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自愿”为镇子牺牲的替死鬼。
“那多谢了。”
沐言当做不知情,谢下他们的好意,在开口的那一刻,他已经承认了他的身份。
堆积在前方的人突然露出渗人的笑容,让开一条两米宽的路。
青年偏头,在迟予安身上停顿,他笑着点头,就当是打过招呼了。
迟予安根本没理,眼珠子长在沐言身上,他甚至未抬眼去看,青年觉得无趣,便把目光再次看向沐言。
他歪头,做出邀请的手势,“请。”
沐言便抱着小女孩随同他的步伐往前走。
小镇四通八达,街道看不到尽头,被一层黑色的雾气所笼罩,隐约间有建筑的轮廓,又好像只有黑雾,什么都没有。
不同的时间看到的景象不同。
他们大约走了三百多步,往右拐弯,中间有不少的小建筑,包子铺,早餐店……
这合乎常理的诡异,是最让人难受的。
最后,青年停在了一个庭院前。
“使者,这是小镇上的人为您准备的房子。”
他从兜里摸出一把古朴的钥匙,“这是房子的钥匙,请拿好,不要弄丢了。”
接过钥匙,沐言在门口巡视一圈。
这个庭院中间有一口引人注目的井,还是被大石压住的井,围绕着井,一共有东南西四个木楼,小楼有两层,每一层分别挂着两个白灯笼。
白灯笼的寓意一般都不好,沐言揣着明白,故意问青年,“这白灯笼是干啥用的?”
“白灯笼是辟邪用的,想必使者大人是在考验我对山神的敬仰。”
青年不仅没有确切的回答问题,反而将了沐言一军。
反其道而行,如果沐言是玩家,必然会认为这是一个条件,一个必死条件,他再问下去,肯定会露馅。
沐言收起钥匙,咧嘴一笑。
“白灯笼一挂,不是人死就是人死,哪有辟邪一说。”
“你把我当三岁小孩?”
他揉了揉小女孩的头发,“我的宝贝女儿,那你信吗?”
沐言的手劲加重,那眼神实在算不上柔和,可能随时把她的脑袋揪下来当球踢,小女孩摇了摇头,“不信,怪叔叔骗人!”
“哪里是怪叔叔了?”
“长成爸爸这样的叫哥哥,长得丑的就是怪叔叔!”
沐言一听,那高兴的不得了,伸手向迟予安要了块糖,塞进小女孩嘴里。
他虚情假意的安慰青年,“孩子天真烂漫,最爱说大实话,你别放在心上啊。”
小女孩的话就够扎心了,沐言补刀补的更深,是人是鬼都在乎长相啊,被小孩说丑就算了,还被大人嘲讽,青年内心愤怒,但还得保持着恭敬的模样,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使者大人说的对。”
“天色不早了,使者大人早些休息,夜快要来了。”
青年鞠了一躬,离开了。
“不用祭祀的?”
沐言瞪着眼看小女孩,“小崽子,你敢骗我?”
“爸,你误会我了。”被沐言注视,嘴里的糖都不甜了,她指了指庭院,“这就是晚上祭祀的地方。”
“晚上?”
小女孩没说过祭祀是晚上进行的,不过一般来说,这种用人的血肉祭祀神的仪式定在夜间挺合理的。
恐怖的来源一般都是来自于黑暗的未知,无可预测,结合祭祀仪式,更能让人对神产生恐惧和害怕。
他不相信副本中有神。
鬼倒是见得多了。
恐怕这位“神”就是副本最大的boss。
之后,沐言带着女儿参观庭院,选择了正对着门的,东二层楼的正中间的房间住下。
左右两边的房间都不尽人意,床大床小不是问题,主要是白色灯笼挂在进门处,像是住进了鬼宅。
沐言他们刚下来,门口便传出了脚步,一批人也被带到了这里。
为首的是那个领着小女孩的年轻人,看到沐言,还挥了挥手。
目光移开,旁边是……沐言看到他,跟看到了多久未见的老友,笑着迎上去,“一会儿不见,甚是想念。”
“神使大人,我还有事,恕不能奉陪。”
抛下一句话,等沐言追到门口时,人都跑没影了。
沐言颓丧,“友谊就是这样,想跑的,留不住。”
“呃……请问一下,你是做了什么让他这么害怕?”
