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胖婶李芬的话，萧大海的脸色一下就变得苍白。

李芬这个时候来，肯定是听到了刚刚自己和刘峰的谈话，知道自己要么转岗要么下岗，害怕借出去的钱收不回来。

林燕虽然也是钢厂的职工，但是她的身份是临时工，不是合同工，在工厂工作的这十来年，工厂从来就没有给她买过医疗保险。

所以前段时间林燕做手术，前前后后住院检查总共花了三万多块钱，无论是医保还是工厂，一毛钱的补贴都没有。

3万多块钱在这个年代绝对是天文数字。

工人们一年到头不吃不喝也不过才1万多块钱。

萧江在念大学，要交学费，萧江的爷爷去年也刚刚生重病去世，所以家里面的积蓄全部都被掏光了。

林燕的手术费用也是萧大海问亲戚朋友和左邻右舍借的。

大家都知道萧大海是老实人，所以也没有催着还。

但现在的情况不一样，萧大海要是下岗了，林燕又没有工作

。

这种情况要是还不上钱，那该怎么办？

林燕赶紧上前赔笑道：“李婶，咱们不是说好了嘛？年底再还钱。”

“你也知道我现在的情况比较特殊，刚刚做了手术，儿子又在念大学，家里面的情况实在是比较困难。”

“不过你放心，今年过年的时候，我们铁定能够还上钱。”

林燕非常会做事，一边劝说着李婶，一边还给李芬倒了杯水。

可萧大海和林燕越是推脱，李芬的心里面越是没底。

“不行不行，必须马上还钱，别以为我不知道刚刚刘锋来找过你们了，你要么就是岗位优化，去高炉冲渣那边，要么就是直接下岗。”

“你这个身体，高炉冲渣那边肯定是受不了，必定要下岗，等你下岗了，收入都没有了，还怎么还钱？”

“萧大海、林燕，不是我不体谅你们，我家老头子身体也不好，三天两头的要去医院，我儿子儿媳又没有工作，在外面打零工……你也要考虑考虑我们呀！”说着说着，李婶都哭了出来。

左右邻居们听着萧大海的家一直在争吵，本来想过来劝架的，结果一听说萧大海可能会被优化或者是直接下岗，这下都炸了。

邻居们多多少少在林燕生病的时候都给萧大海借过钱，少的有五六百，多的有一两千。

这个年代大家的工资本来就不高，一个月工资也就不到1000块钱。

眼看萧大海可能会失业，大家也不顾及以前的什么邻居情面了，此刻也七嘴八舌的开始各种要钱。

林燕本来还想辩解几句，可是邻居们一言我一语，她根本就插不上话。

再加上她刚刚做完手术，身体还没有完全康复，一焦急下出了虚汗，居然瘫倒在了沙发上。

萧大海赶紧把林燕搀扶起来，靠在沙发靠背上。

萧江此时也顾及不了那么多了，赶紧进屋。

“妈！”萧江喊了一声，两世的感情，让他眼睛有些湿润。

看到儿子回来了，林燕苍白的脸颊上勉强露出一丝笑容。

萧大海来不及和儿子打招呼，两人一起把林燕搀扶到了床上，萧大海才回到了客厅说道：“李婶，各位邻居！我萧大海在钢厂做了20多年，不偷不抢不欠别人一分钱！这是我做人的原则，也是我们老萧家的家训。”

“大家请放心，我已经同意了刘处长的提议，自愿优化到锅炉冲压车间当工人，每个月都有稳定的收入。”

“借大伙儿的钱，我一定按照借条的时间，就算是砸锅卖铁也一定如期归还！”

说完这话之后，萧大海直接在岗位调动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邻居们冲动之后，看到了萧大海签下了优化岗位申请书，每个月都有稳定的收入，愿意如期归还，大家反而都不好意思起来。

他们都是生活在社会底层的，依靠出卖劳动力，挣一些工资，也不能够把人逼得太狠。

最开始闹事的李芬也退让说道：“大家都是几十年的好邻居了。”

“大海的人品我们还是相信的，我的钱就缓一缓吧，春节前给我就行。”

李芬这样一说，其他人也觉得闹得过分了，毕竟萧大海也没有说不还钱，只是大家担心他失业了没有收入而已。

“走吧。”

“都走了吧，林燕，你好好休息。”

看着大家都要离去，萧大海这才长舒一口气。

卧室里，林燕的身体稍微好了一点。

萧江一看，就知道林燕手术之后，既没有休息好，也没有吃好。

他有些愤怒的走到客厅里面，一把抓起了萧大海签的岗位申请书，然后撕了个稀碎，全部扔进了垃圾桶里。

刚准备离开的邻居们看到这一幕目瞪口呆。

人事处的副处长刘峰可是一个小人，非常较真。

现在申请书撕碎了，萧大海可能真的工作都不保。

萧江说道：“爸，高炉冲压车间非常辛苦，而且污染也很大，你这个年纪了，不能在这里工作。”

萧大海知道儿子体谅自己，但是家里面的压力他不可能给儿子说。

现在正是萧江找工作的关键时期，有些责任能自己扛就自己扛。

萧大海说道：“你赶紧回屋去休息，家里的事情你别瞎操心。”

萧大海正在考虑明天要端正态度，好好的给刘峰说一下，就说自己不小心把申请书给弄坏了。

萧江却没有丝毫要离开的意思，看着堆在门口的邻居们说道：“各位叔叔阿姨，阿爷、阿婆，我妈生病的时候，多亏大家的照顾，作为儿子我没有在身边，很多事情都是麻烦你们的。”

“在这里，我深表感谢！谢谢大家了！”

萧江鞠躬向大家道谢。

就在大家嘀嘀咕咕说鞠躬是不是不还钱的时候，萧江又说道：“麻烦你们回家把我家借你们钱的借条找一下，然后明天早上一早在我这里面登记一个数，我向大家保证，一个月内，所有的钱全部还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