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拓拔野一语道破天机，铁林木的脸色带着明显的惊诧直接呆愣在那，在铁林南一声呼唤中，他才再度醒转。但他此刻已经顾不得这些，双眼直直盯着拓拔野，眸光尖锐，似要将他完全看穿。

铁林木身子向前探出，眯着眼一字一句地说道：“你都知道些什么？！”

拓拔野耸肩，并没有因为他表现出的压迫而丝毫拘谨，他先朝大厅外的混沌看了一眼，然后收回目光，将心中的想法告知他，同时也是透露给在场诸人，“不瞒各位，外域的污染可能比你们想象的更严重。而这里，也不是它产生的源头。”

有风吹进大厅，烛火晃动，让众人诧然的脸色更加忽明忽暗，铁林木放下手中杯盏，走下首位，“前些天，外界的那场意外的爆发跟你有没有关系，是不是你的手段？”

“……”在场众人都参与了当天那场污染爆发，无一例外。但拓拔野和铁林一却不在现场，现在铁林一已经西去，而拓拔野又说了这样的话，很难不让人产生彼此的联想，但要说这个年轻人，能直接遥控域外污染，这样的说辞未免过去离谱，实在很难让人相信。

“铁林族长猜得没错，是我做的。”

拓拔野的话却让众人一时间手足无措，就连荒野众人也是第一时间沉下眉头。

“不过有必要事先说明，那天引起它暴动是我的手段，但有必要提醒一下各位，在下来到此处不过才短短几天，那鬼东西跟我可没什么必然联系，只不过略施手段吸引它的注意而已。”

“略施手段？你凭什么能做到？”铁林木跟进，显然依然对他的身份保持怀疑。

“圣灵喽，铁林族长知道外面的存在，为何一直想要攻陷铁林堡垒吗？”

“难道也是因为生灵？”

拓拔野点头，“又猜对了。同样也是因为圣灵，它们想要占据，但苦于没有手段，只想借助你们来达成自己的目的。在这给诸位讲解一些可能不太容易接触到的讯息。”

“纪元大陆的圣灵，秉大陆之先天之气而生，同样属于先天之物，但它们也属于纪元大陆的一员，跟诸位的存在可谓是同一个层次，虽有高低之别，但本质是同样的，举个简单的例子，将纪元大陆看作一个正常的人类，那么生灵就相当于这个人的五脏六腑，或者它们各自在这个人的正常运转过程中担任相当高的地位，担负一定的职责。”

“而你们，你，我这样的存在，品阶上先天就低数等，相当于组成它的毛发，肌肤这类存在——至于那些域外的污染，可以理解为外界入侵这个人体的有毒物质，同纪元大陆，也就原本这个正常人不能共存的存在。”

拓拔野话音刚落，铁林木再次追问，“你刚才说它们的源头，和袭击堡垒的原因，这些都没说。”

“族长不要着急，刚才的话已经听懂了吧，这些污染其实也是诞生自这个躯体，也就是这个人类，纪元大陆本身，不过它是在某些情况下变异的存在，至于如何产生，我有些猜测，但还没找到切实的证据证明，后一个问题倒是可以回答，它们也想占据这具身躯，也就是占据纪元大陆，但因为作为变异者，或者说外来者，无法直接掌控身躯的重要部分，也就是无法直接占据圣灵，那怎么办呢，唯一的办法，就是借助你们，来进行过渡。”

“这就是为何执着于击破铁林堡垒的原因。”

“至于我如何引动，同样是圣灵的关系，在下身怀圣灵的事，诸位已经知晓，在当日争斗中，其实我已经埋下了圣灵的气息种子，只不过将它引爆，模拟出相似的存在，引动它们暴怒而已。气息消散，他们自然离开。”

“但有一点我现在不能肯定，那些污染之中，是否已经诞生出类似圣灵一样的存在，也就是主体意识。不。”拓拔野突然摇头，想起之前在中州昭化城还有缺得镇上的情况，他心中就隐隐不安，“即便主体意识不在这里，也定然存在于纪元大陆的某个地方。”

