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致在各方势力间游走自如,关系更是处理得恰如其分,就连那个假想之敌的李亘也不嫉恨,为什么?
毕竟他出生显贵,从小饱读诗书,受云岱管束教诲,行的是君子之道,何况一位庶民所生的庶子又拿什么跟他根正苗红的皇亲国戚相提并论?
要说以前除掉李亘,简直易如反掌,毫不费吹灰之力。
李善拼命护着也不行,但为何没对他下杀手,还不是念在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的份上,不想落下一个为夺位而铲除遗患的口实罢了。
李亘原本就呆笨,单凭李善怎么帮他,也终究是差了十万八千里,与他相斗相争毫无乐趣。
李致出入风月场所,平城几乎家家户户皆知,就连爹娘都未曾管束得住,他仗着父母的权势,当起混世魔王,天纵之资如此浪费,大未皇宫大内更是略有耳闻,就连宫里的美婢、官宦之家的妻妾都胆敢有一腿,天底下就没有女人不动心,也没有他拿不下的女人。
就是这样,看似游戏的当世纨绔,怎会对权势有太多的涉猎与染指,倒很令朝廷那边放心。
不少大未权贵受辱,借此扳倒他以及他那怙恶不悛的恶父,没曾想顶多也就是拾人牙慧,在朝议时被皇帝当着文武百官象征性地批判两句就草草收场,说他家风不振,管束不严,倒要是污蔑他谋逆造反,就有些耸人听闻,一个整日只知道花天酒地、寻花问柳的花花公子哥,哪有这般野心?
这位皇子自是知道李致在讨女人欢心的本事,这才私下里偷摸跑出来尝腥,没想到第一次来,就遇到碍事的家伙,他不讨厌秦鹿之,倒是反感秦共逐这头死猪,整日跟世子相比风流,对于皇宫大内有几位皇子,甚至金銮殿都未曾去过,一个比李致还要不思上进的纨绔子弟,也不知他那权倾朝野的祖父是怎么管束的,似乎前人功绩品行皆佳,传至后代身上,有种说不出的败落,还真是天大的讽刺。
这位皇子忍不住轻声问李致这个引路人,他既要隐匿身份,也掩盖不住那股尝鲜的劲,不由地拉近李致,问道:“你说这小子要是得知我是四皇子,他是不是当场就把姑娘原封不动地送回来?”
李致没想到久居深宫的皇子居然会冒出这样不堪入耳,不符逻辑和身份的话,简直想法奇葩,居然喜欢别人玩剩下的,还有这癖好,实在是不敢恭维,忍不住劝道:“怎么?你还真有打算要暴露身份?可别怪我没提醒,这里可都是提起裤子不认人的主,何必为了一两个残花败柳就降低了你尊贵的身份,还会有被他人抓住了把柄,一时痛快,难免会受舅舅禁足,弄不好还会令你在众多表兄弟中失宠失信,这买卖亏大发了,得不偿失,要想女人,你一句话,我自当给你安排好,暂时忍一忍。”
四皇子元晟的印象中,这位表哥出了名的放浪形骸,今晚居然当起了说教先生,对他又是另眼相看,不解地问道:“今晚我们这是来干嘛来的?难不成就是为他人当陪衬?”
李致也不卖关子,直言不讳地答道:“这还用说,来花房不就是找乐子来的吗?难不成只看不摸,那岂不是少了许多乐子?”
“你还不是嘴上硬过裆下那玩意,要是被表嫂知道了,还不得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再被姑姑知晓了,还不得一样禁足?”
李致不以为然,浑然不怕,旁人的取笑或许半个字都受不了,但这可是身份尊贵的皇子,他也不过是道听途说,也不反驳,只是笑笑了之。
四皇子元晟还以为说了一两句不中听的就生闷气了,也就故意把话扯开,看着他脸色不愠不乐,平淡异常,似乎还真被自己说中了,一双明亮的招子直勾勾地盯着楼下看,似乎再搜寻新的猎物,好奇地问道:“表哥难不成还在等重头戏?”
李致意味深长地转过头来,鼻子抽了抽,似乎不舒服,故弄玄虚地笑道:“这个自然,都说好饭不怕晚,酒香不怕巷子深,好姑娘也自然是最后压轴登场,不然跟这些庸脂俗粉有何区别,跟这些不挑食的货色别无两样,本侯爷可是挑剔的主,不至于跟一个没见识的败类争风吃醋?”
