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北京吉普车急驶而去,来到了位于远郊的高岭瓷土矿。
根据薛坚局长判定,在现场发现的那个箭头形状的小白土块,应该就是来自这个高岭瓷土矿。
"哎呀,薛局长,你来得正好。"常驻高岭瓷土矿的公安特派员龚珂德,急匆匆地迎上前来说道:“我正想打电话找你们呢。”
"发生了什么事,怎么把你急成这个样子?"薛坚局长有些纳闷,心里暗想,他到这里来,完全是他个人临时决定的机密行动,龚珂德怎么好像已经知道似的,早早地就在等待他的到来呢?
"我失职了,我失职了,严重的失职,严重的失职。”龚珂德哭丧着脸,很痛心悔恨地摇着头,一边说着,一边招呼着薛坚局长,“先到屋里坐吧,我现在把详细情况向你报告。”
龚珂德领着薛坚局长一行来到警卫室里。
由于龚珂德愁眉苦脸,脸上的皱纹,显得又多又深了。
高岭瓷土矿,是一个由省第三监狱服刑劳动改造人员开采的陶瓷原料矿。
龚珂德陪同薛坚局长进入警卫室,立即汇报说:"今天我们高岭瓷土矿,发生了一起服刑人员逃跑死亡的事故。"
"嗯?”薛坚局长放下茶杯,显得很惊讶的问道:"在哪?"
龚珂德将现场详细情况,向薛坚局长作了一个简要的汇报:”是在西郊的火葬场附近。看样子既不像自杀、又不像他杀。那个逃犯是在慌忙的逃窜中失足,跌昏之后落水淹死的。”
在简要汇报之后,龚珂德还调侃地说道:”有意思,很有意思,在火葬场焚烧炉旁淹死人,真是水火都不留情啊。”
龚珂德继续汇报说:”薛局长,我早已派人把现场保护起来了,现在,请你去现场看看。”
在他们乘车前去火葬场的路上,龚珂德有声有色地介绍了他所了解到的一些情况。
逃犯名叫黄贵潮,外号“草上飞”,是个大惯盗,作案两百多起,曾结伙盗窃过本市工商银行中山路分理处,用凶器砸伤致残一位值班的保卫人员……恶贯满盈的黄贵潮,终于落入了法网,被判处无期徒刑。
但是,就在昨天深夜十一时左右,本矿司机潘玉元,开车上火车站去接他的老岳母,汽车停放在没有安装电网的大院内的厕所旁边。"草上飞"在上厕所解完手之后,返回时,正巧赶上潘玉元驾驶的汽车启动,他灵机一动,纵身一跃爬上车厢,钻到一块篷布底下。这样,这位“乘客”便逃离出了戒备森严的监狱大门。
当汽车行驶到了火葬场附近路段时,"草上飞”探出头来,看那里很僻静,便轻轻地跳下了车,溜之大吉了。
“草上飞”顺着大墙跟往西跑,一不小心,跌进了一丈多深的黄泥坑里,头部朝下,应该先是被坑边的一块石头磕得头破血流,然后就迷迷糊糊地滚到水坑里淹死了……
"嗯,那个火葬场的生意怎样?”薛坚局长沉思片刻后,问起了这个与案情没有多大的关系的问题,使龚珂德感到十分意外。
"嗯,生意不大兴隆,这火葬场的买卖要是兴隆起来了,那可不是什么好事。特别是一到夜间,听说那里总闹鬼,有些迷信的人甚至造谣说,那些骨灰盒每天夜里都向外冒火,所以他们费了很大的劲,才请到了一个值夜班的老头。一到夜晚,偌大的院子,就只剩下那么一个‘唯物主义者’在那里守着。”龚珂德向薛坚局长介绍说。
"看来有胆量的中国人真的是屈指可数的哟。”薛坚局长感慨起来。
龚珂德继续调侃地说道:”不过,假若'草上飞’的骨灰也能显灵的话,那么我可以确信他将不会冒火,而是要向那个'唯物主义者’的头上喷水喽!”
