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天性好奇感极强的我,对于平常没有挑战性的事情往往不愿为之,而在实际面对新鲜存在风险的境地却又不太敢第一个尝试。为此我选择玩伴便喜欢找比我年岁稍大且有胆识的冒失鬼,让他们做我不太敢做事情的出头鸟。对于那些畏畏缩缩,甚至连话都不太敢说的孩子我是不屑一顾。所以我的身影就会更多出现在——孙江毅、武子、钟伟、老歪这些比我大且又敢干的大孩子群体中。
夏家店在我们村子的西南方,与我所居住的村子属于同一个生产大队。这个村子农户不多,与我所在的孙家屯相比人口大约只有孙家屯的四分之一,大约四五百人左右。
从孙家屯去夏家店有两条主要的路可以选择。若是为了有机会搭乘便车而节省脚力,可以顺着通过孙家屯向南的大路走二里后经过金窝堡子,然后再从金窝堡子向正西的路到达夏家店。这条当时用碎石子铺成的大道也是我去镇里上中学的必经之路。
另外一条捷径是在孙家屯、金窝堡子和夏家店的耕地中。绕几个弯弯,长满杂草的土道斜线通过。这样的田间小道多是为了农户去地里劳作而留下的。我们五个野小子为了能够在途中——顺手牵羊,摘几个甜瓜、柿子、黄瓜之类的“进口货”一致决定走这条捷径。
像我们这种顺手的取得并只是塞进嘴里的行为,本地人是绝不会认作真正的偷。若拿着筐
、篓或袋子则在被抓后——扭送生产小队或大队施以惩罚。即使是成年人如同我们一样的行为被守护者发现也只是:“嘿嘿,摘个瓜吃……”
在我们不慌不忙中甩掉了脚下的必经之路,天刚刚暗下来时到达了夏家店。我们到达时已经在那里聚集了很多人。小孩子们打闹着,老爷儿们抽着旱烟相互“哨着”,妇女们议论着谁今天买了新衣裳……电影放映是在一个宽阔斜坡之地。这种斜坡地有利于像现在的阶梯教室一样,后面的视线容易掠过前面的脑袋直达目标。
那个年代,农村人能看上一场电影不亚于过了一次年。能够特意去镇里看电影的人在小小的我眼中就是土财主,那时我不止一次看到或听说——为了借几元钱应急而跑遍全村的人有多难。绝不像后来我那次和夏雅丽相依坐在电影院里如此容易,而且还大胆地摸索着她的大腿。
“今天演电影叫啥名?”刚到的人总是会跑到放映员的身边问询,而不喜欢问其他人。因为其他人太多的回答都是在耍笑你:“站地看蓝天”“兔子拉血”“老子不会说话”
放映员青筋凸起的手熟练地安排着放映工具,对武子的询问理都不理。
“张麻杆儿,电影叫啥名啊?”钟伟对放映员表示出了不满。
“唉,你个有娘养没爹教的小犊子,张麻杆儿也是你叫的?”放映员骂着手里仍然继续动作着。
“老张,今天演啥电影?”一个身材矮胖,大脑袋,一脸赘肉三十多岁的人靠过来问道。我恍惚记得这个矮胖子是金窝堡子的人,当时的我不记得他姓什么,后来才知道他是夏雅丽一个舅舅。
“少林寺。”张麻杆看了一眼矮胖子说。
孩子们由于身材矮小,不得已尽量挤到靠近幕布的最前面去,以达到最少遮挡的舒适。也有少部分人为了获得更大舒适空间而选择坐在幕布的背面去观看,不过画面都是反的。出发时我换了干净的衣裤,为了不把它们弄的太脏,我将携带的马扎展开垫在屁股下面,小白鞋尽可能向自己收近以免被别人踩到。我从小就比较爱干净,结婚后甚至妻子说我有“洁癖”。
我的左右分坐着找到平整石头当小凳子的孙江毅和武子。肥头大眼大耳的孙江毅肚子被甜瓜撑得鼓鼓的,随着他身体四下扭动那对大眼珠子也不停的撒嘛着。他的举动引起了我的好奇,不自觉也随顺着他左顾右盼一番,也没发现有什么异常。
“江毅,你看啥呢找谁呀?”我实在忍不住问他。
孙江毅的父亲姓孙母亲姓江,这样的起名方式在农村不是很多见。从他嘴里得知更为巧合的是——他这辈人家谱字也是泛“江”。为了方便称呼,村里很多人直接称呼他“江毅”,或者有爱开玩笑年岁大的人叫他“江胖儿”,他妈则经常说:“我家胖子呢……”
“吼吼……有热闹看喽。”江毅低声对我们说。
“咋地了,有啥热闹看?”武子迫不及待扒着我的肩头问。
“我看见好多中台沟和邢家庄的人……”江毅大眼珠子滴流乱转着说。
江毅的话让我想起了两年前春末的一个中午,在通往镇里的大路上由北至南,陆陆续续一群人追打另一群人的火爆场景。
后来听父亲详说。是一个知青下乡在他插队的村子中被当村的人给打了。被打知青就是伊通河东岸,邢家庄大户老邢家的亲戚,打人的就是中台沟的一群中青壮年。老邢家为了他们的知青亲戚出气,聚集了本村几十个年轻壮汉——开赴中台沟讨说法,结果就有了那火爆的场面。
那次混战中有不少人受伤挂彩,不过没有缺胳膊少腿的更没有人因此丧生。从此两个村子便结下了梁子,后来也听说过有几次小冲突,我没有亲历,说是互有胜负。
长大后我仔细琢磨:这种事在农村不单单是为了一个“仇恨”的问题;很多时候,很多人就是因为闲得无聊而把“打架”做为一种娱乐消遣。但是这种消遣如果没有底限则会后果很严重,甚至是无法收拾。
“瞅这架势他们要打仗?”我身后的钟伟听完江毅的话说。
“能吗?真打起来咱可离远点,别大砖头子开瓢崩身上血。”钟伟旁边干瘦的老歪说得有些瘆人。老歪的话提醒了我,更让我想起了母亲经常叮嘱的话:“打仗别往前凑,赶紧跑。”我此刻真心希望父亲也已经来了——且离我不要太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