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一声带着无尽怒火的咆哮响彻其间，底下却是深深的无奈。

如果不顾一切地启用虚无神域，是不是一切就不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或者在行动之前，能再仔细一些，是不是结果同样会变得不一样，羽烈是不是就不会像现在这样，躺在冷冰冰的地上。

拓拔野跪坐在地，一股沉重的懊恼之意在他心间不断攀升。

喵~！三月的低吼在他耳畔响起，“谁也没料到背后之人如果果决，这般狠辣，就算能避过今天，只要他还在对方手中，针对你也只是早晚的事，是无可避免的结果。”

“所以，振作点。”

到底怎么会变成这样的呢，怎么每次都不能好好面对呢，每次都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强大，足以面对所有的困境和危难，足以给自己在意的人和事挡风遮雨，可每次真正遇到的时候，依然会感觉力有不逮。

自己依然渺小得可怜。

叮的一声，一枚玉珏从羽烈的腰间的扎带中掉落，在地面上摇摇晃晃地向前，撞到拓拔野的膝盖后躺了下来，少年垂着脑袋，伸手抓过，这是还没完成的羽息珏。

指尖流光闪烁，一句刻录在里面的断断续续话语，在拓拔野识海浮现。

“孩子，就是我的…延续，请替我，好好照顾……羽笙。拜托了。”

拓拔野将它紧紧攥在掌心，仰头深深地吸一口气，他知道自己还有很多事没做完，还有很多要走的路要走，不能在这里倒下。

羽烈的仇，那个男人所要付出的代价也必不会免除。

“赶紧离开，现在的状态，完全不是幕后之人的对手。”三月发声，“我还有剩余的力量，趁着对方还没反应过来，我来替你打开通道。”

拓拔野手掌攥得嘎吱响，他没有意气用事，知道此刻离去是最优的选择。

几个呼吸的时间，一道光门就在这里显露，而此刻的三月，已经一脸的颓废，趴在拓拔野肩头，没有一点生气，“抓紧…幸亏刚才的爆发足够强大，这里的空间力量也薄弱，此消彼长，才最够你离开——”

拓拔野回头望了一眼，谁也不知道他在看什么，然后直接转身离去。

光圈在他踏入的瞬间，也向着中心缩减，然后直接消散在半空。在拓拔野离开的半盏茶后，空间突然裂开了一道口子，两道身影一前一后地进入此地，望着空空如也的地面，他们似乎没有特别大的失望。

“如您所料，他们离开了。”

“从能瞒过我的隐夜鸫开始，我就知道那只跟在他身边的小东西不简单。果然如此。只是这么简单的欲擒故纵，他们居然没看出来，这点我倒是有些失望，与这样的对手碰撞，让我的期待低落不少啊。”

“……可能，他们也没有其他可以选择。毕竟，您留给他们的路太少了。”

巫的话让姬届不忍笑出声，“哈哈哈哈——难得，毕竟想看他在绞尽脑汁，费劲所有力气，结果到最后，发现走进的依然是死胡同的表情，实在是令我心潮澎湃。难道你不想吗？”

“我只想早点送他下去。”

姬届摇了摇头，“你还是对当初我这兄弟没能陨于黑曜海耿耿于怀啊。不过没关系，这是早晚的事，任何试图阻拦大人苏醒的存在，早晚会沦为他的奴仆，早晚会后悔自己曾经的决定。”

祷词一般的誓言，让巫深深垂下脑袋，曾有幸见识过对方口中大人所展露出的峥嵘，巫非常确定姬届言语的真实性，所以他才会如此坚定不移地站在这里，站在这个男人身后，没有任何顾忌地将自己过往全部抛却。

那样的存在，纪元大陆应该不存在任何力量可以比拟。

包括传说中，存于至高天的星神。

“那不知道接下来我们该如何，需要派人追查，将他们的行踪掌控下来吗？”

“没必要，浪费那个精力做什么，你知道他们会出现在什么地方？而且，给他们准备时间又如何，他们能翻出什么浪花不成，只要我们手中握着筹码，那么他们在自以为准备充分之后，自然会送上门，所以我们只要继续做自己的事好了，余下的留给时间。”

“那我们……”

姬届回头，眯眼看了看这个低垂脑袋的男人，他明明知道，却仍旧每次都要问一遍，话从自己口中说出来，只有这样，才知道如何执行，“让昭化城那边赶紧将规模扩大，这边也做好配合。”

“另外，联系星佑城的老朋友，听说我那位同父异母的大哥最近风头一时无两，记得给他找点麻烦，别让他过得那么舒坦，前提是让他别影响我们这边的行程和计划。”

“具体怎么做，应该不用我教你吧？灵言者大人？”

“明白。告退。”巫的身影直接消散。

姬届看着淡化的身影，笑了笑，“看模样，还没彻底习惯现在的身份啊。不过没关系，任何人早晚都要习惯的。”他回头望着拓拔野留存的淡淡气息，“给你时间，但不会太久哦。因为我和羽笙的婚姻可真的要开始了。”

“作为替大人准备的礼物，还真是一点都不能马虎啊。”

“跳吧，抓紧时间尽情地蹦跶吧，因为很快，脚下这块大陆将没有你们任何的立锥之地。”

