酆都城往东，灵牧堡垒的地带，在众人的挥手送别中，拓拔野带着三月向着更南方的地带行去。那是不死神国的方向。他原本打算直接借助鬼泣之森的被九幽开辟出来的两界通道进入，结果那里的条件根本不允许。

仿佛里面是个完全单方向的通道，根本不支持他逆向传送。

对此就曼陀罗她们也无能为力，虽是借助这个来到纪元大陆，但从没尝试借助它而离开。

拓拔野在仔细考虑之后，最终还是准备借助冬烝祭塔的力量，借道九渊。他依稀记得在九渊的东面，那片污染最为严重的区域，九渊的玄风鹰巴鲁家族的属地就在那里，他还记得当初巴鲁古德曾前往王城想要迁徙族人，也不知道后来的情况如何。

如果他猜测没错的话，在九渊应该就藏着相应的前往九幽的通道。

加上薛清颜这么长时间没有音讯，他也有些担忧，这次正好将宽恕的另外一枚种子送回，相信对遏制和延缓污染也会起到一定的效果。上次被在海渊之城被强制送别，不知道如今是什么一副模样。

但他也没直接前往，而是独自向着不死神国行去。

不是他不想带着古龙他们，而是在前两天试探过后，发现他们并不能很好地适应死气。那里的环境可能受到噬界树的影响，在不死族进献自身血肉后，让祂发生了彻底的变异。

拓拔野这次，就是想先去不死神国，尝试能不能取得噬界树的帮助。

最好就是能将祂带回无启族，不管成不成，总归要尝试下。另外，能收获一些不死神晶，帮忙三月恢复也是好的。由于自己接触的对手实力越来越强劲，三月也有些捉襟见肘。很多时候都有心无力，而他如果到了九幽，又非常需要它作为自己的向导。

三月能恢复部分实力，或者仅仅是觉醒部分记忆，对拓拔野而言都是好的。

前行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众人视野之下，扑面而来的苍凉和幽邃感让拓拔野眉头一挑，他总感觉这跟自己印象中的不死神国有那么些许差异。不过也可能自己今日已经今非昔比，感知上的敏锐相较以前不知提升了多少倍。

深入之前，从堡垒的灵牧老将等人口中，拓拔野已经事先了解了一下，关于不死神国最近的情况。自从那一日之后，魂圣所率领的不死亡灵就跟彻底消失一样，彻底没有了音讯。

在以往，不管规模大小，骚扰侵袭是常有的事。这也是灵牧堡垒建立的初衷，而这般反常的事也让人摸不着头脑，但谁也不会吃饱撑了前去调查，大家都乐得清闲，甚至有段时间连城防守卫的锻炼都松弛下来。

拓拔野自然猜不透其中原因，最大的可能就是那次伤及了不死亡灵的根本，让魂圣决定偃旗息鼓，休养生息。但以不死族的特性来看，他们好像跟这个词八竿子都打不着。

少年摇头。突然鼻尖动了动，他总感觉有股若有若无的味道萦绕在鼻尖，随着他越往南，越靠近不死族，这股气味出现的频率就越来越高，“三月，怎么样？你闻到什么没有？”

狂风吹拂之下，三月身上的毛发乱舞，但它的身子就像完全长在拓拔野肩膀上，纹丝不动。听到呼唤，它甚至连眼睛都没睁开，只是抖了抖胡须，泛着粉白的鼻翼抽动了下，“……感觉有股，油味？”

“是不是特别像街头闻到的那种？”拓拔野追问。

它又嗅动了几下，对刚才的回答又做了补充，“有点像木材烧焦的味道，可又不完全是……”

在中州的大城街道上，有很多不同的商铺，有些客栈或者酒楼，经过他们的时候，时常能闻到一股股的酒菜香味，甚至一些店家把厨房开设得接近过街的位置，使得这股味道更加明显，其中就有三月描述的木材烧焦味道。

