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明的光幕不断闪烁,将高塔四周所有的目光吸引过去。
“这是,开启的节奏吗?”森蚺仰头,望着频率越来越高的闪烁,不由得眯起双眼,在一线狭长的视线中,他仿佛看到一点猩红的光亮起,还没等他细细查看,就听见耳边有少年的炸响爆裂开。
“快逃!”拓拔野说完,没有任何迟疑,也没有任何拖沓,带着三月直接向远离高塔的方向撤离,这里属于禁空区域,无法升空而行,他直接召唤出祝福流质,加持在身躯之上,以比来时快数倍速度向外奔去。
“搞什么……”这边的动静并没有惊动太多人,森蚺和天狼对视一眼后,他们看见彼此眼中的犹豫和挣扎,但也就稍稍慢了半拍,两人跟上拓拔野的身影,向外撤离,跟高塔拉开距离。
从原本的彼此十数丈,延伸到差不多二十丈的距离,就像象牙高塔上,以它为中心,一圈血红的光幕向着四周推去。速度之快,几乎眨眼之间就将周围的人群覆盖。
宛如天火降临,被光幕笼罩之人身上不约而同升腾起股股火焰,一股刺鼻的气味以及惨嚎之声瞬间在这片区域响起,整个场景宛若炼狱再临,让那些没有被波及的人一阵后怕。
好在它的范围在向外延伸出十多丈的距离后就没有继续蔓延,一些虽被波及,但本身实力强劲的修者,在付出相应代价后倒也保全自身。光幕瞬间收拢,天火不断洒落,在高塔周围形成一道熔岩地带。
森蚺和天狼面面相觑,望向拓拔野的眼眸中不约而同闪过一抹震惊。
没人知道他们此刻心中的想法,但不外乎震惊,诧异这些。他们不知少年是如何预料,对此地的了解又到了什么样的地步。但他们绝对不会想到,拓拔野心中的震惊不比他们少半分。
光幕闪起的那个瞬间,一股其他人都非常陌生,但拓拔野却记忆深刻的气息,将他记忆深处的画面勾动起来,那是在九渊的海渊之城,在他站在那张布满斑驳战痕的王座前方,所看到的纷乱画面。
从天而降的火雨,在天地之间连缀成线,似在洗濯,又像埋葬,要将地下的存在尽数摧灭在灰烬之中,将试图抵抗的生命完全埋葬。那是属于海渊之城的记忆,也是属于曾经那座沉沦深海的王朝记忆。
那场记忆里,充斥着同样却更为盛大的也更致命的景致,所有人的在那一刻收敛呼吸,迎接天火的降临,没人逃避,没人躲闪,就跟他们的王一样,接下这场来自高天的洗礼。
尔后,永坠冥海。
“西大陆这边,你们还见过,或者知道在其他地方还有类似的高塔存在吗?”
天狼摇头,森蚺却接过拓拔野的问话,“我没记错话,在沙漠和沼泽的深处,好像也有类似的存在,不过那都是异形虫和污染覆盖之前的事情了,现在环境大变,恐怕早就物是人非。”
拓拔野点头,心中有了自己的猜测。
见他不说话,森蚺再次将话题拉到眼前,“这个,我们还能进去不?”不知不觉中,拓拔野的重要性在这个临时组成的小队中迅速攀升。
“自然,不过禁空的关系,如何越过拿到熔岩地带,还是个问题。”
“我觉得我们不必着急,已经有人去替我们去尝试了。”侵蚀天狼开口,在他们交谈的时候,已经有按捺不住的人们,重新开始朝着象牙高塔聚集,并且有人开始尝试以不同的方式越过熔岩地带。
经过天火的筛选,留下的都不是等闲之辈。可无论他们如何尝试,都无法越过雷池一步,沉淀下来的熔岩,相较天火更为霸道,初始有不信邪的,以身试法,结果整个腿部都沉浸在熔岩中,前后不过两个呼吸的时间,灰飞烟灭。
这让众人不得不慎重对待。
“试试那个火蛾印记吧。”拓拔野突然出声。
“啊?可那是进入的凭证啊。”森蚺怪叫起来,此前就有例子,火蛾印记明显就是一次性的用具,如果在这里浪费了,那么就算能通过熔岩地带,可那又有什么意义。
“那被隔离在这边,同样没有丝毫意义。而且如果能抢先一步,收益也会大一些。”拓拔野的话让两人陷入沉思,少年倒也没强迫他们,毕竟选择在他们自己手上,这样不管最后的结果如何,也怪不到他的头上。
