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员、马匹和货物都已清点完毕。三十来匹滇马驮着三千斤茶叶,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滇马虽慢但耐力好,是运输好手。
明月的马可算找到了组织,物以类聚,马以群分,它一个劲地想往其它滇马身边凑。
但马帮要往藏区去,和去黔南府是两个方向。
他看出她的顾虑,安抚道:“只需半天时间,我亲自押运过前面一站后,我们就折回去。”
他的乌马腿长,好几次都不知不觉就走到了队伍前面。
她的花马却只想慢悠悠地和同类厮混。
马帮上了小道,走了一个时辰,前方出现一个大山岗,密林重荫,山风阵阵,竟有些许阴森。
那叫阿青的年轻马锅头从明月身边走过时,故意啸叫一声,把她吓了一跳。
“不要对少爷的朋友无礼,滚前面管好你的马去!”黑牛叔斥道。
“朋友?甚么朋友?老子只看到一个漂亮姑娘牵着少爷的手。”阿青吊着嗓子反驳道。
阿青长相喜庆,爱说笑,一个人就是整个气氛组。
他自知嘴贱,但马帮常年在外,生活艰辛枯燥,有自己这样一个活宝,反显得热闹,所以黑牛叔嘴上骂,多数时候也由着他去了。
“整哪样,昨晚那个酒西施灌你马尿的时候没牵你的手阿?”后面一个人大笑道。
前面的人也开始起哄,“阿青哥一讲起就伤心,人家不想做我婆娘,只想做我的酒生意哦!”
阿青自然不服,极力辩解自己有多受欢迎,燃火节上有多少女孩争着要和他牵手跳舞,引发一阵哄笑。
没一会儿,他又开始找雪吟搭话,“明月小姐,您知道这座山岗叫什么吗?”
“。。。。。。”
“小猫!”他马上自问自答,杜绝冷场。
“小猫山?倒是很有趣。”她第一次听说这么可爱的地名。
“小猫山,不是因为像猫,是因为山里有猫。”
“山里有猫?”她瞪圆了眼睛。
一座猫猫山?这么萌的吗!
“是大猫。”古马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回了她身边,替她牵马,一旁的黑牛叔则默默往队伍前头去替他。
“大猫?”她心里一紧,那不就是大脑斧?
“前面那段路曾有老虎出没。但是别怕,老虎见了你不是见本家吗?”他打趣道。
四岁以前她只知道自己跟着虎高川姓虎,后来阿爹坚持,才带到沐府请爷爷取了汉名。
可虽然她在族人眼里是捣蛋的虎三小姐,遇到真老虎还是会怕的呀!
他笑她胆小,告诉她茶马司多年前就专门派人治理过,大猫是早就绝迹了。只是偶尔还有豹子和狼,所以马帮经过这里都特别小心,不敢落单。
“虎小姐您放心,有少当家在,十头狼来了也不怕。”阿青谄媚道。
“不是大猫吗?怎么又叫小猫山呢?”她还在回味。
“忌讳呗!叫大猫多叫人害怕!”一个马锅头道。
这又让阿青抓住机会插科打诨:“以后少当家要是得罪虎小姐,忌讳起来,是不是也只敢叫猫小姐了?”
他刚刚在一旁竖起耳朵偷听,知道她本是姓虎,马上又找到新乐子,简直不吐不快。
他偷瞄一眼古马。
少当家正观察虎小姐,见她非但不生气,反而咯咯笑起来,脸色便也好看起来。
明月却在看阿青挤眉弄眼。
做活宝多快乐啊!自己在麓谷时好像也是个没心没肺的小活宝,自从遇到古马,确实改变了不少。
还是不带脑子自由自在啊!
她在心里悄悄叹了口气。
这日小猫山很温顺,无风无浪。不多时,马队已经沿着小路翻跃过了山岗。
古马和黑牛叔交代了几句,正要和马帮告别,她的花马却怎么都不愿意离开,总是转回去嗅闻一匹公马,又是龇牙吹气,又是扬起马尾厮鸣。
她已经习惯了,利落下马,索性让这货自己去疯。
却见黑牛叔从药袋里抓出一把药草,拌着马料哄花马吃下,没多久它就安静了。
她感叹这药神奇,想向黑牛叔讨要点。古马建议:“不如干脆把这马留在马帮让黑牛叔照料吧。”
她一想也对。
这小花马随时可能出状况,反而耽误行程,兴许在黑牛叔调教下会成为一匹好马呢。
它在滇马群里也自在快活,不如就随它去吧。
“也好。”她点头应允。
阿青奉命来牵小花马,摇头晃脑的,想必是喝了点小酒。他上下左右检查一番,得意地说:“嘿嘿,果然是发春了啊!大锅头,我看得准吧!”
他的声音像炸雷,空气里登时弥漫着一种尴尬。
明月认真想了想那两个字的意思,木木呆住。
但是阿青这个气氛组是绝对不允许冷场的,朝着空气喊道:
“马发春有药医,这人要是发春阿,只能人医喽,是吧?是吧?”
“日龙包,一喝酒就发疯,憋不死你!”黑牛叔给了他一马鞭,疼得他摸着屁股直跳脚,嘴上却还嚷着:
“我说错了?为了养家糊口,一年中倒有大半年在外挨饿受冻,你们哪个不想家,不想家里婆娘孩子嘛?”
古马怒喝:“酒多失言,罚他一年不准再喝酒,再喝赶出马帮。”
阿青一惊,酒全醒了,立在那里不敢动,根本记不起刚刚自己说了甚么。
“老子没讲啥子背时话吧?”阿青摸摸屁股,又想起什么似的,向明月大声挥手告别。
马铃声渐隐。
她目视她的小花马远去,心中到底有些失落,一转头却正撞上了他起伏的胸膛。
她犹豫着要不要把头埋进去获取些安慰,他却捉住她的双腕,将它们置于腰后,把她的头按进自己怀里,迫她听自己的心跳。
“你对我不是一向爱摸就摸,想抱就抱的吗?”他调侃她。
“抱多久都行吗?”
好贪恋这股暖意。
“都行。如果你想干点别的,也行。”他轻吻着她的发丝,指尖轻抚她耳垂,送她一阵阵的酥麻和悸动。
这男人在干什么!她想逃,但他的手像生了根。
他竟然还在笑!
实在不能忍。
她踮起脚尖,搂住他的脖子,将自己的柔软的唇印上去,封住了那个笑容。
他的瞳孔在地震。很好。
明月满意地放开他。
“你刚刚在想什么?”
古马笑而不语。
世界停顿了一秒。
我已经很想你。
原来这就是想念,阿青那个日龙包,换个说法它不香吗?
他捧住她的脸,热烈地吻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