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至亲之人，到兵戎相见，冷刃喋血，前后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

拓拔野甚至到羽笙后撤冷笑，都还没彻底反应过来，没有刚才发生在眼前的惊天剧变给彻底厘清。

“你…你到底是谁？！”拓拔野边压制伤口处那股腐蚀力量的蔓延，边维持脑海的清醒，想要将事情搞明白。眼前的女人，样貌和记忆中的羽笙一般无二，就连那股神态都仿佛同一个模子刻出来。

可唯独身上的气息，陌生得让他不禁打起冷颤。

阴寒的气息，在周边环境的笼罩下，让她仿佛从九幽之地爬上来的森然恶鬼。那股针砭入骨的寒意能将人的神魂和命源都彻底冻僵，无法用言语形容的诡计为她盖上层层面纱，让人看不真切。

“哥哥。小野哥哥~我是羽笙啊。”纤指末端，漆黑如墨，但姿态却一如小女儿状，拂过嘴角，露出半带羞涩半带喜悦的俏颜，这副神态，让人错愕，仿佛刚才刺向拓拔野的一击并非出自她的手掌，“难道这么久不见，你都把我彻底忘记了吗？难道你忘了是谁当初不惜牺牲自己，也要将你救下的吗……”

拓拔野手紧紧抵着额头，在对方一声声质问之下，他感觉脑袋特别沉痛，眼前的景象也不断恍惚，他自己仿佛一处扁舟，此刻在惊涛骇浪之下，浑身上下不由自主，只能随风而荡，虽浪而动。

“你还是不肯相信我么——那我就证明给你看！”

突如其来的证词，让拓拔野一怔，对方完全没章法的举动让他根本不能预测她下面的话语和行动，还没等他开口，只见羽笙伸出双手，向后抓向自己的脖颈，然后猛地用力，双臂向两侧拉扯开。

只听撕拉一声，一副皮囊仿佛丢弃的旧衣，从她身上摔落在脚边。

“小野哥哥，你看啊，我还是不是你的羽笙妹妹啊？”

“你……？！”拓拔野看着眼前的场景，只感觉一切都像是幻境，都是身处噩梦之中，可以自己的实力，以自己目前的超我之境神魂，又怎么会陷入这么荒诞的诡异之中。

鲜血从羽笙身上不住流淌，看上去分外血腥的场面，作为承受者的她却无动于衷，带着一步一个血印，迈着轻盈的步伐，向着拓拔野不断接近，全身上下不要说身披片缕，此刻连皮囊都不复存在。

“……”

“滚开！”超我神魂的无边伟力，化作飓风之眼，在体内卷动无边伟力，将侵入血肉之中的诡异物质一同聚集然后进行无情的驱逐。暗红中带着深邃的黑光血剑，以拓拔野为中心，向着四周散乱攒射。

“呵！”羽笙一声冷笑，挥手洒下一片光幕，将袭来的攻势全部阻拦在外。

眼前恢复了一丝清明，拓拔野的脸色也彻底冷了下来，一柄断刃出现在他手中，其上雷光缭绕不休，誓要斩断阻拦在身前的一切，许久未曾启用的涤罪，再次重出江湖。

“现出你的真身。否则，今日的初见，就是明年的祭奠。”

“呵呵。还真是小瞧了你呢。没想到，在这贫瘠荒芜的中州，还有你这样的青年才俊。可真是让本宫刮目相看呢。”眼前的羽笙伸手在脸上轻轻一抹，一副完全陌生的样貌出现在拓拔野面前。

“你到底是谁？”这已经不知是拓拔野第几次的询问，他寻遍脑海旧忆，也根本想不起眼前之人是谁，又有着何种身份，就连拥有相关或相近气息存在的他都搜寻一遍，依然无果。

“无知者无畏。倘若告知与你，恐怕我们就不能很好地交谈了？”

“呵，”这次换拓拔野嘲讽了，“交谈？如果想要交谈，难道刚才的就是你交谈所表现出来的诚意？你的交谈难道靠的是武力？”

神秘人耸肩，并没有在这个上面作过多纠缠，“不。其实最初你的下场有且只有唯一，死亡就是你的最终的归宿。哦不，兴许你的这副身躯对本宫而言也有些价值，毕竟是这样的存在啊。不过你应该庆幸，就在刚才，你为自己赢下存活的机会，也赢得我想要交谈的想法和耐心。”

