窝尔达驱马赶至呼延庭琢身旁经过,他才不管那些副将、夫长们对其在军阵上的身份大有忌讳,甚至对呼延庭琢这位右庭侯庶长更是顶礼膜拜,而他对这位表兄存有嫌隙,大摇大摆地骑着那匹憋足的瘦马从他身旁掠阵而出,神情中带有些许傲慢与无礼。
听闻到表兄的劝慰与叮嘱,赶紧勒马停驻,原本立功心切就此打算前去大显神威,为“胡狼军团”消除隐患,不想停下来听他废话。
呼延庭琢许以重诺,不由得心生期许,忍不住问道:“真的?”声震如雷,气势凌然。
呼延庭琢与他并立一线,那副原本娇小消瘦的身材在如同肉山般的壮硕巨汗面前显得格格不入,很难想象他们竟是表亲?
窝尔达觉得似乎语气生硬了些,低头打量着座下的战马,又看看呼延庭琢的高头大马,神骏得很呐,实在是有些糟践战马,反观他的,简直骨瘦如柴,老马识途。战场冲锋时不能泄气,顿然挺起胸膛,话音颤抖地道:“我的黄奴儿可是追随我开疆拓土,东征西讨不下十年之久,如今虽老,却也半点不弱,只怪这连续七日以来,听闻边境上南人胆敢袭扰,我恨不得能有场痛快的战事打一打,悉心照料,直待临阵时发挥神勇,没想到它竟与我心意相通,变得寝食难安,日渐消瘦……”
呼延庭琢嗤之以鼻,冷冷地瞧了一眼,还真是哗众取宠,调侃一句道:“哦?不是你将给战马的草料也吃了吧?”
窝尔达听出他话语中的讥讽、数落,立即换了一副怒目金刚般的恨懑,冷冷地反驳道:“我还真是饥不择食,连心爱坐骑的草料也不放过?”
呼延庭琢再次打量窝尔达和他座下的战马,心底不担心其他将卒,毕竟那些都是审时度势的沙场老油子,真面临生死大难时无不是明哲保身的手段。反而这位至亲族人,一身悍勇,一上战场横冲直撞,以他的性格,杀红了眼,谁也劝阻不了,而且今日遭遇的对手并非以往北卫边境上那些散兵游勇,而是胡不归轻骑精锐“驭龙营”,他们长驱直入柔然腹地千里,即便是乘沿途军营不备,但也不至于夸张到如此骇人地步。
也不免有着跟众人一样的担忧,临阵之前却又明言,毕竟身后还有众多麾下将领看着呢,听着呢。
何况自半途截杀以来,战事持续虽不过半个时辰,但似乎预感不妙。
是该好好力挽颓势,一改全军低迷的气势,既然窝尔达领命前往,作为一军之帅,不能泄气,想必是鼓舞士气才说这番安慰人的话,即是表亲也不能袒护太明显了,毕竟这里是无情吞噬性命的沙场,面对沙场就该拿出点尊上卑下的观念,举贤不避仇,任人不避亲。
当然,呼延庭琢决计没有半丝责怪谋士的临危受命,擅做主张,打心底高兴,能有他这样出谋划策,迎刃而解的妙招实属难得;懂得身为一洲庶长的疑难,明白意图的得力干将,能给他省很多事,帮很大的忙。
人之所以是人,就是区分于任何活物,能遇事有人商量,有难处找几个信得过的人帮忙,不然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就是谬论。
谋士很多时候在呼延庭琢不便出面处置疑难上起到了承上启下的作用,面对上下关系紧张时也能出面斡旋,消弭彼此的矛盾,这种人就很贴合主子的胃口,懂得分寸,知进退,有主张,这样才觉得偌大一个“玉碎州”,王庭整个西线右路的依仗都不是落在他呼延庭琢一人身上,并且不是他辛苦独撑。
窝尔达也看出了这位位高权重右庶长的心思,倒没有立马跟他翻脸,当着众将士的面多多少少还是给他留有余地,既然这么轻视自己,必然激起心中的愤懑,暗自也要打一个漂亮的仗回来才能令其刮目相看,眉笑颜开却又好似什么也没放在心上,摆出一副好似要跟朝思暮想的情人,同床共枕般的喜悦,激动地道:“军师不会骗我吧?我可是前去赚取军功的,一旦陷入阵前,可就由不得我能左右。只怕我们高高在上的庶长大人巴不得碍了他前程之人,皆以投身沙场的方式一并除掉?”