“这群家伙，不会又在搞什么幺蛾子吧……”拓拔野放眼望去，只能瞧见灰蒙蒙的一片，远处的所有景象都被大片大片的灰色雾霭笼罩，让人完全看不真切，那里就是覆盖在不死神国全域的死亡灰雾，里面所蕴含的是惊人的幽冥之气，而人族和其他生灵赖以生存的命源，在这里的含量低得令人发指。

众所周知，有噬界树的存在，任何富含命源的存在，都会被它当做食物一样吞噬吸收。拓拔野忽然想到什么，转头望向三月，口气有着不确定，“你真能进去吗，要是不行就算了，大不了我多费些功夫。”

三月睁开眼，眸中尽是鄙夷，“你看不起谁呢？”

“…别误会。呃，你也不用解释，我对圣灵的了解还是过于浅薄了。只要你没事就行。”淡淡的话语让三月一怔，随即轻轻一声冷哼，它自然清楚对方是替它考虑，只是这话有些让三月的傲气有些受挫，“区区幽冥之气，还没有被本皇放在眼中。”

虽不知它倚仗的是什么，但肯定是自己暂时无法理解的存在。拓拔野没在这个方面多纠结，对于心中察觉出的疑惑，他猜不透，只能加快前行的脚步，想要抓紧时间探明。

脚下的大地从贫瘠到冻土，再到一股反常的灼热，前后发生的巨大变化让他心头一跳，这种违反常理的现象，背后定然有着更深一层的原因。而当拓拔野和三月穿过雾霭屏障的时候，出现在他眼前的景象，让他倒吸一口凉气，就连三月，这位曾经镜瞳一族的皇，此刻双瞳之中尽是骇然。

那棵巨大的，仿佛从天际垂落下来的噬界树，原本灰褐的树干和树冠之上，此刻通体被一股炙热的明黄色笼罩，而下垂落下的粗壮分支底下，数不清的同色光团忽明忽灭，闪烁着阵阵诡异的色泽，以及那股令人不适的气味。

在距离拓拔野最近的位置，那棵分叉的枝干下，不死族集结成长长的光带，仿佛飞蛾扑火一般，不断投入那团光亮之中，使得原本闪灭不定的光团逐渐趋于稳定。这一幕，看得拓拔野眉头直皱。

“这群家伙，他们不会是在……”

“你没猜错，他们在烧树！以自己为燃料，点燃噬界树！”三月的口气严肃异常，同为纪元大陆圣灵一员，此刻见到噬界树竟然被这般对待，它总感觉有股抑郁和怒火要喷薄出来。

“这群家伙，真不是疯了吧？！”

即便已经眼见为实，但拓拔野对眼前的一幕依然感觉难以置信，以自己作为燃料，焚烧噬界树，多么疯狂又多么可怕的事，此刻正在自己的眼前真实上演，“不是啊，噬界树怎么一点都没反抗的迹象？”

他话音刚落，就感觉头脑中传来一阵眩晕，眼前的场景轮廓开始旋转重合。

“神魂！”三月一声呵斥，同时以自己的神魂为护罩，将一人一猫全部笼罩进去。拓拔野醒转过来，看着神魂护罩淡淡的荧光外层，在这片诡异的环境中不时发出噼啪声响，目光不由一凝。

类似的场景他在铁林堡垒外界对抗污染的时候遇到过。

“别看了！你自己也来！本皇撑不了太久。”现在可不是逞能的时候，拓拔野当即升起神魂护罩，接过三月的负担后，少年才知道自己有些小瞧它了，这里环境的恶劣程度，比铁林堡垒的域外污染，有过之而无不及。

见他满脸凝重，三月开口解释，“这是以神魂作为燃料的献祭仪式，产生的热量和散发出的气息都是直接作用于灵魂层面，所以它对于死物是完全没作用的，但对于任何活物，却是致命的存在。”

“它会直接将生命体的神魂在不断地安抚沉眠中消耗殆尽，直至最后，只剩下躯干残留。而作为被控主体的噬界树，此刻正陷入一场漫长的梦境之中，只是等它苏醒的时候，可能什么都不会剩下了。”

“这群家伙是看上了噬界树的神晶？”

