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亘实在看不下去了，这样息事宁人的解决办法，还真是几家欢喜几家愁呢，难怪说李善在边关上只手遮天，原来他就是这么为人做事的，纯粹就是强扭瓜，拉郎配。

小人得势，真正受害之人竟浑然不知情，两女共侍一夫，还真有点他大将军的本色。

可惜自己又能怎么办呢？

当众指责他的不是，还是继续把事态扩大，让边塞上不得安宁，唯有不忿之气都往肚子里咽，清官本就难断家务事，又关系着眼下坎水寨正面迎战柔然大军的危难时刻，或许这样特事快办，令坎水寨尽快恢复往常最好，才有更多的精力去对付北边铁骑。

自己还没有什么本事，也就顺着李善的意思静观其变吧。

毕竟边关上的战事不是凭公义就能办到的，要人，要粮，要银两，要兵器，甚至要守住不起眼的小边关，也唯有他李善能办到。

还有其他人能办到，但距离自己更遥远了，说不定经过一番周折要来了兵马，此地已沦为柔然统辖范围了。

由他去吧，他一人独大总好过北卫小小的境界内分崩离析，各势力并起称雄的乱象吧？他能镇压北卫三十年，自有他的手段，以及与各大权势博弈的本事。

张好就地张罗喜事，一扫胡虏犯境过后的萧瑟，还真敢这么做了？

谁说不是呢？喜事自然比白事喜庆吧？再说赶跑了胡骑，守住了坎水寨，李亘身世显露于世，他主簿大人纳妾，随着李善进驻帮扶，接连串的喜事，谁都有目共睹，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张好由将死之身摇身一变成为了今日新郎官，备以私藏薄酒，犒劳边关将士还有宴请贵客，全城寨同襄喜事。

李善没想到此人倒是会办事，也很会变通人情世故，相比眼前还跟自己过意不去的李亘，心里又欣慰又犯愁，愁闷他要是能有张好十分之一就好了，说不定能省很多心神。

一下子街道上就热闹起来，虽是乱世之境，却一点不影响百姓喜悦，都争相前来道贺，人生在世，为善一时总比为恶一生强。

人群中却拥挤异常，看来一直处于沉闷困境，使得人心压抑了太久，今日也算是借助张好将错就错反变逆转，说不定助长将卒与百姓一条心，对付北边胡蛮就更得心应手了。

“老实，你果然在这里……”乱哄哄的人群中夹杂着一声中气十足，熟悉久违的呼喊，令李亘不愠的心情似乎被这声音带来的情绪给盖过冲淡。

此人不是别人，同为驭龙营轻骑营，他拼命地挤过凑热闹，宴请街坊四邻以及北卫李善一行人，他一身黑甲，英气十足，似乎连李善那些银甲神气的亲随，也互成瑜亮，这才是自己最熟悉的身影，最亲切的感觉，更是自己走到哪里一刻也不能忘的亲和。

他依旧背负北卫特制的铁胎弓，腰间系挂着同样的北卫战刀，在拥挤的人潮中拼命往李亘处在的方位挤。

没想到他竟然没有直接回驭龙营驻地，却折返到边陲，平日里与他交情最是要好，算得上是同生共死，一起出入沙场，一起习练杀敌本事和对敌兵法，甚至这种感情犹胜自己那一标人马，在驭龙营里也算是较劲比拼的难兄难弟。

李亘交友不多，胡不归算是一个，马星儿就是自己这些年来唯一交心的患难兄弟，没想到还能在边塞上重逢，很有异乡他处偶相逢的慰藉。也不顾李善是否把自己当成罪犯一样看守得严实，逆着人群挤过去和他会面。

“马大哥什么把你也吹到这坎水寨来了？怎么这次回家没陪嫂子还有侄子多些时日？”李亘喜极于形，恨不得把这些日没说过的话一股脑子和他聊个尽兴。

马星儿也不避讳，平常兄弟间说荤话，开玩笑惯了，虽有难色但也掩盖不住还能见到这位老实兄弟，真怕以他的性情，在边关上处处皆是刀山火海，有个万一，还不是出于担心他的安危，早些回来，笑道：“还不是受都尉的信报，让我早些赶回来助你，没想到你小子越来越沉稳了！”

二人就像久别胜新婚的璧人一样，相互看看对方这些天有无受伤，有没有伤折不适，那种惺惺相惜之情还真是视若无人之境。

李善一看是北卫军卒，倒也没有过问，张好正欲上前携着美娇娘一道前来盛情相邀，却被李善视若无睹，还未近身五步，那群魁梧高大的将士们立即拦住，大将军周围十步不得近人，这是规矩。

“你正逢喜事临门，本将军也就不叨扰贪杯，望你尽享洞房花烛之乐，然此地遭临大战势必整修加固，也不催你，待外围城防坚实之时，本将军就率军回府，可别枉费了一片好意。”

张好拱手称道：“大将军您作为小人证婚尊者，好歹……”

