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匠？”王川抹了抹嘴，径直就向里面的房间走去，丝毫没把自己当外人。

太奇怪了，听到有药，救子心切的老铁匠，应该是第一时间屁颠屁颠地跑出来迎接才对，怎么喊了半天都没个反应？

难道还是迟了一步？小铁匠已经……王川心里咯噔了一下，不由地加快了几分脚步。

穿堂过室，第二个屋子比进门的待客厅大上许多，摆满了用木头自制的置物架。

这里应该是材料室或者说是库房，置物架上摆放的全是各种各样的制作材料，分门别类堆叠得整整齐齐。

其中几个木架上，放置的都是锻打好的成品，有工具，也有武器，看包装与数量，应该是按照成品的价值，从上到下摆放的。

屋子一侧敞开着一道双扇门，门外是一个小院，院内有炉，铁砧等等一大堆锻打的工具，显然是老铁匠工作的地方。

院子两面是用旧砖、黄泥、干草垒砌起来的院墙，墙头还插了不少玻璃碎片，大概是为了保护自己的锻造技术不被人偷学了去。

院子的尽头则是另一间屋子，木门紧闭，王川几步穿过小院，发现门上锁了一把大铁锁。

没人？难道小铁匠真的没救了？

心头一紧，想起那个六七岁大，营养不良导致的黑瘦，却十分懂事的孩子，王川不由得心慌了起来。

不会的！

就算见惯了末世挣扎在底层生存的种种苦难，他还是不相信一个可怜的孩子说没就没了。

狠狠的一拳砸在带锁的木门上，厚实的木门哗啦啦作响，王川的脸色阴郁得快要滴出水了。

丁萧山父女此刻也大致猜到了些什么。

当初在药库时，王川就说了需要药，虽然嘴上说得轻描淡写，但冒那么大的风险，寻找的又岂是平常药品。

后来坑了丁南汐的细胞修复药剂，王川一颗没动，多半是为了什么人留的。

不过看现在的情形，大概是来晚了一步。

“嗬……嗬……”

忽然，王川耳根微动，似乎是听见了什么声音，他竖起耳朵屏息凝神，绝对没有听错，隐隐约约的像是虚弱的低沉喘息声。

屋内有人。

心里一喜，王川也不管这是别人的家，左手一捏铁锁，圆乎乎的手指上绷起根根青筋。

整个手，包括手腕，一块块小小的肌肉高高隆起，让左手看上去涨大了一倍不止。

喀嚓！铁锁竟是被生生的捏变了形，彻底成了一块废铁。

随手丢在一边，王川拉开门就走进了屋内，扑面而来的就是一股熏人的恶臭。

昏暗的小屋里，只有两三样简单的家具，靠墙的一张木床上，躺着一个面色苍白的男孩，双眼涣散地望着王川三人。

孩子喘息地像个破旧的风箱，他在昏睡中被砸门声惊醒，消瘦的肩膀处缠着厚厚的纱布，却是难挡黑色的液体渗了出来。

恶臭正是源自这个伤口。

“小铁匠！”

王川一眼就认出了男孩，可怜的小铁匠几乎已是弥留之际，对喊声没有太大的反应。

这是他的孩子嘛？不对！谁会给自己孩子起小铁匠这样的名字，难道死胖子是个铁匠？也不对啊，这孩子这么瘦，一点都不像他……

丁南汐受不了腐烂的恶臭，捏着鼻子站在门口探头探脑的，脑袋瓜里却是已经脑补出一场狗血大戏。

丁萧山见多识广，一眼就看出孩子是因何所伤，而且救治得很不及时。

“唉……这孩子身子骨太弱，怕是来不及了。”

王川一言不发，阴着脸把小铁匠抱起，走到屋外小院的一张木桌前，单手一划拉，一堆工具扫落在地，然后把瘦小的男孩平放在桌子上。

接着，他转身走进工作室，从放着锻造成品的置物架上，挑了一把两面开刃的锋利短刀。

拿起炉子旁的火钩，挑开炉板，捅了捅闷着没灭的火炭，借着腾起的火光，王川用短刀挑开了纱布的边缘。

小铁匠的伤口严重恶化，脓肿的深褐色创口，腐烂的黑色血液，渐渐发灰的皮肤，种种迹象表明，他快要不行了。

“这……中尸毒太深了，给这孩子一个痛快吧……”

丁萧山见过太多被丧尸咬伤的案例，都不及这孩子的一半严重，这几乎已经没有了抢救的必要。

听到父亲理智到近乎无情的建议，丁南汐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明明伤者还是个孩子，平日里温和慈祥的父亲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王川一言不发，径直走进屋内，拿了一个枕头出来。

“你要做什么！”

丁南汐慌忙上前阻拦，却被人紧紧抱在了怀里，耳边父亲低沉地劝说道：“这孩子没救了，身体太弱，还是让他少受点苦吧……”

