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丈，没事吧？”谢辰蹲下来查看了一下老丈的伤势。
老人家额头冷汗淋漓，脸色也十分苍白，嘴里不断地倒吸凉气，嘴皮铁青的刀：“没事……就是……就是觉着疼……”
这还没事呢？
谢辰伸手在老丈瘦骨嶙峋的小腿上揉了揉，老丈疼得抽了一下，谢辰道：“应该是骨裂！老丈你先别动。”
随即找了一个马车上的垫子给老人坐下，老臣看到那精美的垫子，顿时不敢坐下去。
连连道：“额就这么坐着就行……”
谢辰呼出热气，将老丈给拉起来，道：“那可不成，天寒地冻的，要是这么坐一会，怕是人都要冻僵了。”
说着，将老人给放在垫子上，而后谢辰喊道：“武叁，给我撕一些布条。”
武叁应了一声，谢辰顺手在路边的柳树上折了两根拇指粗的棍子。
李治此时也走了下来，他看着谢辰熟练地将棍子放在老者的小腿两边，而后开始捆扎木棍。
“走吧老丈，我们送你回家。”谢辰说道。
老人家点了点头，而后道：“真是谢谢你啊大恩人！没有你，我今儿个可就难了。”
谢辰笑了笑。
搀扶着老丈坐在车辕上，马车继续往前几十丈就到了老丈的屋子所在的地方，顺着坡道往下走，而后拐了几个弯，就到了老丈的屋子。
“呀，爹！”
“祖父！”
一个青年跟一个少年人一下子从院子里冲了出来。
说是院子，其实不过几个平方，院子里摆放着一些黑乎乎像是石头的东西，此外就是一个砍柴的墩子跟一些杂物。
老人家姓邱，贞观三年举家逃难来了长安城，因为贫苦，只能在这清明渠边上自己一家子修个屋子住下，靠着做工以及织布为生，没有田产，一家四口人的日子过得十分清贫。
邱正受伤，儿子邱明哭得稀里哗啦的，儿媳妇邱燕氏则是凑钱准备给老人家瞧大夫。
听到邱正摔了，邻里也都前来探看，有的给了几颗鸡蛋，有的又给了一小袋子粟米，还有的则是给了几个铜板。
谁家都有遭难的时候，邱正年纪也不小了，这么一摔邱家就少了个顶梁柱，能不能熬过这个冬天都很难。
“爹，您还疼吗？”
“行了行了，额没事，歇几天就好了！对了，快去给这三位恩公倒杯水，让人家坐下啊。”
邱明端来陶壶，给谢辰三人倒了热水，而后千恩万谢起来。
“谢谢三位恩人，幸好有你们，不然我爹怕是就凶多吉少了……”
他一个劲地道谢，倒是让李治有些手足无措。
却见谢辰摆了摆手：“行了行了，举手之劳。”
“你门外堆的那些黑乎乎的石头，哪来的？”
邱明错愕，而后回答：“在小王山捡的啊。”
小王山？
谢辰皱眉：“小王山是哪？”
“就在二府庄外三十里的清凉山啊，小王山是里面一个山头，因为以前有个姓王的地主葬在哪，后面咱们都叫小王山。”
谢辰点了点头。
那离白露灞也就不过几十里地了。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啊！
李治显得有些拘谨，谢辰则是跟邱明两人谈了起来。
“先生可是……官爷？”邱明有些迟疑地问道。
谢辰笑了笑，摇了摇头：“我是长安县县衙的吏员。”
“原来如此。”邱明松了口气，而后道：“先生刚刚问的那些人确实在我们这里，但他们是好人……”
“哦？”谢辰问道：“何以见得？”
邱明道：“那些人居于此地，人数众多却从不生事，也从不因此欺压我们在这里的百姓，还时常接济我等。尤其是遇到了一些麻烦事，他们还尽力相帮，对于那些在咱们村子里作威作福的人，他们也会出手教训。”
谢辰露出几分笑意：“可是朝廷说，他们是流民，要进行驱赶。”
瞬间，邱明的脸色苍白了几分。
要论起来，他也是流民！
邱明颤声道：“朝廷……朝廷当真容不下我们？要驱逐我们？可……可我们什么坏事也没做啊……为什么要驱赶我们？”
他的声音里带着十分费解的质问，这份质问，让坐在一边的李治心头有些疼的抽颤。
此时，邱明的儿子邱小唐也走了过来，靠在父亲的身边，黑乎乎又干瘦的脸蛋上露出疑惑之色。
他看着父亲哭的稀里哗啦的，还以为是因为祖父手受伤了父亲心疼，伸出那小手给父亲擦掉眼泪，又奶声奶气的安慰道：“爹爹别哭……祖父说，他会好起来的，等祖父好起来了，就带小唐去捉鱼……”
瞬间，邱明的眼神更加无奈与酸楚了。
他叹了口气：“其实……咱们这条渠上的这些人，早就知道朝廷迟早要将咱们迁走……”
谢辰诧异道：“你们早就知道？”
“是……是张老说的！张老说，咱们是逃亡到长安城的流民，迟早要被朝廷迁走，这里是天子脚下，首善之地，不允许咱们这些邋遢的人待在这里……”邱明抱着孩子，哽咽着。
谢辰正要开口安慰，这时候，邱家院门外面有人叫喊。
邱明起身擦了擦眼睛，而后回应道：“来了。”
谢辰三人也走了出去，随即便看到一行乞丐打扮的人走了进来，为首的那人居然还有点眼熟。
这不就是那天在面摊上遇到的那一伙乞丐吗？
“你是朝廷的人？”
为首的老乞丐微眯眼睛，那一张脏得几乎认不清五官的脸看起来宛然老树盘根一样的狰狞，谢辰点了点头：“是。”
“很好！”老乞丐一拍手：“痛快！”
他朝着邱家里面走去。
谢辰也紧随其后。
他扫了一眼这些人，发现这些乞丐每个人都很健壮，不光身体强壮，连眼神也很坚毅！完全不像是乞丐啊。
进了屋子，老乞丐在跟邱老两个说话，安抚了几句，那老乞丐便坐在一旁的木头凳子上，抱着一根竹棍，看着谢辰问道：“朝廷要赶咱们走？”
“不错，朝廷户部那边的意思是，你们大部分都是流民，要迁走。”
老乞丐眉头一皱，他先是皱眉，而后叹了口气：“俺知道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连这个冬天都不让人好好过，朝廷难道不知道，此时迁人，怕是要冻死无数百姓？”
谢辰道：“这是户部的命令。”
“这……”老乞丐不敢跟朝廷对着干，他有多少分量他清楚。
“大爷，咱们就不走，就跟那些走狗斗到底！”
“就是！咱们也是大唐人，凭啥要赶咱们走！”
老乞丐皱眉道：“狗一样的东西，你们不怕死，难道这里的百姓也不怕？啊？你们倒是痛快了，连累这乡亲们也跟你们被砍头！？”
谢辰微微一笑：“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