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来的和尚好念经，李亘这个倒不是外来的，反而在北卫地界上，他算是土生土长的庙宇内的正主，可惜鹊巢鸠占，来了个京官武将，虽是入乡随俗的外来人，但这喧宾夺主的架势，还真是一点也不客套。

北卫自有北卫的规矩，李善这个天下第一大善人是这么说的，可惜连他都压制不了，到底是话说得大到没边，具体做起来就躲得人影也没有了，还真是十足的缩头乌龟。

世人不是都说他是“天下三魔四鬼之首”吗？怎么就知道整日装傻充愣地扮演好好先生了？连一个官职品衔比他整整低了两级的州郡总兵都收拾不了？为什么是两级，因为正三品与正二品之间还整整相差了一个从二品，官至三品的文武大臣到了这个位置基本上就是在任何一个州郡上横着走的人物，出行非八抬大轿，扈从左右夹道相迎，几乎可以实现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神气。

普通百姓要是能见上一面也得祖上冒三尺高的青烟，有人一生甚至都达不到这个地位，但有人祖上就积攒下来的福气，说不定天生下来不用多努力就办到了，别看有的天生就是武将，一生之中甚至没经历过沙场，见识过阵仗到底是什么样子，甚至连刀都没摸过，马都不会骑的大有人在。

官居三品少说也是京官，能和天子朝议，但要想再往上爬升一品或是两品，真正成为权倾朝野的相辅、四部、元帅、大将军什么的就难如登天了，不单要备受天子重用，说不定还和皇室宗亲有关系，有人一生就止步三品之列，有人扶摇直上达至皇亲国戚，甚至是文擎柱国，武将元帅。

这个秣马关总兵关竟然是三品，很大的官职了，在整个北卫也就寥寥几人能够并驾齐驱，一个就是靠阵前屠杀，有他参与的战事，基本上就是“一边倒”毫无悬念的胜战，因吃相相当难看，恨不得把所有战绩功勋都由他一军独揽的“黑毛猪”诸葛一彪，有着北卫“小韩信”称号，官拜北卫玄甲营统帅，大未朝廷赐封“正二品武将”；另一个就是北卫枢密使的唐武周，与北卫大将军李善文武执政，官居从二品；还有一人就是昔日旧国北汉武将程征，北汉被灭，他审时度势第一个投诚元家，原在北汉不过一个正三品总兵，大未宗室为了安抚遗臣旧民，以示皇恩浩荡，表彰程征功绩就加封为从二品武将。

秣马关何其重要，加上地广人稀，幅员辽阔，自然就需要一位高权重的朝廷大官主持整个百姓的吃喝拉撒睡的问题。

二人到了秣马关主城，这里说是主城，倒不如说是一个兵卒集中的营地，秣马关西北马场由于水草丰足，适合驯马，占据了相当大的地盘，兵营不需要很大，足够人住的地方就行，皆是保障战马的官兵，巡查值夜的兵卒辛苦了一晚，需要一个相对安静的行营休息，养足精神便于护卫秣马关，以秣马关规模来看，足够能养两万匹成年战马，动用对应的兵卒就需要两千之多，要是边关上战事告急，粮运官们就视情况增加。

两千人不少了，虽说是整个北卫军阵后勤补给，但这么声势浩大的兵卒、战马也需要一些专门供给的人手，算上工匠，杂役等，共计三千人左右。

这三千人分为昼夜三班，一队人马负责巡视，城关之内的戒备，查探等事务；两队负责驯马轮班倒换，至于还有一队就是修整，给战马洗刷皮毛、放食草料饮水的，其实还有一群杂务的，专门负责赶制马蹄铁，修剪马匹鬃毛，皮匠制作战马所用的马鞍、鞍鞯、辔头之类的。

每一队配合或是运作自然少不了银钱，刀鞘一响，黄金万两；马蹄声响，腾达飞黄。

这个总兵关大人住的地方说不上气派，也谈不上简陋，能官居三品，掌管着三千人马，不算多，有些屈尊了，能掌管着实权，管多少人都无所谓的，何况朝廷的俸禄不会少，北卫也不会怠慢，自然不会太寒酸。

田不乐再三告诫李亘，“老实兄弟千万不要说太多话，此人擅长捕风捉影，而且官场上混迹多年，是个十足的老兵痞，兵油子，要是让他察觉出什么不好迹象，嗅到了什么不好的气味，别说找他的破绽，就是任何蛛丝马迹恐怕都找不到。”

李亘却笑了笑，正中下怀地道：“这样更好，自忖越是聪明之人就会越不拿我们这些笨蛋当回事，难免就会轻敌，再狡猾的狐狸也逃不出老练的猎手的，不用担心，兵法有云，虚则实也，实则虚也，不演一出戏给他看，怎能空手套白狼？”

“你倒还有闲情雅致，只怕过于小看了对手，导致误入龙潭虎穴，自身难保，可别怪我没提醒你？”田不乐却一点也笑不出来，心想一起共事了六七年之久，你这才来一两个时辰不到，就想直奔他去的，未免也太狂妄了，再说了，这个地方真要是能找到点什么，自己也就不会无计可施，甘愿认命驯马。