“不要！放开我，他还只是小孩子啊！”

丁南汐哭喊着，却始终无法挣脱开父亲强壮的手臂，最终像是接受了现实般，放弃了挣扎，呆呆地站在了原地。

丁萧山暗暗叹了一声，虽说场面有些残忍，但也不失为一个让女儿快速成长的一课，希望天真的她经历过这件事后，能早日成熟起来。

但很快他就察觉到有些不对劲，女儿的目光直勾勾地看着自己的身后，表情全是惊奇，哪里还有刚才的悲愤。

回头观望，丁萧山也愣了。

想象中用来闷杀的枕头，被王川放在了小铁匠的背下面，把肩膀向上垫了起来，整个创面清晰地暴露在火光中。

然后不知又从哪里拿了一个小水盆，看样子是老铁匠家平日里舀水用的家伙什，王川在里面倒了满满的一盆消毒液。

而他正用消过毒的短刀将男孩肩上的纱布全部挑断，拆了个干干静静，露出了整个伤口。

“你要救他？”丁萧山难以置信的问道。

这个男人难道没有常识么？这样的伤，或许在早期还有希望，拖了这么久，即便是个成年的壮汉也再难回天了。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王川的表情前所未有的认真，他用短刀划开已经腐败脓肿的伤口，擦了一把汗继续说道：“我总得试试。去弄点水来。”

丁萧山还愣神，一旁的丁南汐却率先反应了过来，答应了一声，急匆匆的去找水了。

此刻，她忽然觉得这个肥壮的身影，似乎也没有那么猥琐和令人讨厌了。

刀锋划过伤口，一块块烂肉被割了下来，和感染的脓血一起被刮掉。

老铁匠的手艺确实不错，这把短刀着实锋利。

王川全神贯注，注意力格外集中，脑门上已经爬满了汗珠，他本来也不是医生，只不过有一些战地外伤的处理经验而已。

每下一刀都需要万分的小心，生怕一点差错就要了这孩子的命，但王川的手非常得稳，动作也十分的果决。

高级麻醉剂的效果非常好，小铁匠一点痛楚都感觉不到，反而这些天的痛苦也被暂时的压制，昏睡的表情十分的平和。

“水来了！”片刻，丁南汐就端来一盆清水。

王川仿佛没有听到一般，手中刀没有丝毫停顿，将最后的一点腐肉全部刮掉，这才命令似的说道：“拿纱布按住！”

丁南汐急忙照做，用一叠厚厚的纱布按在伤口上，防止出血太多。

放下短刀，王川在消毒液里洗了洗手，从兜里掏出药瓶，先倒出三颗细胞修复剂，看了看渐渐被染红的纱布，干脆把里面的最后一颗也倒了出来。

示意丁南汐把纱布拿开，双手一搓，捏起药粉，均匀地撒在了创口处。

SG-细胞修复剂不愧是神药，撒在伤口没多久就止住了血，王川这才重新找来干净的纱布，将伤口包扎好

接着他从另一个兜，又掏出一个药瓶，将里面所有的胶囊都倒了出来。

又是四颗细胞修复剂。

掰开小铁匠的嘴，手指一搓，四颗胶囊被捏碎，药粉落入男孩的口中，然后小心地喂了一些水。

王川不敢多喂，生怕呛着小铁匠，只要能把药粉弄湿，方便吞咽就好。

“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就看他自己了。”

用消毒液清理了短刀，他长出一口气，声音沉闷而沙哑，这话与其说是怕身旁的两人担心，倒不如说是在安慰自己。

毕竟只有一点战场急救的经验，做这么一场复杂的外科手术，受术者也不知是幸运还是倒霉。

“一定没问题的，他肯定会平安无事……”

丁南汐的话刚说到一半，就看到王川擦干净短刀上的水渍，把玩了几下，满意地点点头，收进鞘内，顺手就别进了自己的腰间。

显然，这把短刀以后姓王了。

再看他的表情，重新恢复成原来那副漫不经心，又带点无耻的模样，和刚才开刀救人时判若两人。

小姑娘的后半句话直接咽了回去，这家伙明明还是那个贪财的小气鬼，自己刚才怎么还觉得他……

……挺帅的？

错觉！一定是错觉！

王川疲惫地伸了个懒腰，再次走到成品木架前，随意翻找了起来。

一把短刀当然不可能满足他，那可是细胞修复剂。

整整八颗！

本来还想留两颗傍身，四处闯荡难免有个伤伤病病，这宝贝玩意可是能救命的。

哪怕是时运不济走了背运，青黄不接的时候，一颗药也能换几天嚼裹儿的了。

这下可好，为了救这小兔崽子，所有的药剂都用掉了，这孩子的命恐怕是现在铁锤镇里最值钱的一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