“没什么,聊聊天而已,他脾气不大好,所以不想找我聊天了。”
沐言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原来是这样。”青年点点头,似乎是听懂了。
“你的女儿这么可爱,它叫什么?”
“白洁。”沐言随口答,小女孩一脸无语,心说,“你家都白洁成不?”
白洁是一个不大好的名字…
“咳咳,这名字还真好听。”青年问,“那兄弟你叫什么,就当是交个朋友。”
“沐泽。”
沐言领着小孩,进了院子,分明不想听青年接下来的介绍,他可一点都不想交朋友。
“天快黑了,先进来吧。”
迟予安站在房门口,冲沐言微微一笑。
“等待丈夫归来的小娇妻,该说不说,真适合你。”
“你说什么?”
“没什么,等我上去。”
庭院内还有一队人,他们的对话暧昧的不得了,让他们不得不想歪。
“他们都是男的唉?”
“又不是旧社会,男人和男人一样可以。”
“不是,你们觉不觉得在楼上的那个,长得特别像迟王?”
“你别说,你还真别说,不只是长得像,气质一方面也杠杠的,不过他很爱笑,迟王那个面瘫脸……两个人根本不能做对比。”
“也是……”
“景哥,你是不是有话要说?”
说话的是队伍中年龄最大的中年男人,他叫青年为景哥。
宋景深微微一愣,“有那么明显?”
“景哥,那个人到底什么底细,让您这么提防。”
“提防倒不至于,但这个人,我一定认识。”
他们对宋景深的实力有一定的了解,否则也不可能进入这个队伍,甘愿当他的队员。
从进入副本开始——准确来说,是见到那个少年开始的,宋景深就给几人使了眼色,装傻充愣到现在,他们对少年的身份感到好奇,“他是谁?”
“我呢,以前是异人界的。”
第一句话,几人表情一变,微微惊讶,但很快恢复了正常,毕竟宋景深的实力摆在那,队伍中擅长用头脑作战的人早就猜到了什么。
“副本一开始,你们猜,我看到了谁?”
几人的情绪完全被调动起来,宋景深才说:
“一个在异人界有名的教官,陈泽,他的实力不低,不仅他在,我还看到了他身边的人,迟王!”
“我能百分百确定,他就是迟王,我以为这就结束了,而后来我才发现,那,仅仅是个开胃小菜。”
“刚才你们看到的少年,一个平平无奇,甚至有些柔弱,看起来随时都会在副本中死去的少年,他有一个伟大到令人起敬畏心的名字,沐言。”
几人的身体为之一震,沐言两个字尘封太久,是曾经的风云人物,是一个无上的存在……
“没错,就是你们想的那个沐言。”
宋景深说到这,嘴角上扬,激动无比,“我是不可能认错的,他万众瞩目,曾以鬼主之名号令圣灵,让异人都可以进入鬼谷历练,同时也是位列首位青山精神病院的院长,镇压禁区暴乱,灭天使,扼杀邪灵,救千万人,可以说,蓝星还存在,是他……”
“异人界隔段时间便会召集所有异人召开大会,我有幸见过沐王几次,你们可以不相信我说的话,但总要相信迟王的态度,他不苟言笑,可也只是面对我们。”
“景哥,也就是说,我,我们见到活的大神了?”
中年人手颤抖着,在兜里摸索。
一个小型的摄像机被他捏在手心。
“一定要拍个照片留念,让我的后代子孙都有幸一睹沐神芳容。”
“看你那没出息的样,我就敢想,一会儿我要多跟沐王说几句话,你们可悠着点,沐神肯定不想暴露身份,别说不该说的,听到没?”此刻的宋景深维持不了自己的形象,他面对沐言已经用尽了毕生所学,极力压制,逼迫自己控制住了。
沐言和迟予安对普通人来说就是神,对异人界,便是一个时代的故事。
“景哥,你放心吧,我肯定不会露出破绽……”
【房间里】
小女孩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沐言一边用木梳给她整理头发,一边碎碎念,“白洁啊,你用的什么洗发水,怎么这么顺滑?”
