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海波向倒车镜里看了一眼,看见杨智河扮成邮递员骑着摩托车跟上来了,才放心地加快了速度向前行驶。
到了翠云饭店的大门前,轿车停下了。
”八五九,你的任务完成了。明天早晨六点钟在此等候,将这尊龙凤呈祥瓷雕钟座还回去,再见。”在交待完毕之后,“天龙”下了车,抱着那个电视机的纸箱,撇拉着腿,走进了翠云饭店的大门。
杨智河背着个大邮件包,也紧跟着进去了。
走进翠云饭店的大门,右侧就是收发传达室。杨智河依在墙角处,一面翻弄着邮包里的报纸、信件,一面盯着“天龙”的去向。
只见“天龙”像鸭子那样跩了几步,又向四周瞅了瞅,突然迈开了雄健的步子,飞快地顺着走廊拐进了房间。
原来“天龙”并不是瘸子,瘸腿是他假装出来的。
杨智河随即也紧跟上去了。他有点迟疑了,此时,“天龙”已经走到了走廊尽头的那个房间,不慌不忙地推开门,提着那个纸箱子,走了进去。
杨智河紧靠在男厕所的门后,看清了那扇门的毛玻璃上涂着“101”三个数字。
杨智河赶紧跑到位于一楼大厅中间的饭店总服务台。
座落在一楼大厅的总服务台内外都很肃静,只有一个留着长辣子姑娘,趴在总服务台的办公桌上睡觉。
杨智河一时局促起来,干咳了两声,总服务台长辫子姑娘,依旧睡得很香,丝毫未受到任何干扰。
这种打扮十分讲究的姑娘,一看便知道,准是晚上同男朋友在一起亲热的时间太长了,以致于现在就拿工作时间来补偿她那因兴奋而造成的损失了。
杨智河由于重任在肩,当他一来到饭店总服务台,就对这位沉睡在美丽的梦香之中的“睡美人”,从心里上产生了反感,他不能总蹲在厕所里,窥望那个被盯梢的人吧。饭店总服务台这个地方是唯一合情合理的“瞭望哨”。
想到这里,杨智河顺手拿起一根长棍,对着那位女服务员趴着睡觉的那张办公桌,使劲的敲了几下,总算是把那位女服务员给闹醒了。
"住宿吗?”那位女服务员睡眼惺忪地伸着懒腰,眼皮显得很沉重似的,还想要继续睡下去。
"我这里有一封信需要亲手交给一位房客。"杨智河说道。
“那你就直接去呗,你在这里磨蹭个啥。”那位女服务员有些不耐烦地说。
"客人正在休息,他一夜没有睡觉。我暂时不想去打搅他。我在服务台里面坐坐,等待一会,你看可不可以呀?”杨智河解释地说道。
"坐在总服务台里面等,不一定可以,你还是快去送信吧,你的那位客人住在多少号房间?”服务员回答说。
“101号房间。”杨智河回答说。
那位长辨子姑娘把眸子往眼眶一掀,上上下下地仔细地打量了杨智河一番,然后说:"先生,你没记错房间号码吗?"
”不会的,今天早晨他还给我打过电话呢,没有错。"杨智河很肯定的回答说。
”对不起,尊敬的先生,那就请你快到'101'号房间去吧,你跑到我这总服务台来,这算怎么回事?”那位女服务员很不高兴的说道。
”这是为了礼貌和规矩,况且……况且'101’号房间的房门不是锁着呢。”杨智河解释说。
"什么呀?!活见鬼。”服务员突然站起身来,抓起一只茶杯,准备对付杨智河了。大声的说道:“告诉你‘101'是空房子、是一间空房子!知道吗?!我尊敬的先生、敬爱的同志,那里面根本没有人住,你告诉我,你到底想干什么?”
“……是真的吗?”杨智河把浓眉一挑,很认真地说:"服务员同志,请你正经点,别胡闹了好吗?!”
"你想教训我吗?哼!”随即服务员“啪”的一声,将刚才她拿来当枕头用的旅客登记簿扔了过来,双手叉着腰,气呼呼地说:"那你自己好好地查查吧,我没有时间和你在这磨嘴皮子。”
杨智河翻看着旅客登记簿,果然没有”101”号房间。服务员噘着嘴,盯着杨智河那有些惊愕的神态,怎么看眼前的这个男人也不像个招摇撞骗的莽汉,便眨巴着眼睛,悄悄地从桌上抓起了一大串钥匙,走出了服务台。
走着走着,女服务员放慢了脚步。她害怕了,她拿起立在走廊墙壁上的一只大拖把,像似要去打扫一个太平间似的,蹑手蹑脚地向“101”房间走了过去。
那位女服务员在房间门口悄悄地听了一阵子,然后轻轻的敲了敲门,又把眼睛贴门缝上瞅了瞅,才推门进去了。
片刻之间,女服务员扬着脸,甩着辨了,一阵风似地跑回来了。
女服务员仿佛受到了捉弄,恼差成怒,厉声训斥扬智河,说道:“真是活见鬼,'101’号房间明明是空的,大白天你也要想闹鬼吗?!喂,先生,请你把话说明白了,你到底是什么用意、又到底
想干什么呀?!”