“抱歉。我实在没办法跟一个全然陌生的存在，去交谈什么。”

见他这般坚持，神秘人不由发出一声轻笑，“九幽之地，黑寡曼陀罗。”

完全陌生的词汇，让拓拔野一时没反应过来，他根据刚才听到的，慢慢复述一遍，“九幽之地？黑寡曼陀罗？九渊和九幽有什么关系？”

“哦？”曼陀罗脸上显露出一缕奇特的笑意，“原来你知道九渊啊。嗯——确实，你的身上有一股若有如无的幽冥之气。”

拓拔野悚然，对眼前这个女人更加忌惮，他能肯定彼此双方是第一次见面，可即便如此，她就直接点出他身上的幽冥之气着实让人震惊。少年眯着望着她，他在考虑后续如何进行。

“不用这么紧绷。我对纪元大陆上的生灵没什么恶意。”曼陀罗笑。

“呵，你所谓的没有恶意，难道是指将这些女孩肆意取用？”在曼陀罗身后的厅殿内，横七倒八地躺着好多具气息全无的尸骸，拓拔野能感知到，这些都是中州，不，应该是昭化城那些消失的女孩。

曼陀罗对此只是耸肩，“你这样的存在，难道还会对地上的蝼蚁施与怜悯吗？”

“最起码我不会滥杀无辜。”拓拔野的口气彻底冷了下来，他决定，将眼前的神秘女人拿下，在探究其他的问题。

“不不不。你又错了，这可不是滥杀，明明都是于我有用的存在，怎么能以滥杀来形容。其实你也一样，不过你的存在，鲜活的模样可比死亡的形态有用多了。”

就在拓拔野准备动手时，从曼陀罗口中冒出的一个名字，让他瞬间怔在原地。

“你认识云夜心吗？”

“……！”仿佛没听清一样，拓拔野的瞳孔猛然撑开，“你在说什么？！”

在他瞬间惊诧之际，一道鬼魅样的身影再度瞬移上来，漆黑的匕首带着无尽的寒气，以不可描述的迅捷速度，分别斩向拓拔野四肢。曼陀罗或许说过不想杀了拓拔野，但很明显，她也没准备让这个不太听话的年轻人有着反抗自己的机会和能力。

凌冽的刀光如死神的镰刀，倏忽之间降临。

然后在曼陀罗的冷笑中，递出的匕首却遇上了阻碍，雷光缭绕的涤罪拦在它的必经之路上，将原本势在必得的一击直接抵御下来。并且在这之后，雷光如电蛇倒涌，顺着匕首向着她的手腕缠绕上来。

森然阴冷的幽冥之气在触碰雷光后不断炸裂，仿佛两种不相容的存在相互较劲。不过本应如此，涤罪是由生之命源激发，跟死之幽冥本身就呈完全对立的存在。会发生这般反应拓拔野并不意外，但曼陀罗却是非常诧异。

在她的概念中，纪元大陆绝对不该存在这个等阶的能量，这才使得她原本势如破竹的一击居然被格挡下来。

“你好像很意外？”拓拔野前臂发力，手中涤罪犹如巨龙抬头，以势不可当的态势击向曼陀罗，将她的匕首或者说将她整个人完全逼迫至下风，与此同时，他的超我神魂同样在发挥作用。

在他攻击的瞬间，不断地击中四周的薄弱空间，一股股散逸的微弱空间力量犹如遍布的刀刃，在不断地积攒和显露。

“空间之力？！”如果拓拔野先前展露的所有，曼陀罗还能接受，那么空间之力的显露，就让她感到彻底的骇然，“这到底是什么妖怪，为什么会和情报上记录的完全不一样。”

这种超然的涉及时空的力量，就算是在九幽都没几个人能掌握，更不要说贫瘠的纪元大陆。要是在她来之前，有人这样告诉她，那么她肯定直接砍去开口之人的舌头，让它彻底安静下来。

“呵。”拓拔野对此没有过多解释，误会就误会吧。她就像当初铁林木一般，将这种神魂带来的超然洞察能力误会成空间之力。不过倒是有助于他的计策。拓拔野手上攻势愈加密集，一招连着一招，同时神魂也是毫不手软，一道跟着一道。