话语中没有半点感激这位庶长表亲,而是顾左右而言他,居然对军师感恩戴德,丝毫不给主子面子,要是换成别人,只怕早已身首异处。
谋士笑而不语,他岂敢越俎代庖,只是不便插话,毕竟他们可是表亲,自己再得重用跟他们比起来还是差了一大截。
俗话说,良驹赠猛将,佳人配英雄,无可厚非。
但一直以来,这位庶长大人,身形看似矮小,却玩鹰斗犬,豢养各种猛兽,在整个柔然也是名声在外,想必也不会为了区区一两只猛兽而痛失一位替自己出力卖命的猛将,如何换算他又岂不计较其中得失。
呼延庭琢何等聪明之人,能用一头名副其实的坐骑收买一员大将忠心,何尝不可,哪怕自己的正堂偏房他要是看上了都能不吝赏赐,毕竟在他眼中,功名都可以用任何一切交换,也不计较窝尔达是不是自己的表亲,何况自家人还能互生敌意?
窝尔达不等呼延庭琢给自己一句明确的回话,胸有成竹地打起包票,道:“那就请庶长大人放心,到时候备足酒肉,我窝尔达亲自取下胡不归的项上人头回来,喝个三天三夜才算痛快,当然我暂且舍不得‘黄奴儿’,毕竟跟了我十年之久,一起出生入死,形同手足,不过呢你百兽园里黑虎也自然是我的囊中之物,正如你手下强将良将还愁多吗?作为冲锋陷阵的猛将,也不愁如虎添翼的座驾,给我派人好好照看妥当,否则少了一根毫毛,掉了一斤肉,我回来后,定要把那马倌儿投进去,将其怠慢黑虎之罪,必以身果腹不可!”
北胡柔然人素来彪悍,茹毛饮血,也不在话下。
呼延庭琢别看他弱不禁风,胆小懦弱,性情释然时一言不合就敢跟柔然第一勇士挑战。
不过“那个人”浑然也不把柔然疆域内的其他人放在眼里,门庭大开,接受任何人前来挑战。
说不定哪一天,在整个柔然部落里还是一位名不经传的小卒,第二天可能成为手握百万雄兵的英雄,与其共同出入王庭大殿,这也没什么稀奇的,毕竟柔然以武为尊,天性如此,有教无类,不必恪守什么规矩,只要你有足够的勇气,泯不惧死,哪怕是一人闯进王庭杀了可汗坐拥王庭之上,也决计不会遭受到全族上下群起而攻之。
真正有抱负之人心就如天阔地袤,何况王庭可汗,也不是谁轻易说坐上去就能坐上去的。
无非今朝无名,来日万人敬仰,在天性蛮横的柔然常有的事,不足为奇。
不过胆大归胆大,还得有真本事才行,不然就会成为过江之鲫般随波逐流而已,要不就一辈子窝在不为人知的角落,或是鸟不拉屎的部落里死掉,烂掉,直到无人能记起。
呼延庭琢不知几时起权位越坐越高,反而与族人的关系却不如以往般亲切,看来是自己勤勉军政所致,对身边人疏于来往的缘故。
既然他的话都挑明了,堂堂右庭侯也决计不是那种心胸狭隘之人,爽快应允道:“好,就这么说定了,长生天在上,若是你回来,我百兽园里的猛兽任由你挑选,能取胡不归项上首级来见,整个百兽园都是你的。”