杨智河一听那房间是空的,吓了一跳,急得也顾不得与女服务员争辨什么,转身便向那个房间跑去。
杨智河在前面匆忙忙地跑,女服务员在后面急匆匆地追。此时此刻,杨智河反倒成为了被盯梢的对象了。
杨智河来到了“101”号房间的门口,刚要侧耳探听一下,那位女服务员十分敏捷地从背后一下把他推进房间里去了,她随即掏出了一把大锁,喀嚓”一声,把“101”房间门锁上了,把杨智河给禁闭起来了。
杨智河来不及理会他的身后发生了多么糟糕的报复行为,他极力站稳脚,定了定神扫视了一下整个房间。不错,这间房间的的确确是一间空房间,除了几张叠放在一起的木床之外,其它的什么也没有,原来这房间是由于漏水,早就已经停止使用了。房顶上粉刷的石灰已经洇满了地图一般的水湿印记,并且长着一层发绿的青苔。
杨智河蹲下身去,仔细观察地面上的痕迹,在那满是灰尘的地面上,依稀可以看见两只大脚印直奔那带有钢筋的窗户。那脚印似乎在窗口停了一阵子,然后就不见了,可见“天龙”在这个屋里只呆了片刻,大概正是在他与梦游南天门的睡美人进行“外交”性会谈的时候,“天龙”干完了某种勾当之后,溜之大吉了。
杨智河急得直挠头,又悔又恨,他被“天龙”给甩掉了,一种特有的职业责任感,使他对背后那把大锁,并不感到十分害怕。他首先要冷静地弄清现场,盲目地闯出去捕风捉影,肯定是徒劳的。他向窗外望去,那是一个不大的后院,周围是很高的围墙,有一道半敞着的门,看样子是与一家制冰厂的院子相通的,可以看见整齐排着队放在那里的许多冰棒车。
杨智河转身回头,刚想迈步,一眼就看到了那个脏兮兮的床板,有些微微地动了一下,他的心怦怦地跳开了,难道是“天龙”藏在那床板后边吗?
杨智河轻轻地闪到一旁,屏住呼吸地紧盯着。啊,那床板果真微微地晃起来,随着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一撮鸟黑的头发从床板后露了出来。
杨智河下意识地把手插到邮包里,即使面对面碰上了,他也不能惊动“天龙”这条“毒蛇”,然而,实在是措手不及了,他不知道该怎样摆脱,这种对双方说来都是很不体面的困境。
那人慢慢的爬了出来,原来是一个十几岁的小男孩。
杨智河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只见那小男孩,现出了十分恐惧的神情,他温和友善地走上前,一面摸着他那蓬乱的头发,一面替他拍去身上的灰尘。
"小朋友,你藏在这里干什么?"
"我妈打我。”
“为什么?”
"我考试的成绩不好,妈妈就打了我……"
“唔,……你藏在这里的时候,没看见有没有别的人进来过呀?"
"看见了。”那个机灵而又调皮的小家伙感到有话可说了,纯真地瞪大了黑亮的眼睛,说道:"我妈打了我,还罚我做好多作业,我实在是无法完成那么多的作业,只好跑到这里来躲一躲,我跑进来时,就听到门外响起一阵脚步声,于是我就藏在了床板后面,很快就走进来一个男人……"
“那个人手里拿了什么东西没有?!”
”拿了个大纸箱子。"
“他到什么地方去了?"
“那人窗外喊了声:‘喂,卖棒的,我买四十根。‘就把那个大纸箱子递了出去,接着他也从这窗户跳出去了。”
”这个窗户上是装有钢筋的,怎么能出去呢?!”