“最大的可能，就是九渊之下，同样也是眼前大地的下方。”

“真正的，整个纪元大陆的至深之处——”

最为简单的字眼构筑的话语，却仿佛带着一股特殊的沉重力量，仿佛一张弥天的网，在众人心头罩下，让人呼吸都不禁收敛下来。

“很抱歉，我可能不能带你们全部离开这里，而且我也做不到。”随着不断剖析，就连拓拔野自身都逐渐意识到，铁林一族生活在这里，可能是别有它意，他如果擅自将这里的人员全部带走，那后果可能真的非常严重，就像九渊一样，那里的民众在格日的帮助下，化形成人，但同样承担天生的使命。

“不用全部，将我铁林一族的种子带走即可。”铁林木沉声说道，这一刻作为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他自然知晓，其中的利弊，就算自己等人全部离开，剩下的铁林堡垒空壳，又能坚持多久，如果污染蔓延到上面，那么就算全部离去又有什么作用，他并非什么深明大义，同样在替自己的族人考虑。

拓拔野双手抱拳，向着他深深一鞠躬。彼此虽有间隙，铁林一的死虽然根源在于自己的贪心之上，但终究跟他脱不开关系，基于这样的前提，铁林木依然能抛下之前的恩怨，不可谓不明事理，即便其中掺杂没有选择的因素。

铁林木之后，天问那边居然做出了同样的决策。

“小友，这边的话老夫会留下，同铁林一族携手作战，至于荒野之森的其余众人，还是麻烦你全部带回去。离开那么久，也不能总不回家啊。上面的事，就麻烦老友你了。”

古龙沉声问道：“你决定了？那我也留下。”

“万万不可，小友不是说了么，无启族本身情况不容乐观，而且毗邻荒野的沼泽和沙漠，同样不容小觑，老夫留下来足矣，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上面就还麻烦你多多关注。”

“我，我也留下。”说话的是凌云和森敖，没等天问反应过来，他们就把自家后辈给带到拓拔野跟前，“小辈的话是跟小友你一起下来的，那么也就麻烦你再带回去吧。”

森蚺重重点头，另一边的凌云则是笑笑，拍拍侵蚀天狼的肩膀，“侵蚀天狼的独苗可不能断了啊，吾以天狼一族的族长之位，为你赐名——风，以后你就叫凌风吧。”

凌风抱拳躬身。

而铁林一族那边，也是商议完毕，铁林木依然率领铁林一族坐镇铁林堡垒，由铁林南带领自己的五名族人跟随拓拔野出去。在听到荒野之森这边，天问他们留存下来的时候，铁林木也是一怔，然后点头致敬。

他们的想法或许跟自己类似，但行为依然让他心怀感激。

在外界的压力逼迫下，倒是有股一笑泯恩仇的感觉。

一番交谈，彻底将话说开，气氛相较之前也没有那么紧绷，虽多少有些分别带来的落寞，但总体还是向上的态势。

“话说小友，对域外那道圣灵，你了解多少？并不是老夫对你有所怀疑，只是这心中多少有些疑惑，之前我们也只是知晓有这么一个事物的存在，但具体情况可以说一无所知。”

拓拔野笑笑，他倒是没在这上面回避，其实他本来也只是通过三月，对那道圣灵有所感知，但具体如何其实跟铁林木他们差不多，并不比他们强上多少，不过在神魂晋升真我之后，不知为何，有关那道圣灵的气息就一直留在他的识海之中，冥冥中就仿佛遗落在外的游子。

他不清楚这种感觉是如何产生，但能感知到的强度，彼此之间的那种纽带，却不知道比之前强烈多少，这也是他的底气所在，他甚至知晓那道圣灵是谓何物，有什么作用。

“不瞒铁林族长，那道圣灵被唤作「自由」，它还有另外一个称谓「渡津之羽」，如果跟我知晓的讯息没有误差，那么它的作用就是穿梭空间，只是具体怎么样，又如何会被沦落到这里，被这些域外污染所困，这就不是我能知道的了。”