他只是有句话没说,就算没有火蛾印记,他应该能凭借自身进入其中。
侵蚀天狼和森蚺对视一眼,两人相互靠近彼此,然后就见一道血红色光幕从森蚺的掌心涌现,将二人包裹进去,没有犹豫地向着高塔行去。这是昨晚就计划好的,火蛾印记只要护持他们自己就行,拓拔野自有对策。
对此,二人倒是没怎么坚持,如果拓拔野进不去,那么二人就能顺利脱身。虽一直以来也没遭受什么屈辱和不公正的待遇,但受制于他人,不管是以什么样的形式,总归让人心中不舒服,尤其是这种事发生在他们身上,作为六重郭天境的存在,又怎会轻易屈居一个少年身下。
知晓他们心思的拓拔野,自然不会急于证明什么,时间会告诉他们所有。
“你怎么看?”少年微微侧头,望着肩上的三月。
“别打扰本皇睡觉。你爱怎么做就怎么做。”三月说完继续趴着,似乎对眼前的事并不怎么上心。拓拔野笑笑,笑容深得就像黑曜海的海水,里面潜藏着一整座海渊之城。
天花降临的那一刻他就明白,这是座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高塔。
它原本的位置应该在海渊之城,或者说,应该在耸立王城的那块中心大陆上,只是其中某种变故,将它送到了这里。如果拓拔野所料不差,这里面,可能有关于真实卜经的存在。
之前在海渊城中的遭遇,让他一直非常疑惑。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可以将卜经原本分裂成那么多的小块,还以此炼制出尸傀,赋予他们强大的战力。这等手段,就算曾经的王再世,也不太可能做到。
就拓拔野所了解到的讯息,星神六卷的出现,应该比这些朝代更加久远,久远到跟四时祭塔息息相关,蜃海的主教告诉他,云夜心跟星神有关,而云夜心当初在春祠祭塔那边告诉他,修复高塔,重燃焰火。
以这个为基准锚点,很多事情就逐渐清晰起来。
包括沉沦的王朝,地下不断涌现的污染。但在他踏足西大陆之后,异化的沙漠和沼泽,又在不断挑战他固有认知,将原本的一些猜测再度否定,虽不全错,但很明显距离真正的事实还有一段距离。
“先看看这里面到底藏着什么吧。”少年收敛心思,踏步上前。
走在前方的森蚺两人距离熔岩地带不过咫尺之遥,周边注意到的兽族,看到激发的火蛾印记,也不由地目光一怔,敢于尝试的,不管结局好坏,这份勇气都值得嘉奖,即便在某些人眼中看起来非常愚蠢。
既然决定,自然没什么好犹豫的。
二人近乎同时踏足熔岩,部分人期待的灼烧殆尽的场景并未出现,火蛾印记散发的光幕虽然看起来非常浅薄,甚至可以用透明来形容,但在面对熔岩的时候,却可以轻易将所有灼热抵挡在外,不给它们侵入分毫。
就这样,两人顺利趟过熔岩,抵达象牙高塔的下面。此时的火蛾印记也像拓拔野猜测的那样,也没有直接消失,他们回头望了少年一眼,然后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同高塔接触后,直接消失在眼前。
这一幕直接挑逗除拓拔野之外的所有人的心脏,顿时所有在此之前,收集到火蛾印记的兽人,纷纷激发它的光幕,然后朝着目的地直奔而去。场面一时间混乱不堪,还有没找到印记的,则直接大打出手,威胁或者恐吓,甚至直接作为手下的人质,扣押着一起通过。
拓拔野没有跟随他们一起,他没有火蛾印记,也不准备借助这种办法通过。
因为他知道这些家伙的最终的结果。
众人齐破熔岩,顺利抵达高塔的场景并未出现,此前出现的天火居然再次涌现,且以更凶猛的态势,更炽热更密集的模样,展现在这群不明所以的人面前,不止如此,就连他们脚下的岩浆地带,毫无征兆地狂暴起来,向上喷薄出的巨大浪潮瞬间将所有人都淹没其中。
炼狱场景再现,并且比刚才更为惨烈。
三月瞬间站起,眯眼望着眼前的景象,一时间有万千思绪在它眸中浮现,“这些都是你做的?”