窝尔达充耳不闻,双腿在瘦弱的马腹上一夹,战马似乎光支撑起他的整个身体已是不易,还要被臃肿的身躯骑着冲锋陷阵,光看着都费劲,想要飞奔驰骋只怕举步维艰,原本想显显神气,当众给表兄一个脸子,没想座下战马使起了性子,纹丝不动。
窝尔达不想当众出丑,马靴重重地踢在马腹间。战马一记吃痛,痛嘶长鸣,这才慢慢跑起来,看上去十分可笑,就连他本人都梦寐以求想换了坐骑,只是苦于一直以来,守护庶长主帐,没有冲锋陷阵,立功杀敌的机会。
眼前一有机会一到,竭尽所能也要叫全军上下将士刮目相看。
至于他们言及的那匹“黑虎”神骏,胡不归的人头,似乎已然是窝尔达志在必得之物,也就不再怜惜座下的战马,毕竟战马如临战时不能与主人心意相通,达不到人马合二为一,此番冲杀定是凶险异常。
试问马战于沙场上无不是杀力最盛,所向披靡的所在。
寻常骑卒无不与坐骑磨合三年以上方可掠阵。
窝尔达与战马朝夕相处十年之久,早已达到了人马合一的境界,至于人肥马瘦,归根结底唯有怨其主人,但决计不能迁怒于座驾。
呼延庭琢也不企望他真能带回什么战功,此番前去无非就是再次消耗对方实力而已,甚至是在为后续的战事谋划拖延时间,但也暴露出他的心狠手辣,就算是至亲,在遇到危难关头,也能舍弃,或许这就是柔然惯用的强硬手段。
对窝尔达的骄横直直摇头,但愿这个表弟不要真有什么事才好,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何况胡不归如此不顾一切地直冲柔然腹地,谁敢保证他没有李善的指使,既然敢这么不计后果,必然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北卫大军或是其他十三太保中的几位,或是多位在不远处准备驰援,只怪自己也是被眼前的假象所迷惑,一切发生的太突然,事先该早些打探清楚才是,不至于这么被动。
呼延庭琢这么做也是出于保险,北卫有援军或是伏兵,都不曾暴露真正实力,那自己又何曾不是狡猾奸诈?
五千游猎消耗,一千善后,在三十里之外还有四千伏兵,都是草蛇灰线,伏线千里的举措,都信奉一句话,带兵打仗如同小娘子持家,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
否则鸡飞蛋打,累得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呼延庭琢不愧为“狡狐”,这可是多年拼杀出来的经验,“狡兔三窟”,这不就是最好的验证。
就连身旁的黑袍谋士都佩服他的足智多谋,生性多疑,好像在这位人称“狡狐”的主子面前,他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画蛇添足”而已,至于“锦上添花”是他一生所追求的目标了。
呼延庭琢面前,黑袍谋士的计策就显得小巫见大巫,甚至有时候都想不明白为何还要自己充当他的座前谋士?
