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一座“黄花楼”竟然就有两位老鸨,也不知同行是冤家在这里是否冲突?
这里的买卖无疑就是“卖笑、卖艺、卖身”。
老鸨不管多少,负责“卖笑”,她也调高嗓门,还不免有些矫揉造作,显得极其温柔,总不能搬着一张脸招揽生意吧?哪个客官看到了还不得吓得躲得远远地。
这个老鸨倒一点也不“客套”,满脸热情地一把挽住李亘的手臂,显得很亲昵,主动上去打招呼,与对面看似势成水火的对手较起劲来,“这位军爷这么眼生,想必还是头一次来我们黄花楼吧?是喝酒呢,还是打尖歇脚,要是慕美而来或是钟意哪位姑娘,我立即安排她下来迎接你,咱们这里价钱公道,服务嘛更是不用说的,而且我们这里的姑娘个个都如花似玉的,特别是不能亏待了我们的守护神不是?”
李亘对这种过于热情不好意思,或许是害羞了吧,更不知这江湖的人情世故,弦外之音,满脸通红,两只耳朵都滚烫,面对老鸨满嘴污言秽语恨不得闭目不视,充耳不闻,而且对于这种过于热情,赶紧抬手臂做出“男女授受不亲”,与她们保持距离。
什么男欢女爱,原本是人之常情,在李亘这个一窍不通的“雏儿”身上,却感觉既重视又难以逾越,恐怕在他心里根本就不懂什么男女情爱,对于老鸨这么直接,自然反应就是难为情。
“白梅花你倒是抢人啊,我先看到的军爷,哪有这样抢食还不注意吃相的,太不厚道了吧?”旁边的对头自然看不惯了,这是要开始争抢客人,也不忌讳当着客官面,当场就发作起来。
李亘意料到会这样,毕竟人心叵测,同行如仇,一山不容二虎正是这个道理,也不知她们是怎么把这门生意开展下去的,或许在边关小镇上,一家独大,你想花钱找乐子,就必先来这里,一只脚踏了进去这生意就自然成了,不存在还有那种“洁身自好”之徒,除非他是太监,要么就是断背,还有可能是女扮男装凑热闹,存心捣乱那种,能在这种地方开设这种勾栏之人,都不容小觑,不是亡命天涯的恶徒靠山就是在军政背景支撑,李善作为北卫大将军都睁只眼闭只眼,说明这里的水很浑,也很深。
女人的腰,杀人的刀。
女人的嘴,要命的鬼。
这两样东西的致命程度,一点不比沙场上对阵的战马、刀剑差,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试问天下历来英雄又哪个不过美人这一关呢?
那个叫白梅花的女人跟对头斗了近十年了,年轻时她们或许还有几分姿色,无奈岁月催人老,如今都是半老徐娘,依旧相互较劲,暗自扳手腕,女人一旦嫉恨起来,那就是至死方休,不死不休的那种,千万别和女人结仇否则这辈子都不得安宁。
她们这股劲要是放在一个男人身上,恐怕惶惶不可终日。
白梅花一口一个“贱人”地对骂起来,整个黄花楼都是她们的,吵架争宠几乎常有之事,她们既是掌柜的,在自家地盘,怎么痛快怎么来,还用顾及客人还是姑娘们心情?男人嘛,也就那点心思,都被这两个老鸨拿捏得死死的。
进来了看不惯这种场面就想逃的,绝对没什么出息,连貌美如花的姑娘都能强忍着,也足见这种人最无情,心肠最狠辣。也是,边境上厮杀的哪个不是手里沾血的狠角色?做生意只图一个“利”字,但也要分和谁,和尚、道士、清心寡欲的尚且都有例外,唯独这些亡命之徒的钱要谨慎,他们交了钱后这生意还不一定做得成,要是一股“狠劲”上来了,只怕“黄花楼”都会遭殃。
黄花楼为何会有两个掌柜的,或许这也是做生意的门路,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能从男人腰包里掏银子,她们也不过在演戏,什么仇不仇的,都是唯利是图的主。这个地方局限多,地方又小,开两家说不定谁也不服谁,这又不是“一个和尚挑水吃,两个和尚抬水吃,三个和尚没水吃。”就屁大点地方,有多少貌美的姑娘?都是一些无根漂萍,红颜命薄的苦命人,能找来都不容易,为何不能互利共赢,既缩减了开支,还物尽其用?