“可能吧……”经过初始的震惊后，他们也是缓缓冷静下来，“虽然这样说有些不道义，但本皇可以告诉你，这时候如果不去阻碍他们的自焚，避开那群不死族，找到不死神晶是收益最高的计划。”

“至于说，阻止不死族，救下噬界树，能不能得到它的认可，这是两说之事，毕竟发生了那么多事，它的性情跟那时候可以说天差地别，从你上次的经历来看，基本可以肯定了。”

“说吧，你准备怎么做？”

“……”拓拔野默然以对，沉寂的氛围中，只剩下散逸出的魂火不断侵蚀神魂护罩，两者碰撞之下，不断发出令人打颤的噼啪声。摆在眼前的问题，让他一时间有些进退维谷。

他并不是什么圣人，也没准备去做圣人。就像三月说的那样，选择拯救它的话，最后一无所获还在其次，甚至一个搞不好，被两头追杀，直接将自己都给搭进去。而选择不救，根据他的能力，只要避免跟不死族高层接触，或者在他们发现之前，攫取自己想要的不死神晶，成功的概率还是不低的。

拓拔野深呼吸之下，捏了捏拳，闭目开口，“我不想违逆自己的内心……”

三月的嘴角微微一抖，似乎有话想说，但被拓拔野后面的话给止住，“我不想见到非所愿之事在我眼前发生，不管结果如何，如果我有这份能力，那么我就会选择去伸手。”

三月无声地咧嘴，没有辩驳。

“那你可要抓紧时间，这里的环境就算是以你的神魂强度，虽不是主动接受烤炙，但也不可能长久地坚持下去。别说我没提醒你，到时候如果神魂消耗一空，那就等着跟他陪葬吧。”

“那我们从哪里下手？”

“……搞半天你连怎么办都不知道，说得这么大义凛然。”三月嗤笑，不对眼神中倒是难得闪过赞赏之色，如果以前只是对于这个年轻人的潜力有所肯定，那么今日之后，对他的品性同样有所了解。

有些话它没说，不过暂时也应该不用说了。

“如果单纯想要浇灭焚魂的话，办法还是有的。问题那么庞大的数量，就算将你全部的心神耗费在上面都做不到，唯一的办法，就是找到其中的关键存在。想要引动如此规模的存在，让他们走上自焚的道路，可不是简单的一道指令就能办到的。即便不死族有神魂引动，但这种源自本能的抗拒，也会直接斩断计划的推行。”

“看来，还是要找到那位魂圣才可以。”

拓拔野没再犹豫，直接抽身向着不死神国的深处飞去。现在说再多，再如何研究也是一纸空谈，想要达成目的，唯有行动。

当他的身形直接滑过长空，深入腹地的时候，下方自焚的不死族竟然没有丝毫阻拦的意味。不知是它们过于麻木，还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或者在不死族高层眼中，焚魂所产生的巨大影响就是天然的防护屏障。

凭借脑海中模糊的印象，拓拔野向着记忆中的地点飞去。

在一节连通天上地下的粗壮树干上，犹如结瘤样凸起的房屋，被一层有一层的灰色雾霭包裹，使得拓拔野完全看不清里面的情况，还没等他再靠近些，就被周围涌来的不死族给团团包围。天晓得有多少数量，遮天蔽日，密密麻麻，充斥着他全部的视野。

这些不死族的存在，并非阻拦，而是自爆。

他们以飞蛾扑火的姿态，以拓拔野为目标，向着这边集结飞来，有些甚至还没有完全接近，就直接引爆自身，卷动的气浪就像一个导火索，将所有的不死魂灵一同点燃，裹挟着神魂力量的气浪，吞吐不定，像是漫天的箭矢长矛，向着他攒射而去，势不可挡。

神魂护罩外侧，原本光滑的如镜面的存在，不断传来噗嗤声，有些甚至向内凹陷处巨大的坑洞，或者深深的拉扯，前后剧烈的变化让人一阵心惊肉跳。

拓拔野一边补充神魂护罩的消耗，一边不断后撤。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他今天碰上的则是完全不要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