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通河是流淌在东北大地吉林地区的一条河流，是我家乡的母亲河。她的源头在现今的吉林省伊通满族自治县，东南地区大青顶子山西北侧。她流经五个市县，尾流与饮马河交汇后投入松花江的怀抱。这条河在不同的历史时期有着不同的名字，这些名字大多都是从女真族语音译而来。在明代以前先后被称作“益褪水”“易屯河”。到了明代被译为“一秃河”或“一统河”。满清时期又改译为“易敦河”。现今以伊通县的名字命名为“伊通河”，汉语的意思是“波澜壮阔的大河。”

听老辈人说。伊通河在被严重污染之前河水还是非常清澈的，浅处河底泥沙水草肉眼可见，也有各种淡水鱼在河水中游荡。听我爷爷说他爷爷从关内最初到东北时，常听闻当地满族人口中时常提及——清朝康熙年间在伊通河畔还官设多个粮仓，并在春夏季节于河中使用大船运载官粮，可见曾经的伊通河水在春夏时节河水很深且河面宽阔。

记得在我小时候打鸟或捕捉青蛙的日子里，时不时会呆呆望着恶臭漆黑的河水，不自觉地浮想起曾经伊通河昔日那繁忙的运粮情景。

我在接近所居住的村庄东侧路口时停下了脚步，把拎在左手的布鞋让它们重新回到我黝黑的双脚上。我怕被村里凹凸不平且有不少人们乱扔的碎玻璃和碗碴子扎的血流不止，因为曾经有过这样的教训。我脚上的这双母亲亲手做的“千层底”——对付这种路况是完全可以胜任的。

在我连跑带颠追上一驾马车时，车上坐着的一个和我年龄差不多大的男孩大声叫嚷：“唉，葛宽子。”我立刻认出了是本村比我大两岁叫钟伟的小子。

钟伟是本村的孩子，他家的房子位于从南面数第三排由西向东第五座。从村邻关系而论他父亲和我父亲是同辈份，我父亲在与他父亲碰面时称呼对方“大哥”。

我时常从父母那里听说钟伟的父亲为人很懒，有时会做一些“不劳而获”的事。因此村里的人都多多少少对他有所提防。俗话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儿子会打洞，钟伟也遗传了父亲的这点不光彩基因。

我记得有一次春节前，我家蒸熟的一帘子黏豆包被人“借去”了。母亲沿着雪地上的脚印一直顺到了钟伟的家门前——知道是他家人“作的案”。但是考虑到村邻之间的面皮问题，母亲还是没有走进他家的屋子。

小时候的我实在是不太懂得深浅宽窄人情世故，孩童之间更是没有太多的相互成见，我和钟伟也是经常在一起玩耍。尤其是我最喜欢和一起玩“弹琉琉”的游戏。因为他的技术差极了，每每他口袋里的泥球和玻璃球都被我赢的精光。为此他的哥哥还吓唬我说：“以后再敢和我老弟玩，赢他的东西看我不削你……”那时不太懂事的我被吓的不轻，以后还真就不太敢和钟伟玩这游戏赢他了。长大后回想此事不觉好笑，俗话说愿赌服输如何能怪得了别人。

我从马车的后面看准距离一个健步跳坐在马车上，鸟笼仍然牢牢抓在手里。钟伟的呼喊和我跳上马车的动作，显然惊动了赶车的车夫——喜欢说话歪脖子的钟伟父亲。

“啊，是宽子呀，这是打雀儿回来了？”钟伟父亲扭过头看了我一眼说。

“嗯呐。”我低头看看鸟笼应付了一句，钟伟父亲又转过头继续吆喝着牲口：“驾，驾……”

“嘿嘿……就打这几个呀？”钟伟看着鸟笼不屑的嘻嘻笑着。

“咋的了？”我斜看了一眼钟伟，对他的不屑表示不满。

“咋地了，不服吗？信不信要是我最少能打十个，要几个活的就几个活的。”钟伟讥笑着说。

我用空着的手搔了搔头皮，带有怯意的眼神瞟了他一眼没有言语。

钟伟的话的确令我没有足够的勇气反驳，因为我曾经领教过他的弹弓水平。记得那时在去年夏天放学的路上我们一起回家。那时候我还没有受到他哥哥的“恐吓”，打算回家吃饭前再赢他的玻璃球。在临近村子西边一百多米路边的排水渠中，有一群鸡在觅食，大大小小公公母母，不时低头啄食，不时抬头片刻张望着。

“唉，信不信隔这老远，我就能用弹弓打到一只鸡？”在距离鸡群大约二十多米的地，方钟伟扯住我的胳膊鬼祟地问我。

当时的我先是一惊，略显害怕。随后好奇心却让我应答了如今绝不会说的话：“不……不信。”钟伟诡异的转动微黄的眼珠并掏出裤袋里的弹弓：“看，看着。”玻璃球也随着他的话语和动作捏在弹弓兜上，我看见他已经做好了发射前的准备。

我更加紧张：“你真要打呀？”我想要阻止他但却没能说出口。

钟伟眼神四下环顾确定没人：“打哪只，要死的还是活的？”我看见钟伟缓缓拉开弹弓并瞄向了鸡群。

“死…死的吧…”我已经有些结巴。

“就那只大黑公鸡。”钟伟说着将弹弓的皮筋拉到了极限。

我紧张的眼神盯住鸡群中那只高大的黑公鸡，耳边传来弹弓皮筋“啪”的一声响。鸡群一哄而散，惊叫着张开翅膀冲向四面八方。随后我发现——只剩下那只黑色的大公鸡一头栽倒在排水渠中，扑棱几下翅膀便不再动了。

那天临近鸡鸭鹅狗入架归窝的黄昏之时，我听见了一个妇女放大嗓门，骂街的声音透过门窗进入我的耳朵里，不由使我胆战心惊。母亲为弟弟盛着饭叨念着：“作孽呀……”当时我低着头只顾吃饭，不敢去看我的母亲。

我坐着马车，那只手用力按住鸟笼子，我的这个动作是怕钟伟趁我一个不注意夺了去。在我年龄更大一点的时候知道这个动作是多余的，钟伟若想要这些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因为他有天生高人一筹的弹弓技术，可是他的兴趣不在打鸟。

在我成家后的闲暇时间曾经想起钟伟的弹弓天赋时——如果他要是有机会学习专业射击技术，没准可以成为一名出色的射击运动员也未可知。可惜他从小就走错了路，而且是一条通往黑暗的路。

我忽然想起白二叔所说的话，看着钟伟：“唉…钟伟。”本打算喊他的绰号“赖子”但是终究没有敢。

“啥？”钟伟歪了一下脖子，这个动作和他父亲一模一样。

“今儿晚上夏家店放电影。”

“扒瞎……”钟伟不太相信我说的话。

“真的不骗你，谁扒瞎谁儿子。”我起誓发愿的肯定着自己没有撒谎。

在我到家之前这段路上，我几乎向所有遇见的村里人大声传达着夏家店放电影的消息：“今儿晚上夏家店放电影……”换来钟伟不停的鄙视：“这家什把你嘚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