这个边关承载的风险越大,就说明需求就越急迫,但足够有胆量,除了要承担柔然胡人随时大军压境攻至的风险,随时都有可能遭受灭顶之灾,谁的消息灵通也不会应变突如其变吧?皮肉生意的个个都精明着呢。
她们就是世俗,她们也就是市井。
或许这就是江湖。
为了利益,合伙开此一家,在这边关军镇上,什么样的女人都有,这就是别具一格,这就是特色,别无分号。
这里的恩怨归恩怨,利益永远就是利益,两者分得开,也分得清,她们的戏码演得越足,腰包就自然越鼓,谁愿意天天打仗,人心惶惶不安,还有谁愿意冒险,只怕那个时候就是身不由己,胡骑可不会掏半文钱给自己的,那将是灾难,这些军爷们高兴了,在边关上杀敌就更有劲了,就能保住“坎水营”平安,双方互赢,何乐不为?
谁不想拥有自己的田产,房契,早日离开这个鬼地方,到安宁太平、热闹繁华的洛阳或是平安城安度余生,换个新环境,谁也不认识谁,谁也不会计较过去是干什么的,只在乎有钱没钱,有钱就风光,没钱……呵呵,跟什么都不搭边。
即使有故人他乡偶遇,揭穿丑陋不堪的过去,不算什么光彩的勾当,又能怎样?她们不偷不抢,不逼良为娼,不杀人越货,不招摇撞骗,那些苦命的姑娘为了活命走投无路纯属自愿,都是用命换来的,别人的诋毁妒忌只能令自己快慰生平。
即便是最后落得无依无靠,碰不到一个真心实意对自己好的男人,至少真金白银才是最好的伴侣,一文、一两,货真价实,可比三心二意,心口不一的臭男人们可靠多了,这就是阅历,从世俗这座大染缸里一点一滴汲取的经验,男人没几个靠得住的,要是能靠得住,猪都早上树了。
合伙做生意,难免就有口角与矛盾,利益分配不均,有时候……不,大多时候都是争名夺利的纠纷,撕扯,大大出手,最后撕破脸后成为难以化解的仇人,你压我一截,我要强过你一头,谁要是先挣够了购置房契的银两,谁就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何必跟厌烦的仇人整日面对面呢?说不定离开之后就是老死不相往来。
这对老鸨还真是一个比一个争强好胜的主,不说截然相反的两种人在一起,如鱼得水吗?怎么用在这对老鸨身上就成了水火难容?
李亘看她们相互大骂,口沫横飞,粗鄙蛮横,那架势跟沙场上厮杀的情景不相上下,不过旁边的自己看着头都大了,想劝吧,谁也不是省油的灯,一个白梅花,一个蓝水仙,要是同时看向李亘,问一句找哪个姑娘,只怕又是愣住。
好在她们意识到了旁边客人怠慢了,都瞬间转移注意,笑脸相迎,虽很讨厌,厌恶,不过生意还是头等大事,此刻再次体会到什么才是“迎面不打笑脸人”。
她们这么争风吃醋,楼上寻欢作乐的客人难道也不嫌弃太吵,难道他们都一门心思在房中媚术,就是天塌下来,也要等自己完事了吧?不然裤子都脱了,总不能乘兴而来败兴而归吧?
都从世俗的大染缸里浸泡过的人精,经验老道都像胳膊肘长出毛了,岂是李亘这种初出茅庐的雏儿能比较的,她们是合伙关系,难免有看似不合的矛盾,但就是这么不合的两个人硬凑在一起,真像圣人们说的,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
李亘被她们吵得脑袋都快炸了,头皮发麻,原本不善于与人交流,与世俗之人打交道,急的都出汗了,也不知气氛烘托地燥热,还是紧张过度,只希望能当着自己的面,能给自己说话的余地,也好表达自己的意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