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闻声看去,只见一条年近五旬的铁塔大汉,形貌威猛,气势逼人,正是陈处墨的岳父、幽州会友镖局总镖头方大洪。
方总镖头身旁,还有二十来个身形健壮的手下,精神抖擞,太阳穴鼓鼓的,显然是都有武艺在身。他们身后,有七八辆空着的平板马车,各有精壮马夫牵马。
三镖头范豪杰坐在马上,看着陈处墨的眼神有些古怪,既有嫉妒之意,又有愤愤不平之色。
“父亲!”方芷寒冲父亲微微点头。自从上次相见后,父女关系算是有所缓和,但还是有些生分。
“岳父大人!小婿有礼了!”陈处墨想冲岳父下拜,想到了官民之别,于是只鞠了一个躬。
方大洪龙行虎步,走上前来,伸出蒲扇般的大手,捏住了王员外的脖领子,将他像小鸡仔一样提了起来。
“狂徒不得行凶!来人哪,快救老夫!”王员外魂飞魄散,连连挣扎,连靴子都掉了一只,狼狈不堪。
几个随行的家丁朝方大洪冲去,方大洪也不说话,两脚交替踢出,几个王府家丁在地上连滚带爬,鬼哭神嚎。
“老家伙,你方才倒是伶牙俐齿的,屁话很多。现在说一个听听?”方大洪面色狞恶,王员外面色煞白,只能哼哼,哪敢说一句反驳的话?
“岳父大人,您手重,王员外年纪大了,身子比老狗都弱,切不可伤他。”陈处墨笑着提醒岳父。
方大洪冷哼一声,把王员外顿在地上。老头双腿发麻,膝盖一软,差点跪下。
“清平世界,朗朗乾坤,怎容你这恶徒欺负乡绅?老夫要告你行凶......”王员外指着方大洪,声音哆嗦嗦。
“老子是幽州会友镖局总镖头方大洪,陈县令的岳父,你只管去告吧。以后你家后院失火,或是马车走着走着翻进山沟了,千万不必奇怪啊。”方大洪笑眯眯地看着王员外。
“你......你敢威胁老夫......”
看到方大洪刀锋一般的笑容,王员外不敢多说,在家丁的簇拥下远远躲在人群后面。王二和刘教头也狼狈地跟了过去,蹲在王员外身后,偷偷往县衙这边看。
“姑爷,先让大家把工钱结了。”方大洪招招手,一个镖师夹着一只不大的木箱,走上前来,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堆散碎银两和铜钱。
百姓们欢呼雀跃,纷纷上前。
陈处墨心头一震:方大洪这是生平头一回称呼自己“姑爷”啊!
方芷寒微微皱眉,俏脸上又笼上了一层寒霜。看父亲的态度,难道是认可了陈处墨?
陈处墨手下有一百五十多个挖煤工人,下井的与后勤的工钱不尽相同。手持铁镐下井挖煤的,日工钱是五十文,在井上负责后勤杂物的,日工钱是三十文。如此一来,四十多两银子很快就发下去了。
领到钱的工人喜气洋洋,冲着陈处墨连连道谢。事先没有参加公司、只等着看笑话的人面露嫉妒之色,看着别人分钱,五味杂陈。
在幽州这片地界,在大户人家打杂,一日也就五到十文工钱。参加陈县令的“公司”,可以说是待遇十分优厚了!
陈处墨清清嗓子,站在台阶上,大声说道:“感谢诸位父老乡亲的支持,本县早已说过,做事业以信义为先,该给大家的钱,一文都不会少。还请诸位不要听信小人谗言,坏了咱青牛县的大业。”
众人乱纷纷的冲陈处墨致谢。
“县尊大人以后但有吩咐,我等水里去,火里火里去,断然不会说半个不字。”
“方才听信小人的话,误会了县尊大人,还望恕罪。”
“我于狗剩早就说过,县尊大人的人品信得过。”
也有一部分没有加入“青牛县煤业公司”的百姓吵吵嚷嚷,希望参加。
“诸位,领到工钱的,暂行散了吧。想跟着本县一起干的,也不必着急,事业做大了,本县自有规划!”
陈处墨大声宣布。在一片称颂声中,百姓逐渐散去。
寡妇李媛儿看着陈处墨,满脸感激:“县尊大人,民妇早就知道你言而有信,爱民如子,果然是青天老爷。”
“赵李氏,你经营豆腐坊,日夜辛苦,挣几个钱不容易。倘若你信得过本县,可以把余钱入股,等本县的公司挣了大钱,让你参与分红。”陈处墨和善地建议道。
“就依县尊大人。”李媛儿看着陈处墨的眼神有些飘忽不定。
李媛儿对于“入股”“公司”“分红”等词眼,听得是一头雾水。不过,她对于陈县令是一百二十个信任,也不多说,把带来的那几两银子留下了。
“你就是那个开豆腐坊的小寡妇?长得倒挺标致。”方大洪笑吟吟地看着李媛儿。
“正是民妇......”李媛儿看着人高马大的方大洪,心里有些害怕。
“我女婿可是有主儿的,你可万万不要有非分之想啊。”方大洪半开玩笑的说道。李媛儿面色通红,轻轻啐了一口,转身就走。
“岳父大人说笑了,小婿哪敢有那种念头。”陈处墨连连解释。
“哈哈,心里既然没鬼,何必紧张?”方大洪哈哈大笑,拉着女婿女儿,朝后堂走去,在院子里坐定,一脸开心的笑意。
陈处墨受宠若惊,对岳父恭恭敬敬。
范豪杰跟在方大洪身后,狠狠地瞟了陈处墨一眼,走进屋内。
胖师爷和张闻西想走,也被陈处墨叫住,一起座谈,商议下一步的发展计划。
陈处墨心头一片雪亮:岳父大人一向对自己鄙视,多看一眼都嫌烦。今天头一次叫“姑爷”,应是心情大好,煤炭的销售不错啊!
“岳父大人,小婿前些日子给您这两千多斤煤炭,销路如何?”众人坐定,陈处墨焦急地问道。
前几日,根据方大洪的估价,一斤煤炭的价格应当在五十文左右。大夏的一千文钱相当于一两银子,由此估之,两千斤煤炭,应当有一百两银子。
方大洪伸出两个手指。
“二十两?既如此,那就是一斤煤炭卖了十文吧?”方芷寒的声音略有一些失望。二十两银子,跟当初的预想有差距。
“傻女儿,二百两银子!一斤煤炭算是一百文!”方大洪哈哈大笑。
方芷寒愣了一下,面色冷漠,牙缝里挤出一句话:“瞎猫碰见死耗子。一无是处的人,也有偶尔做对的时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