曼陀罗只感觉左支右挡，形式愈发艰难，自己的处境也愈加艰险。

“我们无冤无仇，为什么不可以坐下来谈谈呢。你也不想轻易得罪九幽之地的人吧？不想平白得罪幽主吧？”曼陀罗的话瞬间产生了效果，拓拔野将她逼迫至四周都是空间裂缝的存在，将她变相地禁锢。而唯一的出路，就是在手执涤罪的他这边。只要自己守住唯一的隘口，那么对她而言，就是彻底的封闭绝境。

“告诉我，你怎么会知道云夜心？”拓拔野手中的涤罪并未放下，上面的雷光反而愈加狂暴，仿佛曼陀罗稍有动作，就会直接扑击上来，一口将她吞下，不留半分。

“这是幽主的谕令。某一天，幽主突然宣布，将一名新晋的「花女」加入进来。我们也是后来才知道，她是突然出现在九幽，名字好像就叫云夜心。”

“这什么时候的事情？”

“应该是半年之前。”曼陀罗的话让拓拔野心思极速转动，那应该就是她跟自己在望帝城分别没多久，虽然不知道其中发生了什么，但现在能肯定的是云夜心此刻所在，最起码是安全的。

“那你该不会是你们什么幽主派上来探听消息的吧？”

“……”曼陀罗一脸的犹豫和踌躇，但在拓拔野的逼迫下，她最终还是将实情告知了他，“探知云夜心的事情是一方面，对纪元大陆的探查是另外一方面。因为，有人打通了彼此的通道。”

“春祠祭塔？！”拓拔野瞬间想到，在鬼泣之森的深处，那里肆意蔓延的污染之中，一直有着一座高塔。那里是很久之前，云夜心救下自己的地方，想来这次也是她准备寻求帮助的所在。

不过不可能是她主动打开彼此阻碍，联想到之前的羽笙，拓拔野心中有了答案。

“姬届不会打算出卖纪元大陆，然后加入你们吧？”

“……”曼陀罗听到这个名字，撇嘴，一脸的鄙夷神色，不过她这个提问没有反对，“虽然我看不起这个人。不过他确实很有能力，或者说很有野心。是一个做大事的人。”

“你们所谓的做大事，就是不择手段吧。”拓拔野以肯定的口气说出这句带着半分疑问的语句。曼陀罗耸肩，同样没有拒绝，只是她看向拓拔野的目光变得有些奇怪，“通往强者的道路，难道不是遍地骸骨吧？这么浅显的道理，你不会不懂吧？不择手段？呵，你说得太轻了。”

曼陀罗摇头，虽然此刻的她仍处于劣势，但对于拓拔野的问题却依旧不屑一顾。刻画在骨子中的对于力量的追逐，使得他们永远只信奉强者，也永远只会臣服在强者的王座之下。

“我不是来跟你辩道的，也不准备用区区几句话就改变你根深蒂固的理念。”

“我没这个义务，更没这个兴趣。告诉我，你们的幽主来了多少人，下一步又准备如何？姬届那边又怎么如何配合，他那边的情况现在怎么样？”拓拔野一连地追问让曼陀罗眉头一挑。

“为什么那么急切啊……难道你就不想多了解一下姐姐吗？深入了解那种。”

然而拓拔野的脸色却一如冰霜冷淡，无法让人在上面找到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引起波动的只有直指曼陀罗鼻尖的涤罪之剑，“你们幽主培养什么花女应该也要花费不小的代价吧，如果折损在这，不知道他会不会心疼？”

曼陀罗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口气森然如鬼，“你在威胁我？你可明白九幽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确实。以前我可能不太清楚，但以后应该就会明白。”

拓拔野双眸之中精光绽放，就像两颗迷你的烈日，向外喷洒出灼热的光和热，在他的猛然呵斥之下，曼陀罗的双眸不自觉地对上，一股强烈的恍惚降临，将她的神志彻底笼罩。

曼陀罗本身的实力大概跟森蚺，凌云相当，属于六重郭天境后期。不过由于所修行的力量有些诡异，实际战力应该接近七重减天境，但好在拓拔野的神魂足够变态，直接以神魂降生之法，将她纳入控制。

“不想回答，那就做一个乖乖听话的傀儡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