"嘿嘿……"小家伙笑了,咧着嘴,露出了刚脱落的一颗门牙的牙缝,跑到窗口,握着右边的一根钢筋,用力一推,整个那排钢筋像一扇门一样,一扭动便敞开了。原来,只有中间那根钢筋是贯穿在上下框上的,是个活轴,其余的那些只嵌在与窗框平行的木棱上。
“这不,他一推,就开了。”
"谢谢你!小朋友我们俩也快从这里“逃跑”吧。”
杨智河和小男孩跳出窗外,又把钢筋门轻轻的关好,恢复原样。
此时此刻,那位女服务员拎着炉钩子,带着饭店经理叫喊着闯进屋子时,她们惊呆了……
……
"你认识那个卖冰棒的吗?”从制冰厂的大门走出以后,杨智河问那个小男孩。
"认识一点,我妈妈是这翠云饭店的会计,我没有事情的时候,成天在那里玩,这两天有个阿姨,推着冰棒车,常从饭店的后院出来,我还买过几根冰棒吃。"那个小男孩回答说。
“那个阿姨的冰棒车上的箱子有没有号码呢?”杨智河又问道。
"有啊,两个大数字‘40’。”
"有啊,两个大数字,40号。"杨智河重复了一句,便对那个小男孩说:“好的,再见了,小朋友,我祝你学习进步,希望你成为一位品学兼优的好学生。”
由于和翠云饭店总服务台服务员闹了一个“乌龙事件”。杨智河再也不敢轻易到翠云饭店门口去取他的摩托车,怕被那位女服务员发现,而造成不必要的麻烦,他正在犹豫,看到吴少雄坐在街道旁的一个修鞋摊边,光着一只脚,一位修鞋老师傅正往他的一只皮鞋后跟上敲着钉子。
吴少雄不像杨智河那样性急,看到刘海波的汽车启动以后就眼着屁股追上去。
吴少雄驾驶着一辆后三轮摩托车,摩托车载着氧气瓶还有两位侦察员装扮的"装卸工”,当初他们停在仅能望见亨得利钟表店的一家制氧厂的门口,现在这辆后三轮摩托车,就停在翠云饭店斜对门的陶瓷友谊商店院子里。
"瓷大伯没从大门出来吗?”杨智河也顾不得含蓄了,开口就问吴少雄。
“没有。”吴少雄知道不妙,急忙穿上鞋,付了钱。
"看到一个推冰棒车的女人没有?”杨智河问。
“看到了。”吴少雄答。
“多少号?"杨智河又问。
“40号。”吴少雄答。
"对,往哪里去了。”杨智河再问。
“拐进了左边的一个小巷。"吴少雄答。
“快,盯住!请把摩托车帮我推过来。”杨智河说道。
吴少雄帮杨智河把摩托车推了过来,
“那件宝贝庞在那辆‘40‘号冰棒车里,现在我直插进这条小巷里,大家分头行动吧,盯住‘40’号冰棒车的去向。”杨智河把出现的情况简短的告诉了吴少雄。
小巷里的道路很狭窄,还有许多岔道,杨智河不得不减速行驶,每到一个岔道口,他都得停下来观察一下,然后再向前追去。
杨智河越住前面走,小巷的道路也就越窄了,终于在纵横交错的小巷子里摩托车拋锚了,他的摩托车象一只粘在蜘蛛网上的甲壳虫,无法向前行驶了。
杨智河扶着车把,正在踌躇,忽见一个中年妇女推着一辆冰棒车从旁边的小巷里走了过来,蓝色的车箱上用红油漆涂着很大的两个数字,“40”号。
“就是她!”杨智河兴奋的差点喊出声音来。
距冰棒车后面十几米远的地方,有一个人提着一网袋水果和一些果汁饮料,戴着一副金边变色眼镜,蹓蹓跶跶地往前逛着,那人就是吴少雄。
杨智河在那里假装修车,等待吴少雄走过来。
"我怎么看这辆‘40’号冰棒车有点不大像。”吴少雄小声地警告杨智河说:“你别跟在后面瞎泡了。”
“不会有第二辆‘40’号冰棒车,盯住。”杨智河坚定地说。
“别蛮干了,为了稳妥起见,你还是上前先去试探一下。”吴少雄说道。
杨智河骑着摩托车奔到“40”号冰棒车前边,慢慢地停了下来。他热得满头大汗,向四周张望着,。”买几根冰棒。”见冰棒车慢慢地靠近,他一面掏钱一面说。
那个卖冰棒的女人摇摇头,冷冰冰地回答说:“全部都卖光了。”
肯定就是她。
”哎呀,真糟糕,我真渴坏了。”杨智河擦着汗,现出了一副很遗憾的样子,发动车子要离开了。
那女人走了几步,侧过脸来,见杨智河那副倒霉的可怜相,犹像了一下,便把冰棒车停了下来,她掀开箱盖,探进身去,翻腾了一阵子。
“喂,小伙子,也该你有口福啊,这里还真剩下一根啦。”
"是吗?那太好了。"杨智跑过去,欣喜地接过冰棒,贪婪地咬了一大口。”谢谢,能不能再找出一根来呢?”
"真的没有啦,不信你自己找找看。”那个卖冰棒的女人很干脆地说。
这正是杨智河求之不得的。他躬着身子,细细地往箱子里瞧着,只见底部堆着一些包冰棒用的碎纸。他伸手去翻弄了一阵子……
原来,这辆“40”号冰棒车是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