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生的这些变化,如果是在平时,也许我会考虑还要不要接着开棺。
但是现在我已经打定了主意,对于那符纸的抖动,没有丝毫地犹豫,上前一把就扯掉了那道符纸。
随后,我如法炮制,把棺材尾部上面的油灯和符纸也拿了下来。
我把油灯立到了供桌上,上前用力去推那棺材盖子。
那棺材盖子也并不像我想象中的那么重,也可能是在那棺材盖子和棺材之间的连接处被抹上了什么东西。
我一推之下,那棺材盖子竟然很轻松地被我滑开了。
又是一道阴风卷了出来,我躲开那风,探头往那棺材里看。
我打开的这一面正是棺材的头部,按说里面躺着人的话,也应该是脑袋的位置。
但是由于我把油灯撤下去了,这棺材里面很深,里面那人脸部的光线很暗,我并没有认出他来。
这时,恰好外面又是一道闪电劈下来。
屋子里再次被照得白亮,我也得以清晰地看清了那张脸。
二叔!
是二叔的脸!
说实话,我在外面的时候,曾经有这么一个猜测。既然这一切是无为子搞的,那这里面会不会躺着二叔?
不过我实在不愿意把里面的人和二叔想到一起。
因为这意味着二叔的情况就是九死一生。
可是事实就是这么残酷,当我清晰地看到二叔那张惨白的脸的时候,内心受到的冲击是巨大的。
这时外面紧接着一声炸雷响起,我连惊带吓,竟然一屁股就坐到了地上。
“马尚远……”
熟悉的声音传出来。这是二叔喊我的声音。
我想到在外面的时候,就曾经听到过有人呼唤我的名字。只是那时候一方面是距离远,我听的不大清。另一方面那声音是从棺材里面发出去的,传到外面已经有些失真了,所以我并没听出来是二叔在喊我。否则我早就义无反顾地冲进来救二叔了。
我听到二叔的声音,赶紧从地上爬了起来,把其中一盏油灯拿到了棺材的上面。
这时我突然看到二叔的眼睛睁开了。
我大喜过望,急忙问二叔:“二叔,你怎么在这里?你没死啊?”
“尚远……”
二叔的声音传出来,却把我吓得不轻。因为我此时正盯着二叔的脸,他的眼睛还是闭着的,而且我也并没有看到二叔的嘴在动。
也就是说,二叔的声音发出来,却不是他自己说的。
这怎么可能?
“二……二叔,到……到底是不是你?你别吓我啊,我……我先扶你出来。”
说着,我伸手就要去棺材里面扶二叔。
“没用的。尚远,你听我说。你看到我手腕上的玉环了吗?”二叔问道。
我一愣,急忙把目光投向下面,二叔的两只手交叉着盖在腹部,在他的左手腕上,戴着一个玉环,碧绿碧绿的,跟一个玉镯子一样。
这玉镯子我从来都没有见过,也没见二叔拿出来过,不知道是不是二叔自己的东西。
我点点头说看见了。
二叔的声音接着说道:“我现在身体里有两个魂魄,一个是我自己的,另外一个是别人的。”
“别人的?别人的怎么进到你身体里来了?”我很纳闷,问道。
“先别问这么多了。你还记得无为子吗?”
我连连点头:“记得记得。我还看见他带着人抬着这棺材进了这祠堂呢。”
二叔接着说道:“这魂魄是他强行加到我的身体里的。原意是想占据我的肉身,好在我有所准备,用了一些手段把那魂魄给封在我的身体里了。”
“把鬼魂封在身体里,那不就是鬼上身吗?”我问道。
二叔说:“不是。鬼上身和把魂魄封在身体里不一样。鬼上身,我就没有办法控制身体了,封鬼在身上,我还是可以控制的。”
我点点头:“我知道了。这就好比是我骑自行车,鬼上身,是鬼把我踹下去,他自己来骑,那自行车跟我就没什么事了。而把鬼封在身体里,就相当于在车的后座上载着他在骑车,方向和速度都还是我自己来控制。”
我这时有点佩服我自己了,在这么紧张的时候,我居然能想到这么一个贴切的比喻。
这要是在平时,二叔准又和我讨论一番。
这次他很平静,继续说道:“对,就是这个意思。无为子弄的这个龟棺,目的就是要让那个鬼的魂魄来把我的魂魄挤出来。现在我已经很虚弱了,和你说话的是我的魂魄。这祠堂里阴气重,所以你能听得见。我用这个锁魂环封住了我身体里另外的魂魄,但是封不住多久,这里阴气太重了。最多坚持到天亮,所以你要是想帮我的话,需要在天亮之前动手。”
我急忙说道:“我想帮你啊二叔,你说我怎么才能帮到你?”
二叔清幽幽地叹了口气,说道:“我曾经给徐瑾打了电话,我预感到这边事情比较棘手,弄不好命就没了。当时你电话打不通,所以我想让她通知你别管我了。谁知道到底是把你牵扯来了。”
我摇摇头:“二叔你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不来呢。你就别这么婆婆妈妈的了,赶紧告诉我怎么办吧?”
“我去过东湖村,那村子西边有一片树林,你去那树林寻找血梧桐,找到最高最红的那棵,在那树下挖,应该能挖到一个瓷坛,你把那瓷坛子在天亮之前带到这里来。放到那个供桌上,就行了。接下来的事,我就有办法了。”
听二叔说完,我点点头:“就这么简单?”
二叔苦笑道:“这恐怕不简单啊。那村子和那树林都不简单,能不能行就看你我的造化了。你走后,把这棺材盖子重新盖上,再把那符纸和灯都压上,别露出破绽。”
我点头说好。其实二叔肯定知道很多我想知道的东西,但是时间已经容不得我多问了。
而且从二叔的声音来看,他的确是非常虚弱了。一个身体里面挤着两个魂魄,尽管二叔封住了另外一个,但是能坚持多久都是未知数。
我现在只有抓紧时间,能把那个瓷坛子找回来才是最重要的。
我按照二叔所说,用力把那棺材盖子又盖了上去,符纸和灯都压好,尽量和原来保持一致。
我弄好了这一切,急急忙忙往外面跑,跑到那张供桌的时候,发现了上面摆放的那些瓷坛。难道二叔让我找的,就是这种瓷坛?
为什么要找的那个说是在一棵树的下面,和这些瓷坛又有什么关联呢?
还有二叔所说的那种树叫什么血梧桐?我也不认识这树啊?
等我要出发了,才意识到很多问题我都没弄明白。这时候我也不能再回去问二叔了。看二叔刚才的口气,虽然他没有明说,但是话里话外的意思是如果我不能把那个瓷坛在天亮之前带回来,二叔的魂魄可能就会被另外一个魂魄排挤出来,当然二叔的命也就没了。
而干我们这一行,天亮是一个标志。一般来说,有两种方法来判断天亮。一种是看天边的启明星,启明星升起来,就说明天亮了。另外一个方法就是听鸡叫。只要有公鸡打鸣,就说明昼夜开始交替,阳间的一些鬼魂邪祟就得赶快离开了。
这村子里肯定有公鸡,也就是说我必须在鸡叫之前把坛子带回来。
我顾不得别的,推开祠堂的门,就冲了出去。
外面的雨还在下着,雨势不大,但是很急,雨点拍打在脸上很疼。
我用衣服遮挡着脑袋,其实这起不到任何的作用,仅仅是能勉强让我挡着点雨,能看清前面的路。
我深一脚浅一脚地往东湖村的方向跑。这时候感觉到了孤苦无依是个什么滋味,心里一片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