“可是现在我们连庸脂俗粉都没有玩上?这还不气人吗?”四皇子元晟像极了发了情的种马,恨不得看到年轻有几分姿色的女人就扑上去,一点不像有修养的志士,更何况他还是饱读诗书,礼数严苛的皇子啊。
李致也觉得身处百花丛中,怎能还没招蜂引蝶就草草收场,于是也不待皇子明示,冲着刚离开不久,赶紧去招呼贵客们的单一花,叫嚷道:“单掌柜的,你这压头的重戏几时才登场?可别让我们等久了,不然我一把火将你的楼烧了,叫你和你的姑娘们无处安身!”
当着众多宾客的面能有如此嚣张跋扈,说出这般大逆不道的放肆之语,除了平城一霸还能是谁?众多人也只是敢怒不敢言,谁要是真有“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江湖儿郎气概,也等不到李致大放厥词了。
都说民不与官斗,官不与兵斗,他可是整个北卫最具实权武将之首的公子,在北卫一句话比圣旨还好使,谁敢招惹他,不消他一句话,街上巡查的将卒必然第一时间亲临现场,将这里里三层,外三层地围得水泄不通,连只蚊子苍蝇都别想进出,公然与世子作对之人,乱刀斩杀,死于当场。
强龙不压地头蛇,作为平城最大的地头蛇,李致有这份特权。可比皇宫快马递呈的圣旨好使百倍千倍。
即使不等李致本人动用平城军伍,就是暗地里保护他的鹰犬爪牙们也是不计其数,倒不是那些江湖客没有血性,的确是因为乌合之众的江湖中人,一对一或许是人中之龙,一旦遇上经历过严酷沙场的将卒们,真就不够看了。
双拳难敌四手,暗中护送李致周全的江湖侠客又岂在少数?
这些都是长公主元岱精心训练的刺客,其中不乏有汪洋大盗,也有郁郁不得志的一流剑士、侠客,甚至也有甘愿只认钱财不认六亲的恶人。
有他们混迹在人群中保护,别说李致就是一无是处的废物,他就是三两岁的孩提,也不容数十名精装大汉伤他毫发,而如今他已然长大成人,心肠狡黠狠毒,手段更是残忍冷酷,那些死士也好,重金收买的义士也罢,不待他一声令下,必然是三两壮士难近其身的地步。
何况四皇子元晟光临平城一起出游,身边更是加派了高手,其中也不乏有大内侍卫之类,又为他们的周全增添几层保障。
外面还有将军府亲卫随时候命,但愿世子与皇子不能有任何闪失,不然整个平城,乃至大未都不得安宁。
秦拱猪这位纨绔子弟为何敢当众羞辱李致,也是看在李致的意思上没有多予以计较,不然他就算当朝宰辅秦鹿之本人也休想走出“玉髓楼”半步。
单一花一脸烂笑,虽掩盖了脸上的褶子,但掩盖不住那种惊惧,在整个平城不惧任何人,她唯独怕李致这位祖宗,他一句话真比圣旨还管用,连忙赔笑地仰视李致和那位年轻公子哥,“对不住,对不住,世子殿下,是老朽考虑不周,做事糊涂,竟然未能知会一声,勿怪勿怪!若是等不及了,那老朽就即刻安排!”
李致倒也不是把秦拱猪身上的气找不到地方撒,迁怒于整个“玉髓楼”,的确是太无聊了,而且皇子没有玩乐,自然是只能在这些蝼蚁身上施压,谁让这个世道本就是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呢,随便找一两个残花败柳来陪衬糊弄,丢的不单是“玉髓楼”的面子,更丢了整个北卫,甚至是他这个表哥,还有堂堂北卫大将军李善的颜面,他可不想皇子亲临平城第一次就闹得不愉快,日后还怎么套近乎?
