
众人坐好,几个年轻侍从拿出精致的茶具,帮众人沏茶。方芷寒毕竟是江湖儿女,大大咧咧惯了,对于这种讲究礼仪的茶道一窍不通,只能呆呆坐着不做声。
陈处墨眼睛一亮:他虽然对茶道不甚懂,却知道这套茶具和茶叶价值不菲,不是一般富商能用得起的。
龙公子回头看了看两个侍女,面色阴沉:“贱婢,一点眼色都没有。还不把琵琶和古琴拿来,给县令大人和夫人献丑?”
“是!”
两个侍女似乎对龙公子十分畏惧,慌忙跑出。不一会,一个抱着琵琶,一个捧着古琴,回到屋内,坐在台上演奏。
曲调悠扬婉转,绕梁三尺。
陈处墨虽然不通音律,还是连连点头:这两位若是穿越到现代,起码是个“古典民族乐器艺术家”的身份,在歌剧院卖票演出。可惜跟了龙公子,只能是个受气挨骂的小小侍女了。
“这两个贱婢,习艺不精,让两位见笑了。”龙公子笑道。
“哪里,哪里,弹得很好。”方芷寒点头赞道。
“呵呵,本公子为了买这几个懂音律的贱婢,花了少说二百两银子。其实原本是三个人,还有一个吹笛子的,这贱婢竟然想跟人私奔,本公子眼里不容沙子,于是就成了两个人了。”
龙公子嘿嘿一笑,一副“掌握了别人生杀予夺大权”的得意感。
弹古琴和弹琵琶的两个女子不由地哆嗦了一下,曲调也变得有些颤抖,显然是十分害怕。
方芷寒性格刚烈,无所畏惧,然而听了龙公子说话的调调,还是打了一个寒战,心里涌起了一阵厌恶感。
龙公子却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只道自己权势熏天、贵气逼人,把方芷寒吸引住了。
龙公子的心腹智囊孔先生坐在一旁,如坐针毡:再由着龙公子继续鬼扯,陈处墨对他的好感度降到冰点,想收服他就难了。
“呵呵,陈县令,龙公子御下甚严,但是赏罚分明,对于忠心的部下也是很宽容的。”孔老者摇着羽毛扇,给龙公子打圆场。
“没错没错。”龙公子笑道。
陈处墨表面客气,内心里对龙公子十分讨厌:拿人当脚垫、叱骂侍女、飞扬跋扈,一准不是好鸟。
“陈县令,你把这青牛县治理得如此富庶,真是人才难得啊。不妨你我携手,共创一番事业,岂不美哉?”龙公子拍拍陈处墨的肩膀,得意地笑道。
“好说,好说。”陈处墨笑道。
“唉,如今天子暗弱,国势不振,陈县令这样的英杰不能物尽其用、人尽其才,真是遗憾啊!”龙公子叹道。
陈处墨心里一咯噔:好嘛,又要谈国家大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