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叔和程木兰还在睡着,不时被颠簸得弹起来。
二叔的脑袋靠在靠背上,被弹起来之后,又重重地砸在靠背上,但是二叔一点要醒的意思都没有。
我百无聊赖,就再次注意起车厢里的这几个人。
车厢里亮起了一盏昏暗的灯,我注意到前面的那两个老夫妻。
在我的印象里,他们始终没有回头,而且感觉好像他们一直就保持着那个同样的姿势,从来都没有变过。
我也没太注意到他们的正脸,只是从他们花白的头发判断出他们的年龄应该不小了。
虽然同是乘车人,又一起坐了这么长时间,但是在这个年代,还是少说话为好。
不光是我们,另外那几个人也互相没有一句谈话,车上的人都像是约定俗成一样闭口不言。
不过行进的道路却是越来越难走,崎岖难行,坑坑洼洼不断,车子也在颠簸中前行。
我忽然明白了为什么这车子的车况这么糟糕,要是每天都要行驶在这样的路上,什么车开了几年也得趴窝。
这中巴许是太破了,动力有些不足,在山路上有气无力地跑着,发出牛吼般的引擎轰鸣声。
车窗外满眼荒凉。
车厢内静谧无言。
我观察着窗外,期盼着能早点到达目的地,好结束这段煎熬的旅程。
结果事与愿违,车子突然像大喘气一样,吭哧吭哧冒了几下黑烟,噗地一声,熄火了。
我急忙冲着前面的司机喊道:“师傅,怎么了?”
那开车的小伙从兜里掏出一根烟,点燃之后,开门跳下车去。
我急忙也跟着下了车,继续追问:“师傅,为什么停车?车坏了?”
小伙吐出一个烟圈,伸了个懒腰,斜着眼睛看了我一眼:“没去过曲磨崖?”
我摇摇头,有点生气:“没去过又怎么样?和你停车有关系?”
小伙没说话,指了指那辆中巴:“你到车前面看看就知道了。”
我狐疑地绕到中巴前面,这一看直把我吓得浑身发凉。
只见在这条本就不太宽敞的山路中间,突然就断了一截。
在两道山梁中间,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峡谷。
那峡谷深不见底,在两道山梁中间,横跨着一架铁索桥。
铁索桥上原本铺就的木板也是支离破碎,看上去一碰就要碎掉的样子。
我回头冲那司机吼道:“你疯啦?怎么把车开到了这里,这破桥,车开上去不得散架啊?”
司机倒是很悠然,见我发火也不生气,好像已经习以为常了:“就说你第一次来嘛!这路是去曲磨崖必经之处,不走这里你能飞过去啊?”
“可是……”我又看了一眼峡谷:“这怎么过桥啊?”
“天黑肯定不能过,咱们得住一晚,明天再过。”司机摆摆手,把烟头踩灭。
“还要住一晚?卧槽,上车的时候也没说要过夜啊?”
这时,二叔和程木兰听到动静,也从车上走了下来。
“放心,今晚住宿不另外收费,这是规矩,每次走秦皇岭,都需要在这里住宿,我叫鲁大成,是老司机了,我不会骗你们的。”司机介绍道。
我四下看了看,整个一个旷野荒郊,不禁问道:“你开玩笑呢吧?这里哪有住的地方?”
“我可没心思跟你开玩笑,你看,人那老两口一看就知道规矩,咱们也赶紧过去吧,住的地方就在前面。”鲁大成指着山路旁边的野草丛说道。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原来车上的那两个老人,此时正互相搀扶着向野草深处走去。
我感觉到这里到处充满了诡异。
这两个老人,在车上一言不发,甚至一动不动。
这等车停了,倒是早早地下了车,以至于我都没注意到他们是什么时候下的车。
“当然了,你们也可以选择在车上过夜,不过我警告你们,这山里的夜晚是很冷的,你们要是扛不住,非被冻死不可。”鲁大成说了一句,随后尾随着那两个老人走了下去。
事已至此,我们三个商量了一下。
这时已经是骑虎难下,不在这住,就要在外面扎营,那样更麻烦,所以还是决定听这个鲁大成安排了。
鲁大成招呼车上的那一男一女下车,和我们一起去找住处。
我们跟着鲁大成,穿过一片草丛,果然在前面的一个土坡上,出现了一排茅草屋。
我暗暗叫苦,在这个兔子不拉屎的地方,住宿条件想必也好不到哪里去。
鲁大成招呼着我们来到门前,那对老夫妻已经不见了踪影,我估计是已经进到茅草屋里去了,没想到他们倒是轻车熟路啊。
在我们进那草房之前,鲁大成突然脸色变得严峻起来,他郑重其事地说道:“有件事,我先跟你们说明一下,你们住进去之后,无论外面有什么动静,哪怕是天塌地陷,我希望你们都不要出来,这是忠告,也是告诫,如果不听,后果自负。”
鲁大成说完这些,也不多解释,直接推开茅草屋的门,走了进去。
我们也尾随着走进去,发现茅草屋的里面并排有几个房间。
开始的那对老夫妻已经进了第一个房间,房门虚掩着。
另外的一男一女进了第二个房间。
鲁大成直接去了第四个房间,只把第三个房间空了出来。
我们几个别无选择,便推门进了第三个房间。
我注意到,鲁大成安排我们住的,都是靠近门的那一侧房间,在我们的房间对面,还有一排房间。
那些房间的门都是紧紧地关闭着,里面没有声音。
我正站在走廊四处看,鲁大成突然从房间里露出脑袋,冲我吼道:“快进去,别东看西看的,小心惹祸上身。”
我吓了一跳,赶紧进屋把门关上。
我问二叔,可感觉这里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二叔苦笑了一下:“山高路远,荒山僻壤的,不对劲是正常的,不过也不必那么紧张,我们守着本份就可以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静观其变吧。”
我点点头,程木兰凑过来,低声问道:“那个鲁大成……为什么不让我们出去?”
“谁知道呢?没准这里也是闹鬼呢?”我随口说了一句。
这话让程木兰身体一颤。
二叔摆摆手:“行了行了,你别吓唬她了,已经很晚了,赶紧休息吧。”
我看了看,屋里有四张床,而且都是那种木板床,在床上铺着几条脏吧拉几的铺盖。
程木兰一皱眉,把她一直抱着的一个包放到了床上,铺了起来。
原来这是她一直带着的一套行李,每次住店她都要铺自己的铺盖,今天的这个环境,她自然也不会例外了。
我和二叔就没那么多讲究了,连日赶路,也都累坏了。
我从屋子的一角抱了捆稻草,铺到了两张木板床上,又把外衣脱下,铺到了床上,算是勉强能够应付了。
可能是在车上睡多了,这俩人躺在床上都没睡觉。
我们谁都没说话,但是能听到各自的呼吸声。
此时我想我们都心知肚明,既然鲁大成特地嘱咐过我们,说无论外面发生什么都不要出去。
这句话的另一层意思就是说,今晚外面一定会发生点什么。
我们卯足了精神,一直等待着某一个时刻的到来。
我更希望,即将发生的事,能和阴菩提,或者是痋术发生那么一点关联,也不枉我们千里迢迢到这里来。
这种茅草屋没有窗户,我在靠近外面的那面茅草墙上用黑剑挖开了一个洞,我单眼吊线,往外面看。
山区的夜,天色纯净,只是今天晚上黑的像锅底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