呼延庭琢只是一笑,以往都避而不答,或许指点不如让其自己去领悟,每次庆功宴上,这位庶长大人都小酌几杯之后借故有事先走了,做人留有余地,似乎也是他本人最大的信奉,难怪王庭会对他委以重任。
“庶长就不怕……”谋士终归还是忍不住一探心中疑惑,但又觉此处开阔,身后将士们听到此等风声,不利于下一步的作战,于是又欲言又止。
呼延庭琢白了他一眼,然后看着眼前,跟随窝尔达一同投入沙场的将卒们,冷酷异常地道:“为军一将岂能优柔寡断,被私心杂念所扰?战场上虚虚实实的东西太多,也无法细数计较,若是人人都来与我讲条件,编谎话,连哄带骗地诓上战场,根本激发不出寻常人的十分之一来,所以真正的猛士,就该心思单纯,一心求生,求活,求胜。”
黑袍谋士为之心有余悸,不敢再有半丝疑问,老老实实地站在旁边,一同静观战况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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窝尔达驾着他憋足的病马上阵,对于整个玉碎州拦截阻滞北卫骑军继续北上,无疑是狗尾续貂了。
说是一马当先,窝尔达却距离所率的队伍拉了很远一段距离,以他座驾目前这种脚力,只怕极不擅一路奔袭,但也不至于如此不济的地步。不然他到达时,只怕整个战事早已结束,正在胶着的前阵将士们吃得“酒足饭饱”,他这么慢吞吞地赶过去,只怕连汤都喝不上,他心急如焚无用,总不能舍弃座驾不要,靠双腿奔至过去杀敌。
以步战对方马军方阵,若不是存心寻死,就是夹着尾巴逃命的份。
骑军对阵步战,如同猛虎入羊群,势不可挡,所向披靡。
战场上拼得是一鼓作气,也拼绵长消磨,不缺指挥的人物,他的一身肥膘也非天生,而是在一次次角力较量中慢慢长起来的,不然重逾近百斤兵刃,非常人能运用自如。
还好座下战马渐渐习惯了主人的体重,即使风狂沙打,堪堪能够驾着窝尔达慢跑,也算是千里挑一,万里无二的好马,只是每次临阵总在最后,不免有点扫兴,前方将士杀了个痛快,他就连战功也捡不到,多少有些丢人。
其实也有另一个好处,万一前方不利,他也瞧准时机早些脱离逃跑。
这都不过是他心里的一种慰藉罢了,真正被追杀,他这副身躯,这匹憋足马,反而成为目标和累赘,逃是逃不掉的。
他不住地臭骂,抽打瘦马,越是急躁,坐骑就像跟他作起对来,惹得窝尔达更心慌,看着就连那些身披重甲的步卒,刀盾手都从身边一掠而过,不由痛骂起来:“我看你就是一头倔驴,平日里亲自替你加草添料,就希望关键时候能排上用场,一到关键时候总拉稀,这般贪生怕死,真不如早些杀了犒劳将士,省得我也在那么多将士面前丢人现眼……”
——
远在烟尘弥漫的战场里,胡不归领着不到一千的铁骑还在奋力厮杀,将最后被设计困住圈内的胡人尽数消灭,朗声大喊,道:“这仗打得漂亮,过瘾,不过李老实,马星儿,还有剩下的兄弟们切忌不能泄气,断然不能高兴太早,赶紧清点兵马,将伤者全部送至后方三里之外,呼延庭琢这只老狐狸可憋着劲呢,决计不会轻易让我们有喘息之机的,这块硬骨头啃得这么轻松,你们相信,我也不信。想必第二拨人马就快杀到了,还是保持阵型,如法炮制,叫他们见识下真正北卫男儿的厉害!”
“可……我们还剩不到一千兵马了,难道还要……”
人群中有人看到这副惨状,每个将士身上皆是轻伤不断,满脸血污,就连战甲也是破破烂烂,只怕撑不到最后,更休说什么援军到,本来他们就是孤军北上,也不打算都能活着回北卫。
再说整个战场方圆一里之内,几乎成了尸山血海,那种骇人的景象,无不是炼狱一片。
然而还未结束这场梦魇,历经千辛万苦终于将“胡狼军团”的先锋军团尽灭,而接下来的战事才是真正的考验。
行军打仗最怕丧气,不过胡不归没有计较,他充耳不闻地直朝北面,没有半丝动容。
其他副尉们争相应答。
“说什么丧气话,今日我们算是杀够了本,不过贪生怕死就能苟活?想想以往被胡人欺辱的妻儿老小们,我们唯有一直战下去,才能让他们不受外族胡虏的欺辱。”
“就是,越是怕死,就越容易被这帮狗娘养的畜生杀死,不过任由他们来多少,我可不惧,反正杀一个够本,杀两个就是赚了。”
……
李老实累得汗透衣衫,喘气如牛,看着校尉胡不归无往不利的战术惯用,即使再艰难,不由觉得有大家在,心里面反而愈发踏实,有这样的好大哥怎能叫人不十分信服?