李致不惜开门见山地在楼上朗声道:“倒也不是我故意刁难于你,你而是好心提点你,这见风使舵的嘴脸也要分清形势,不会看,也要算算黄历不是,俗话说,不看僧面看佛面,谁才是你的金主,谁只是来呆上三两天就平添麻烦的,若是还是拿出以往认钱不认人的嘴脸,休怪本世子不给面子……”
单一花赶紧赔不是,哪怕被要挟,也只能低头俯首,毕竟楼上皆是她招惹不起的大人物,动不动就要拆楼防火,可不想银子没挣到,性命不保的下场,赔笑道:“世子殿下教训极是,老朽也不过是刀口上舔血讨活的下人,对于你们的权势相争老朽不敢参与,只好躲得远远地,既然世子殿下已开金口给老朽一个台阶下,但凡保得我这座不起眼挣钱的基业不倒,唯世子殿下马首。”
李致不惜把话挑明了,直言不讳地道:“哟?长能耐了,本世子问你,你反倒是很会甩锅,你不是开窑子的,以前是厨子出生?这样吧,既然是贵宝地一年一度的‘花魁’大会,那就把你新进的好苗子全部送上来,供本世子给你把把关,看本侯爷和这位公子能不能消气!”
当着众多的人的面,提出这么过分无礼的要求,除了李致还真没有第二人,谁让他是大将军的嫡子,谁让他是平城百姓心目中无恶不作的儿皇帝呢?或许那些浪荡子还能和单一花开开玩笑,过过嘴瘾,但李致却是从不跟身份低贱之人开玩笑,他说的就是平城的均旨,这点从没令人失望过,也从没敢有人敢违拗他的命令。
就连旁边的皇子元晟听了这些言语后顿感倍有面子,能让对方以这样的方式恕罪最好不过,总不能比正在里面狂欢之人的眼光差吧?自己好歹也是皇子啊。
单一花紧张得快不知如何收场了,答应吧,坏了这里历来的规矩,不答应吧,对方可是随时都有可能发飙,动不动就拆了整座“玉髓楼”的大人物,他说得句句在理,即使八面玲珑,经验丰富的老鸨也甘拜下风,无力辩驳。
像她这样的小人物,一味地附炎趋势地攀附贵胄吧,也得看强龙压不压得过这条地头蛇,或许夹在他们权贵之间,任谁都不好受,还能怎么办?拖延?也只能拖延。
“世子殿下要不然这样吧,您就放过老身,勉为其难遵行一下这里的规矩,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让今晚全场的达官贵人们开心开心,以后小侯爷您来我的楼,消费全免,姑娘随便点,不收……”
李致会在意这些?都传闻今年的花魁姿色是历年来最具特色的,不惜花费了整座“玉髓楼”三年的积蓄筹备,到处宣扬,就连京师都有不少达官贵人慕名而来,不可谓不盛况惊人,但李致作为这里常客贵客,鹊巢鸠占是个人都难咽下这口怨气,颜面总得找回不是?都是单一花见利忘义所致,不从她身上找补从谁身上找补?
李致铁青着脸,丝毫没有让步的意思,冷冰冰地回敬一句:“你这些年吃的喝的,住的,用的,赚得也算是盆满钵满的,哪一次不是仰仗着北卫安宁才有今日,本世子花钱是寻乐来的,不是来跟你谈条件,讨价还价来的,三瓜两枣的补偿本侯爷不稀罕,再不拿出你镇楼至宝,小爷我今晚可就动真格的,世人说小爷气量狭窄,最是引人置喙,是不可世出的魔头也罢,今晚就令大家开开眼,我是如何专横跋扈的。已经给你指点了一条明路,偏偏要去跳崖,自寻死路,半点怨不得人,你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否则喘息之间让你和你的姑娘光着身子滚到大街上去做皮肉生意!”
元晟都觉得李致有些矫枉过正了,不给这些见风使舵之人一点厉害悄悄,还真当权贵们都是好糊弄的笨蛋,说不出的大快人心,他初来乍到对天下大大小小的规矩不太明白,然圣人有云:四海之内,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只要在大未地界上就该遵行他元家的规矩,知悉大未的王法。不由地向李致投以钦佩的眼光,正中下怀地频频点头,就等一出好戏上演。
单一花吓得一阵激灵,就差昏厥过去,然而得罪权贵的下场素来惨烈,不死不休,恐怕得罪了这位煞星,死无葬身之地,但这么多年混迹江湖,能在权贵纷斗的夹缝间存活下来,靠得不单是八面玲珑而是实实在在的投其所好,年岁也活了一大把,这点恫吓就唬住,日后还怎么打交道,老鸨多年来充当“逢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悟出一个道理,最终还是勉为其难地答应下来,何况“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再说了花魁早晚都要登场,既然小侯爷发话,那就往前提一提,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再多心眼在足够实力面前也是不够看的。
单一花再难以取舍,但也不敢得罪眼前这位金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