拓拔野的话让众人陷入一阵沉默。

这种完全超脱他们认知的存在，每一种都非常奇异，不被了解不被知晓是非常正常的情况，反而像拓拔野这样的，明明只是一位看上去稚嫩非常的人类，却能掌握，甚至拥有这些常人难以企及之圣物，想想就让人惊讶，甚至是骇然和后怕。

好长一段沉默之后，最先醒转的古龙率先开口，“小伙计，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动身，也好给我们一些准备的时间？”

“等我伙伴醒转吧，应该还要稍微过一段时间，短则数日，长则半月，肯定会动身。而且我还要等外界的潮汐来临。”

“那又是何物？”

“那是一年一种污染波动最为强烈炽盛的时间段。各位难道不清楚吗？”

“……这自然知道的。”似乎是勾起什么不好的回忆，天问的口气变得有些阑珊，“荒野众人，此前就有不少老友陨落在里面，不顾也是因为他们的奋力抵抗，这才剩下我们今日坐在此次饮酒商讨。”

“他们的牺牲不会失去应有的价值和光泽。”拓拔野掷地有声。

后来的时间里，众人又相互交流，互换消息，最后在一阵告别声中散去。不管铁林一族，还是荒野之森的众人，就像古龙说的那样，他们都要做些离去前的准备工作，倒是拓拔野这段时间有些百无聊赖。

最后仗着厚脸皮向铁林一族讨要了一些材料，他准备炼制一些药品和物件，以备后面可能遇到的危险，铁林木自然有求必应，尤其是后辈都需要他的照拂的情况下。

由铁林南专程带领，让拓拔野前往铁林一族的库房自己挑选，虽生存于地下，而且外面还有污染笼罩，但毕竟是一个存在那么久远的种族，族中的藏品珍品也不在少数，拓拔野倒也没有贪婪，挑选了几件合适的。

其中部分，他还准备炼制完成，分发给这些铁林族人，随行人员虽不多，但自己精力有限，也不可能全部照顾到位，增强他们的自保能力，也算是一种变相的保护。

入夜，古龙在拓拔野那边，听到关于无启族里的事情后也是一阵唏嘘，不过倒没有特别的遗憾，无启族本身的特别，使得他们只有遇到非常特殊的情况才会陨灭，否则只会陷入沉睡，虽然失去了噬界树，沉眠有点永眠的意味。

“小友这么神通广大，可有噬界树的消息？”作为八大圣灵之一，噬界树同样是古龙想要寻求的，倒不是想要独自占有，只因为它跟无启族绑定的羁绊过深了。他本人最初也是受邀前往探寻噬界树的秘密消息。这才跟随天问一并来到了地下。

在他期盼的目光中，拓拔野郑重点头，当下也不隐瞒，将自己在不死神国的遭遇，挑选一些跟噬界树有关的，仔细地讲述给古龙。后者时而蹙眉，时而欣喜，又时而震惊。

“如此看来，完全正常的家伙，已经不是老夫可以带离的啊……”听完拓拔野对噬界树如此模样的描述，古龙不禁摇头苦笑，圣灵的阶段有早有晚，但很明显，如今的噬界树在不死神国那边已经变得超脱一般人的控制和驾驭，“小友你可有什么办法？”

“前辈您还真的看得起我啊，我又不是星神，能降服成熟期的圣灵。”见他脸色落寞，拓拔野还是补充说道，“不过不死神国的噬界树，不知是我当初境界过于浅薄，还是它本身的问题，我总感觉噬界树跟无启长老跟我描述的，前后出入有些大。”

“毕竟在我所听到的传言中，现在的噬界树正走在一条异化扭曲的道路上。”

“如果能加以矫正，兴许还有那么一丝希望。”

拓拔野的话让古龙喜色焕发，他当即抱拳，“若能解决困扰无启族的难题，老夫自当率全体族人扫榻以待。”

“前辈严重了，无启一族与在下缘分不浅，我们之间本来就是朋友关系。不过目前，还是将眼下的麻烦给解决掉才行。”

混沌的夜幕之中，黑色的浪潮有着鼓动的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