车里所有的人,都被龚珂德的调侃,引得哈哈大笑起来。
吉普车在火葬场的大墙边上停下。那里停放着几辆摩托车,几个佩枪的民警在现场警戒,守卫在四周。
这个地方的确很偏僻荒凉,是个黄泥岗,四处没有人家,只有在五百多米远处有一家规模不大的陶瓷厂,高高耸立的烟囱,冒着淡淡的青烟。
”草上飞"坠水的地点在大墙北侧,那里到处都是几米深的黄泥坑,雨季以后,坑里灌满了浑浊的积水。
“草上飞”的尸体,已经从黄泥坑里被打捞上来了,他满脸青紫,仰卧在乱草丛中。
薛坚局长看了看他额角的伤口,扒开他的嘴巴仔细地瞧了瞧,又用手按了按他的腹部。
薛坚局长围着尸体转了两圈,突然在尸体的脚前停了下来了。
“小杨,快去打点水过来。“薛坚局长蹲下身去,从身旁的乱草丛中,扯了一把草茎握在手中。
杨智河四处望了望,一件可以盛水的器具也没有找到。他情急之下,脱下刚穿上不久的一只新胶鞋,赤着一只脚,跑到了泥坑边,灌了一鞋水。
薛坚局长连一句话也没有说,如果在平时,他看到杨智河如此“狼狈不堪”的模样,一定会说上几句逗乐的话,今天他却默黙无语。
薛坚局长用那把草茎当刷子,蘸着水,把死者‘草上飞’的胶鞋底刷了干净,那些嵌着黄泥的纹理便象灌着蜡一样显现出来了。人们立即看清了,在靠边鞋跟的地方,有一个三角形的小箭头。
薛坚局长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小刀子,轻轻地把那泥箭头抠了下来,挑在了刀尖之上。这是一个黄色的三角泥块,与在天窗发现的那块三角泥块,尺寸大小和形状基本一致,只不过是三角泥块的颜色不同罢了。
杨智河按捺不住内心的喜悦,瞪大眼睛瞧着。
龚珂德楞在一旁,他不知道薛坚局长为什么对这三角泥块那么感兴趣,于是龚珂德问道:“薛局长,你发现了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你们高岭瓷土矿应该有锻工车间吧?"薛坚局长反问道。
“有。”龚珂德回答说。
“这位'草上飞’是不是在锻工车间干过锻工?”薛坚局长继续问道。
”干过,不过他只干过短短的几天时间。”龚珂德回答说。
"他干锻工的那几天时间,锻工车间是不是在打马掌钉呀?”薛坚局长继续问道。
”是呀,是呀,你怎么知道得这么详细?!”龚珂德迷惑不解的问道。
”这不,在工作时间段,他是不是总站着那里泡蘑菇,鞋底下踩着个火辣辣的马掌钉也不知道,就把他这只胶鞋给烙上了马掌钉印记。
"这和我们目前要搞清楚的案件有什么联系?”龚珂德满是疑惑的问道。
薛坚局长收起了刀子,站起身来,说道:“这只不过是我喜欢钻牛角尖的老毛病发作罢了。”
薛坚局长转身继续说:“小龚,你去把泥坑的高度、宽度、坡度、水深都丈量一下,我需要比较精确一些的数据。”
龚珂德掏出一块洁白的手帕递给薛坚局长擦了擦手,然后跑到了土坎上,对着一位民警比比划划地把任务布置下去了。
"看明白了吧,这死者就是前天晚上钻进天棚里,抓走了麻雀的那只老猫,他现在又被一只狐狸吃掉了。小杨,你马上……”。薛坚局长把声音压得很低,他说的话,只有靠近他的杨智河才能听清楚。“那位神秘的值班人很可能就是天龙的一个爪子,要十分小心,不要惊动任何人。行动吧,事情办完以后,你在大门口鸣三声喇叭为联络暗号。”
杨智河开车走了,去执行一项特殊的抓捕任务了。
”薛局长,还有什么指示没有?”龚珂德走下土坎,来到了薛坚局长的面前。“那些数据一会儿就可以向你汇报了。”
薛坚局长非常严肃的说:”小龚同志,老实说,我对你的工作很不满意。你摆弄汽车方向盘的时候,很会左右转弯,现在该你动脑藏的时候,怎么老是跑直道呀”
薛坚局长继续说道:“你开动脑筋仔细想想吧,一个经常在夜间作恶的老手,一个能从高速行驶的汽车上,像幽灵一样上下车子的惯偷“草上飞’,能在两米来宽的墙边上失足落水吗?!按逃犯失踪的时间计算,他到达这里的时间正是明月当顶照,你根据什么就认定他是'头顶朝下’栽下去的呢?你只是凭他额角上的伤痕断定的吗?你看到没有,那泥坑边的几块石头并没有棱角,死者头上的伤怎么会出现三角囗子呢?”
“听了薛局长一席话,令我顿开茅塞。”龚珂德拍了一下脑袋,说道:“这样看来,这很可能就是他杀了,对吧?”
薛坚局长一字一句,非常认真的纠正了龚珂德的话,“不是可能,是的的确确的他杀。并且还是蓄谋已久的谋杀。”
“那么,凶手又会是谁呢?”龚珂德皱起了眉头,苦苦地思索着。
“过一会儿,你也就可以看到了。”薛坚局长非常确定的回答说。
"啊,有这么快吗?!”龚珂德有些疑惑不解的说。
"现在基本上可以断定,“草上飞’不是逃出来的,是被一个奸细放出来的。”薛坚局长说出自己的推理和判断。
龚珂德惊讶得脸色霎时变白了。
远处传来了汽车的喇叭声,连鸣了三声。
薛坚局长对龚珂德说:“好了,那个杀死'草上飞’的凶手己逮捕归案。我们现在应该回去了。”
”是。”龚珂德仿佛如梦初醒,精神抖擞起来,走到吉普车旁,他抢先一步,刷地一下拉开了车门,很有礼貌地站在一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