拓拔野摇头,“通往王座的路,本就尸骸遍布,而他们,没有资格。”
因为这里一开始,或者说自始至终,都不是给西大陆的兽人准备的舞台,也不是他们能够觊觎的存在,只有具备王族血脉的,才有最终触碰王座的资格。
外部的一切同样倒映在高塔内,近在咫尺所发生的,让两位六重郭天境的强者都忍不住身躯微微颤抖,这是源自灵魂深处的压迫。二人对视,从对方的眼眸中读出了同样的讯息——这名叫拓拔野的年轻人,绝非凡尘所能束缚。
在他们面前的,是两道螺旋缠绕,不断交织向上攀登的阶梯,可即便伸长脖子,依旧瞧不清至高处的模样,上面仿佛被一层朦胧的轻烟笼罩,不为外人所窥视。
跟此前进入的人描述的完全一致,唯一的不同,是这里的禁制已经消除,可即便如此,森蚺和天狼二人,谁都没有向前迈步,他们突然觉得这里的东西,或者真不是给他们准备的。
至于强占的结果,外面那群人已经告诉他们了。
“他没有印记,还能进来吗?”森蚺有些呆呆地问道。
“非要我重复一遍你心中已经有的答案吗?”天狼以问题回答问题,森蚺却没有追问,只是平静地注视着,想看到心中的猜想真切地在自己眼前发生。
他看到了。
拓拔野带着三月,如若无人之境,在纷扰的天火中,在熔岩的肆意喷薄中,闲庭信步一般,向着象牙高塔走来。风不曾惊扰他半片衣袖,火不曾灼烫他半分肌肤,少年就这样,一步一个脚印地向着所谓的王座走去。
在无人可见的周身,以血化作的灵界,帮他将周围的所有侵扰都屏蔽在外。
伸手,轻轻将手掌覆盖在塔身上,顿时一股同塔身一样的象牙白顺着他的手臂蔓延过来,然后将拓拔野完全包裹,少年再次出现的时候,人已经在高塔之内了。
望着眼前跟冬烝祭塔相似的构建,拓拔野知道自己没有猜错。
“走吧。我们要找的东西在最上面。”微微颔首后,拓拔野带着三月,先行向上迈步,他突然回头,“跟紧我,不要乱走,乱碰。”
森蚺二人自然明白,不敢有丝毫大意。郭天境的存在,放在纪元大陆都是非凡的存在,可此刻,在未知的伟力面前,却孱弱得像刚刚出生的幼儿,甚至都不如幼儿,他们就算啼哭也无济于事。
以非常审慎的姿态,跟着拓拔野一路上升,随着他们的前行,后方的台阶在不断消逝,在空中化作道道光点。
“不要回头,不要往上看,不要往下看,看着我的脚步就好。”少年的声音从前面传来,明明就在身前不远处,可落在他们耳中,远得就像相互之间隔着好几个时空。
经历过之前的种种,没有出现任何意外。
最终,拓拔野带着三月和森蚺,还有天狼,出现在台阶的至高处。这里已经没有再向前的道路了,只有一扇被厚石板完全覆盖的门扉。不知道石板就是门扉,还是在它之后,但这都不重要。
拓拔野没有即刻出手,而是转头望向森蚺他们,平淡的眼神看得他们心中一跳,“你我相逢也算缘分一场,二位如果想要离去,我会让三月帮忙解开施加在你们身上的束缚和禁制。”
“如果愿意随我再走一遭,可能还有过段时间,才能重归西大陆,我不能保证你们会遇到什么困难,会遭遇何种挫折,甚至无法保证你们出行的收获能比留在这边更大,我想让你们自己选择,选择自己想走的路。”
就跟在象牙高塔前一样,拓拔野把选择权交给他们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