“毋须客套，本将军也不是那种不近情意的铁石心肠，实在北卫境地内军令政务繁忙，由不得半点懈怠，你了却一桩心愿也算彻底安心了。废话少叙，本将军到北边墙外看看进展。”李善没有做作什么，在这种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面前还用不着，他只想解决好一切有违边关安稳的缘故，蓄积足够的力量一心对付柔然。

李善重新翻身上马，柴老米也没再三警告这些小地方的主事什么话，跟在整个北卫主子身后，前往昨夜酣战的地方看看坎水寨受损境况。

边境上注定是个是非之地，这种气候更是多事之秋。

胡骑袭来，动用大型攻城器械，导致坎水寨外围城墙破损严重，不少民众和士卒们正在加紧抢修。虽北卫亲随精锐们奋力拼杀，打跑了胡人，免去了不少伤亡，不过经历重创后的坎水寨还是有伤势或轻或重的百姓，看到他们一个个地还在为最后的希望挣扎，就是李善看在眼里也不免心疼。

“这地方要是没有北卫骑卒，恐怕很难自保，光靠那些战功显赫的老卒，也是不够的，老教头，你说说，作为北卫地界上权贵至尊该如何应对？”李善站在角落端望着劳作繁忙的民众和那些曾经显赫功勋老卒们，一块石头，一块石头地搬，采集石料和砍伐树木，动用了很多人力，没有粮食和饷银支撑，他们完全就靠能活一天是一天的想法作为心底的寄托，就这么简单，这地方能保住，才有长远的生计可言，什么银两，粮食，大家齐心协力保护好这里，就什么都有了。

但他们却没想过，完全依靠别人，借助大将军的权力招兵买马，就算改变不了地势上的优势，毕竟这里地处两族边境之间，夹缝中生存很难。但有大将军李善的加持，说不定，兵强马壮的坎水寨就能在两族间艰难地拼一把。

柴老米眯着那双慵懒的眼睛，不时抬头看看地形，不时端详着坎水寨那高耸云天的外墙，然后用小拇指掏掏耳朵，作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这才不急不缓地说道：“边境上历来都是这样，今天赶跑了强盗，明天又来豺狼，麻烦啊终究是断不了，大将军您啊，总不能天天守在边境上吧？守得了一处，守不了其他边关城寨，您可是北卫的大将军，又不是单独某一个边关城寨的寨主！”

“哈哈哈……你说得有道理，不过也不完全对，边关上的烽燧不还在吗？”李善眺望着那处最高的城塔，上面的守卫始终不离管辖之内，正对着边境北方，嘴角不由露出一丝满意的微笑。

柴老米不等李善说完，心照不宣地续道：“难不成大将军想充分利用烽燧的作用？可惜这边关上驿官和驿卒不得力啊。都说大将军如今是这贫寒的北卫上真正的权贵，然而啊，总说您是想当这里的土皇帝……”

“你又来了，背地里骂我是‘二皇帝’的人还少么？那些站着说话不腰疼，北卫要是各谋其事，一盘散沙，不必等北方强虏入侵，就是内耗，自己人把自己人害死了，再不采取点措施，凭什么跟大未其他权势抗衡，怎么跟柔然分庭抗礼？老祖宗们留下来的东西，千百年还发挥着它的作用，那么我这个北卫大将军就不能坐视不理！”李善有些玩味地解释，他早就在心底有了个梗概。

柴老米怎会不明白大将军的心思，也不一语道破，既然大将军看得更长远，自己鼎力照办就是了。“明白！”此处选不出得力的驿官，尽力的驿卒，那就在临近的城寨里精挑出上好的良骏，再细选出骑术精良，办事得力的士卒，三十里一驿，连夜加急边关战报，临近城寨选拔不出，那就在北卫三十二万铁甲中选出北卫真正的驿官。

钱财方面，北卫再穷，也不能苦了真正为北卫未来设想的人，何况清官三年还尚有十万白花银，堂堂北卫大将军，大未的姑爷，怎么也算皇亲国戚了，粮道，漕运，马场，织造局，兵械库，哪一个不是耗费巨额？如今又要将各州各城寨间的探报连成一片，北卫不大，但要达成这样的景象，三十里一驿，遍布整个北卫境内，然后再延伸到大未国境，直达京都洛阳皇城，少说也要三千座驿站。

单这些问题还不足以一解燃眉之急，坎水寨地形特殊，根本就没有足够的地方养马，就连这里的流民显得十分紧促，口粮紧张，兵力不足，单以地势上的优势赖以生存，勉强在边境上维持，安民之事还未解决，眼下又要收缩战线，着手解决边关上相互联络的问题，李善又不放心北卫之外的人去办，却又不得不办，要想北卫从边陲小城镇到他的将军府连城一片，边关上一有风吹草动，第一时间他这个北卫军政上的一把手不刻就知晓，必然这是至关重要的布局，更是拨乱反正最佳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