“我不叫白洁。”
“我叫团子。”
“团子不好听,从今天开始,你就叫白洁好了。”
“爸爸,我可以……”
“不可以哦,不乖的孩子是坏孩子会被浸猪笼的。”
扎好两个小辫子,沐言觉得差不多了,安慰小孩,“其实,乖孩子也容易死,你不必那么勉强自己。”
“……”
小女孩一声不敢吭,生怕沐言觉得这两个辫子不好看,找个理由把她脑袋削平。
跟沐言相处很短的时间,看似无事发生,但你得提防点背后,因为他会笑着从后背给你来一刀。
俗称“笑面虎”,这种人最为可怕,前一秒嘻嘻哈哈,我们是天底下最好的父女,下一秒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你不知道哪一句惹到了他,也不知道下一刻他会用什么方式把人搞死。
“我真是眼瞎了,觉得他是一个好父亲。”
她后悔选择沐言当她的父亲,换一个人早进入了腹中,被提炼成了屎拉出去了。
“爸爸,跟你相处很开心,我也很喜欢我的新名字。”
鬼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内心妈妈批,嘴上说着沐言的好。
“白洁,象征着白色纯洁,真好听,还是爸爸学历高。”
“哈哈……”白洁这个名字,沐言曾经在哪听过,什么白色纯洁,黄色废料还差不多,他尴尬的笑笑,面对小女孩的笑容,莫名有一种欺骗小孩的羞愧难当。
砰砰砰——
正好,有人敲门。
迟予安懒散的从床上爬起来便要去开门。
“躺好,还是我去吧。”
几步路的距离,沐言去开了门。
小院中就那么几个人,沐言在开门之前做好了心理准备,他寻思他们一定是来讨论副本的问题。
既然双方都有小孩,都要参加祭祀活动,他准备透露点信息给他们,不弄太多,一点点便好。
“你好,我叫宋景深,是第二次经历副本!”
“嗯。”
沐言眼神寻找着他们这支小队的队长。
因为年轻人看起来,呃……也不是说不是当队长的这块料,就是有些不符合。
宋景深笑着,头往里面探,“沐兄,方便让我们进去吗?”
“什么事?”沐言抬头望天,“天快黑了,天黑以后,容易出意外。”
“啊,没事,我们决定在旁边的两个房间挤一挤。”
话即到此,沐言没什么拒绝的理由,把门让开,让他们进来。
一人张开手臂,闭上眼睛,“哇,房间好大,空气好清新,好像有家长的味道!”
队伍中唯一的女士走到小女孩面前,“小妹妹,你这头发怎么翘上天了,跟鸡毛掸子似的。”
她想给自己立一个幽默搞笑的人设,一回头,便对上沐言冰冷的眼睛。
纵横副本几十,看眼色也能看出点门道,她保持着笑容,摸上小孩的头发,“姐姐在开玩笑,其实小妹妹你的头发很漂亮的,显得你更活泼可爱了。”
“姐姐,你心口不一哦。”
“哪有,姐姐是最诚实的。”
这些人似乎在表达一个超前且沐言看不懂的精神状态,一个个都好神金!
沐言头疼的扶额,向床上的某人投去求助的目光。
“帮忙”
“不帮,我要睡觉。”
“你死定了。”
沐言的威胁一向有用,在眼神交流以后,迟予安从床上坐起,翘着二郎腿,再用手轻轻拖住一半的脸颊,眼神扫过每一个人,一副大佬的做派。
他咳嗽两声,几乎所有人全部看向了他,“有事说事,无事离开,打扰我们睡觉了。”
他说的不是我,而是“我们”,其中包括了谁,几人不由自主的想到了沐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