三千打五千,原本势均力敌,但分割包围,逆转战局,以少战多,反而全歼胡人先锋骑阵,放眼四望,满地皆是横七竖八的兵刃,还有惨不忍睹静静躺在黄沙上的尸体。
有的四肢散落,或站或屈膝跪地,或侧躺、仰面、伏地……死状可怖,血侵染黄沙,风沙过处,夹杂着令人作呕的腥臭,不得不油然在心里升起一股恶心之感。
再看看身旁一个个骑卒兄弟,满脸血污,累得大汗淋漓,汗渍、血渍又被风沙吹干,疲惫不堪、喘气如牛的六百骑士们,多数身上也或多或少、或轻或重带有伤痕,似乎这也是不幸中的万幸。
谁也不知道,胡人骑军下一次援阵攻来时,这六百袍泽还能存活多少?
再能与之勉强一战的将士剩下不到三百,不少将士的战马都跑折了腿;还有不少在与胡人厮杀中丢了一支或是半支胳膊,身中刀伤箭创也不在少数。
就连几位作战英勇、为一军将士首脑的副尉们身上也是带有不同程度的伤势,“李老实”右眉处血流汩汩,也不知什么时候受的伤,或许是冲杀时太过于全神贯注未能留意,之后感觉冷冷的、黏黏糊糊的东西遮挡了半边视线,直待到真正的危机解除,趁着喘息修整之余,用手去擦拭,以为从今以后只能以独目看这个世界,所幸只是轻微擦破点皮,流了点血。
此刻还不是休憩的时候,身边的将士们都还没有没有丧气,心中不知该庆幸还是该惋惜,反正沙场就是这么残酷,你不全力以赴,或许躺在地上的就是自己。
自古狭路相逢勇者胜。
谁也不清楚还能不能抵挡柔然骑军第二拨更加汹涌的攻势,说不定还有第三拨,第四拨……直至将他们这整整三千骑军将士杀至一个不留方才作罢。
但唯有民不畏死的斗志,即使胡人再来五千兵马,兴许也能让他们彻底记住什么才是有来无回!
李老实之所以叫老实,或许不仅因为他性子敦厚老实,主要还是能依命行事,绝不擅做主张,胡不归让他如何行事,他就老实遵循便是,哪怕让他老老实实地在后方接应伤兵,他也按兵不动,勤恳救治伤员,皆是手足袍泽,能为北卫尽一份力,也决计不遗余力。
黑甲轻骑将士们又重新振作精神,个个脸上即使再疲倦不堪,但凶狠的胡人不会怜惜,更不会容他们有喘息机会,因为他们不能退。
退!就意味着身后的父老乡亲置于胡人肆虐的铁蹄之下,自己的妻儿老小就成为胡虏铁蹄下的孤魂。
“驭龙营不杀尽胡虏,誓不捷报而回!”
“死战不退!”
“杀!”
……
“驭龙营”不足一千将士,已是强弩之末,甚至伤者不再少数,但每个人脸上没有一丝丧气,甚至连悲悯都不曾出现,个个脸上洋溢出一种舍我其谁的喜悦,似乎问战则喜已经是这群普普通通甲士发自内心的感受,还能怎样?
遇到缺胳膊短腿就大哭一场?
还是说受不了战场的残酷,面对生死就地打滚,兴许躺在死人堆里装死逃过一劫,可余生怎么过?
活在阴影和良心谴责,做个缩头乌龟,每晚被一起出生入死的亡灵折磨?
那才是懦夫行为,都说“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眼下不求能彪炳千秋,但无愧天地父母,那才是真正的男儿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