李亘在田不乐的引荐之下，一起进到了总兵府衙，这里守备还算森严，想要见人，办事，都由守卫或是管家通禀，否则三品的大官岂是说见就能见到的。

总兵府外镶刻着两头石狮，这是有讲究的。

文官府外镶嵌两只石狮子，左右各置不同，左边为雌，右边为雄；雌狮子一般成半蹲状态，右边前爪下躺着嬉戏的幼狮；右边雄狮则张牙舞爪，口衔一颗圆圆的石球，双目圆睁，自露神威，狮子头顶的卷鬃也是有讲究的，最多的时候为十三个卷圈，是为当朝一品大员，每降一品就自然少一个卷鬃圈数。

官员品阶一般分为九品十八级，县令属于最低的正七品，皇宫大内中还设有九品之衔，地方还有亭长，后备县令等。下面的典薄，主簿属从七品，依次而上是翰林院修撰从六品，武官有千牛副尉，各营参议；正六品文官内阁伴读，太医院左右院判，主事，都事，京县知县等，武将品阶就有通判，各军校尉郎，千总，宣抚使、安抚使同知、招讨使副使，百户、营千总等；从五品有鸿胪寺少卿、各院部外郎、翰林院侍讲、侍读、詹事府洗马，各州知州，都转盐运使司副使，委署护军参领、委署骁骑、副千总、宣抚使、招讨使、安抚使、长官司长官使，河营协办守备、守御所千总等。

正五品就有各部院郎中、左右庶子、钦天监监正，直隶州知州、同知、土同知、顺天府、奉天府治中，步军副尉、步军校尉，关口守御、防御、守备、宣抚使司同知、千总等职；

从四品知府、内阁侍读学士、翰林院侍读学士、翰林院侍讲学士、光祿寺少卿、国子监祭酒，参议道，城门领兵总兵，宣抚使、宣慰使副使等；

正四品顺天府丞、奉天府丞、各省守巡道员、盐法道副道使，太常寺、太仆寺少卿，詹事府少詹事、都察院六科给事中等；

从三品太仆寺卿、光祿寺卿，都转盐运使司盐运使、参政道，包衣护军参领。包衣骁骑参领。王府一等侍卫，游击、协领、指挥同知、宣慰使等；

正三品官衔有都察院左右副都御史、通证道、大理寺卿、詹事府詹事、上驷院卿、大理寺少卿、太常寺卿、顺天府尹、奉天府尹、按察使、步军翼尉、各省提学使，一等侍卫、前锋参赞、护军参战、武备院卿、参将等；

从二品有内阁学士、散秩大臣、翰林院掌院学士、四省院左右侍郎，巡抚，布政使，各军副将等；

正二品官职相对减少，有太子少师、少傅少保、内务府总管、大理院正卿、銮仪使、各省总督、漕运总督、河运总督，左右翼先锋统领、总兵。

从一品反而增多，太子太师、太子太傅、太子太保、少师少傅少保、各省部尚书、大学士、京城总督、京州提督、门下省大臣、各军将军、都统、统军；

正一品就是太师、太傅，太保，以及四大中央集权制分管的三大夫，有司马、御史大夫、太仆太宰，武将则是太尉，东西南北四大将军。

算下来正好十三级，县令衙门也有石兽，不过那是狴犴。

这个州郡总兵关大人顶多也就从三品职务而已，从石狮子上面的卷鬃圈数来算也就八九个而已，何来正三品一说？

田不乐也不知官衔品阶的复杂，一心只知道放牧喂马，哪还有这么多讲究，悄声地说，“他可是当今皇后的一个表弟，也算是外戚，或许就是他嚣张跋扈、耀武扬威的资本了。”

“我说呢？还真是盘根错节，理来理去竟然都还沾亲带故，难怪北卫没人敢动他了，还不是忌惮有损宗室皇族威严。”

“你在嘀咕什么？乱说话小心被人告密，你我就危矣！”田不乐也没听清李亘在小声絮叨着什么，反正皇家的规矩多，关系紊乱，说来说去都是你是我的什么远方亲戚，你是我的什么什么人，多少都沾亲带故的，不由觉得好笑，说到底，这天下不都是一个血脉传承下来的吗？

兄弟姐妹之间难免还有吵架拌嘴，撕破脸闹翻的时候，何况这错综复杂的关系，能不出事才稀奇呢？

二人在府门外直直等候着内府通风报信回来，原本按照这里的规矩，不在门后塞点好处，就算站到天亮，甚至一天一夜也休想看到府衙内的半个人影，要不是这身甲胄熟悉，谁会理会这两个不知名的小卒？

二人背对衙门，遥望黑压压的天色，均有所想，虽说马场刚偃旗息鼓结束一日的劳忙，但相对清闲的总兵府衙来说，还是过于晚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