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茨心中一沉,面上却显冷静,“你是谁?妄言当朝太子。”
那人复而又斟了杯茶,这次是自己喝下,凉掉的茶水并不可口,“救你的人。”
大言不惭,萧茨嗤笑出声。
“我是皇子,需得你来救?”
“就算是要救我,你敢与父皇为敌?”
“若是我说太子是要你性命呢?”
萧茨更觉好笑,“所以你是说你从太子手中将我救下?”
“我不知你是谁,但你当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那人道,“皇家秘辛,知者甚少。”
“他是太子,他的生母贵为皇后,他的母族是百年氏族,你呢?”
“生下你才得以成了才人,如此多年也未得皇帝宠幸,你于太子而言,不过是深宫中消遣的玩意,哪天被人察觉了,自然是将你弃了。”
他抬眼望去,萧茨半张脸隐在暗色里,瞧不清神色,“弃子一颗,皇帝怕是从未想起过你这个儿子,到时怕只会觉得你有损皇家颜面,他不杀太子,也不杀你吗?”
这些话萧茨自己也在心中想过,只是他没得选。
如今被人直白地剖在自己面前,让他有些无所适从。
“所以你想怎样?”
“救我?”
“那你的权势够吗?”
他直直看着来人,那人的答复与他而言并不重要,无非是套出这人是谁罢了。
“我既说了救你,那必然是真的。”
茶杯渐轻,置于桌面。
“不过自是不能白救,你生母还在宫中吧?”
“你做一件事,救你,还有,你的生母。”
“可否?”
多年前萧欶就说过,阿茨是有软肋的,那时萧欶在他耳边说,有软肋不好,阿茨要不要阿兄帮忙,替你除了软肋。
他本困倦欲睡,阴测测的这话让他瞬时清醒过来。
他迷蒙着眼睛,还带着方才醒的朦胧,“不要!”
“太子阿兄!别对她下手。”
太子掰开他的手,寝衣被他揪的发皱,“不动手。”
见他不信,耐着性子道,“我与你玩笑,你生母在宫中好好的,我对她动手做什么?”
最后半梦半醒间,听见太子叹道,“你这阿娘,迟早成为害你的软肋。”
那人见他迟迟没有回过神来,不耐道,“十皇子?”
“我们主子并非有耐心之人,若你今日拒绝了,那来日死的可不止你了。”
“周才人随着自己儿子赴死,怕是也没什么不甘愿的。”
萧茨问道,“你主子?”
“是谁?”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这句话不甚客气,噎的他说不出话来。
“你什么也不愿意说,那你回去复命吧。”
“确实如你所言,但我不怕死,我阿娘也不怕,若是以死相迫,那谁也如不了愿。”
“你去复命吧,比起日后与太子之事被发现,不如不担心这些事,弃子——”
“又怎样?”
萧茨本就口渴,说了这番话,更是口干舌燥的很。
来人目的已明,他也没什么顾忌了,越过那人,自顾地斟茶。
凉掉的茶水难喝,但此刻他心中发虚,方才一番话听着激昂,但他确实最怕死的。
好不容易从深宫活到现在,真让他死,他可舍不得。
那人看着他斟茶喝完,又若无其事般回到床榻上。
静默片刻,终是不发一言转身走了。
萧茨心里如同擂鼓,也不知今日这么一遭,会不会明日就被灭口。
只盼着明日太子早些过来。
——
付愿再去南市。
那摊主还是那般不爱理人,这次摊子倒是换了个地方,她同宝珠寻了许久才找到。
摊主正擦拭着手里的翡玉细径口壶,听见声音,冷冷抬眼看着。
见是付愿,他仍旧是方才那副样子。
付愿开口道,“摊主,上次的玉簪不错,我家主子想要再买些送人。”
摊主放下玉壶,起身收拾东西。
“哎,你这是做什么?”宝珠急了,“怎得不做我们生意?”
摊主顿了一瞬,“我不收拾东西,怎么带你去取玉簪?”
“你帮我看着这摊子?”
宝珠这才反应过来,悻悻地不说话。
“她也是担心主子着急要玉簪。”付愿安抚般握着宝珠的手臂。
摊主不像是个精细的人,哪些玉壶,玉瓶,玉镯,玉碗的全被揽在一个袋子里,他扛着那袋子往屋子那处走。
袋子时不时发出点叮叮当当的声音,听的二人是一阵心疼。
这多少也能卖些钱的。
跟着摊主进了屋,方才说了自行目的,话音刚落,摊主就朝上一摆手。
付愿立时止住了话,朝上望去。
宝珠也瞧着上边,看来看去,二人除了屋顶什么也没瞧见。
付愿费力往房梁后看去,正眯眼细瞧时,摊主开口道,“没人。”
“那你摆手做什么?”
“我胳膊痒,跟你们不熟,不好意思挠痒。”
这人……
宝珠气得胸中藏了一口气。
“那茶叶?”
“茶叶有,但是我主子说,你得亲自去一趟阜朝。”
“你主子?”
“阜朝?”
付愿和宝珠一先一后问道。
“我当然有主子。”摊主一副疑惑状,“至于是谁,当然不能告诉你们。”
“阜朝的东西,在大晋是不能有的,若是写小玩意,倒也罢了,但如今这茶叶”他看着付愿,“你那日说是自家人喝茶,但如今这盛京中处处都有阜朝的茶叶。”
“金吾卫你自当是听过的,若是被金吾卫抓了去,我主子可是不干的。”
她亲自去一趟阜朝,为的是让他主子安心,若是真被抓住了,也更加不易将他们说出来。
宝珠有些担忧地望过去,她知道自家小姐想要做生意,可是这也太冒险了。
别说去阜朝是一路艰险,姑爷那一关也难过去。
姑爷是金吾卫统领,纵使有着夫妇这一层关系,不会将小姐投入大牢,但是一旦知道了,小姐也定是没有好日子的。
小姐此时的沉默,并非退缩,极有可能是在想着如何瞒过姑爷。
付愿不知身旁的宝珠心急如焚,快要拽着她跑出去了。
她心一狠,“好。”
宝珠瞬时就想晕过去,比起日后被毒打折磨痛斥,她不如现在给自己一个了断。
摊主似是料到了,又似是意料之外般开口道,“你这小公子,看着俊秀,胆子倒是如此大。”
“你这小厮倒是脸都要吓白了。”
“三日后你再来。”
付愿嗯了声,转身回去。
宝珠跟在她身侧,不住地劝道,“小姐,你可要想清楚啊。”
“去阜朝不是一日半日的事,要是一去半月的,如何同姑爷说啊。”
“姑爷是金吾卫统领,肯定会怀疑的。”
“要是平日里你同姑爷有不快,他借机让你到大牢里去,也是可能的,小姐,你可千万不要被金子蒙蔽了。”
付愿心中也有些乱,她并非害怕去阜朝,只是齐在洲……
她该如何同齐在洲说呢。
若是齐在洲知晓了,会不会真将她投入大牢,这倒是应当不会,她现在还是他的妻子,齐在洲又将齐家的颜面看的重要,为着齐家的颜面,他也不会怎么做。
那若是骗他,又有几成把握呢。
前世她从未有过什么事情瞒着她,更是事事以他顺心,齐在洲并非是个良善之人,前世未对她下手,估计也是她事事顺从的缘故。
如今……
齐在洲回来用晚膳,瞧着对面那人心绪不安一般,连牛乳茶也是只用了几口。
“你今日去祖母屋里了?”
付愿没说话。
“她同你说什么了?”
付愿有些回过神,方才没听见他说些什么,如今也不知回应些什么。
齐在洲心下了然,“你不必放在心中。不理会便是。”
他知晓付愿不是个吃亏的性子,以前在定北侯府中是无法子,如今倒是无所顾忌,他并不担心她在祖母那会吃亏。
只是她这幅恹恹的样子,他以为是祖母说了些什么不该说的,别是提起她的父母亲族了。
付愿这才回过神,“什么?去谁屋里?”
齐在洲喝了口汤,原来方才是没听他说什么。
总算不是受了委屈。
付愿问他,“金吾卫时不时很忙?”
她头一回问这个,齐在洲颇感新奇,“年关将至,很忙,怎么了?”
“我问一下,年关到了,府里定是要准备团圆饭的。”
“你若是很忙,也不知道能不能赶回来。”
齐在洲不明所以,“团圆饭不是守岁时吃的吗?那时出去守卫,其他人定是能赶回来的。”
“你不必忧心,就算很忙,我也是能赶回来的。”
这是他们成婚后的第一次在一起守岁,定是要赶回来的,这团圆饭定是要吃上的。
付愿哦了声,本打算问过几日他的打算,但又怕引起他的怀疑,硬是用乳茶堵住了嘴。
盛京中已下过几场雪,夜间起雾,透过窗纱的月光更加稀疏。
付愿睁眼,身旁齐在洲已经睡了,她心中有事,怎么也睡不踏实。
齐在洲闭眼察觉身旁妻子的动作,今日晚膳时她就反常,如今更是睡不着。
她很少有睡不着的时候,除了他絮絮叨叨将人吵醒的时候。
他若是直接问,怕是付愿骗他都不必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