拓拔野要是听到这些东西，这会指不定要跳起骂娘，或者姬元听到，说不定还会指着他的鼻子一顿嘲讽，但无所谓，姬届就算看到他们的模样，也只会一笑置之，笑他们愚不可及。

“这是哪里……”拓拔野揉着脑袋从混沌中清醒，视线慢慢凝实，望着眼前似曾相识但细看又完全陌生的环境，很是迷惑。

“喂，你认识吗？”少年伸手去掏肩膀上的三月，谁知掏了个空，肩膀上空空如也，“三月？！”感知变得迟钝，连三月什么时候不见的他都没注意，难道是在自己昏迷的时候吗？

在经过所谓的空间之门的过程中，这一次产生的眩晕感比此前借助冬烝祭塔传送到九渊不知道要强烈多少，这还是他身体素质相较那次，不知道提升多少的前提。

要是换做那次的状态，拓拔野估计自己此刻有没有命活下来都是未知之数。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响动，在枯枝落叶的缝隙中，探出一只毛茸茸的脑袋，正是三月。感情是在抵达的时候，因为碰撞摔下去了，不幸中的万幸，没遗落在什么奇怪的旮旯，否则一人一兽可能就直接告别彼此了。

“喂三月，你还好吧？”拓拔野伸出手臂，将无精打采的小狸猫给架在半空中。

三月略微抬了抬沉重的眸子，有气无力地回应他，“放本皇下来……你知道，自己的行为有多么无礼吗？！”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在纠结你的面子啊。放心吧，这里肯定没有你的族人……”拓拔野话是这样说，还是乖乖地将它放到一块凸起的石块上，望着四周葱郁的密林，他再度开口，“你定的位置，知道这是哪里不？”

三月懒懒地白了他一眼，“本皇现在只能勉强开个通道，设个屁的位置。现在唯一能肯定的，距离出发点不远就是，那边不也靠近森林么，可能我们就在附近也说不定。”

“不像啊。”拓拔野窜起身子，没敢升得太高，生怕在不清不楚的环境惊扰什么可怕的存在，意料之中的高塔并没有看见，如果是在附近，那肯定距离羽族曾经的据点不远，他记得那里有座魂塔，包括母亲羽灵在内，亡故的羽族的魂牌都在那里，也不知道羽族后来怎么处理。

想到这里，他不禁又想起羽烈，想起自己曾经在羽族的点点滴滴，心中又不免一黯。

“本皇好像嗅到什么味道了……”趴在石块上的三月，鼻子不停抽动，胡须也跟着一起抖动，声音将拓拔野的注意力拉回，他也学它的模样，不断抽动鼻子，在空气中寻找那丝奇怪气味。

“不过我能肯定，这里还是纪元大陆——”空气中命源之力的浓度明显高于幽冥死气，这点就能佐证他们没有回到九渊。

“奇怪，为什么会有一种石炭炙烤的怪味，而且其中还有其他香料。非常原始那种。”三月不断补充说道。

“呵，你说你一只猫，怎么懂的东西这么多，用词也像中州的老人一样。”

三月抽空白了他一眼，“那你知不知道有个词叫尊老爱幼，本皇的年纪都可以当你祖宗了……”

对此，拓拔野只能撇嘴，虽然它说的都是事实。

“味道的源头在哪个方向，快带我过去。”拓拔野见它非常肯定，不由出声提醒，“我们现在的状态，在这人生地不熟的环境里，要是遇到什么敌人怎么办，要不还是先恢复下？”

三月一愣，旋即点头，“你那戒指里，东西还有没有，再拿点出来。”

一番搜索，拓拔野在它面前摊开手掌，“真的只剩这些了，不过好在在缺得镇那边稍微补充了一些。”然后在它注视下，拓拔野就地取材，支起一口小锅，开始准备熬制汤剂。

过程非常顺利，等一人一兽将半口窝的汤剂喝完后，顿时感觉体内有道道暖流涌过，它的效果虽然比不上不死结晶，但胜在配置要求低，对于没有重症的情况最适合。

可没等拓拔野收拾妥当，周围的密林中，就响起连续的窸窸窣窣声，声音在他们愣神的功夫中越来越大，然后就见到从周围猛地窜出好几只形态各不相同的野兽。

不，用魔兽来形容更为合适。

拓拔野虽然身怀洛书经，但它主要是以药性为主，涉及的大部分内容都是纪元大陆上植株，从最基础的灵草，到像噬界树，宽恕这种非凡的存在，都囊括在植物之中，只有偶尔涉及药理的动物，才会提到些。

譬如哪些动物的哪个部位，可以入药，有什么效果……诸如此类。

可眼前这些呲牙咧嘴的魔兽，拓拔野能分辨出一些特征，可让他奇怪的，有些在他印象中根本不可能存在同一个个体身上的特征，此刻居然组合在一起，非要形容的话，就像魔兽各个部分被打乱，然后再随意拼接在一起。

正当他准备开口的时候，在这些奇异生物的后面，又有几只猿猴模样的存在钻了出来，出现在一人一兽的视野中，并在他们的注视下，每人一头异兽，乘坐在它们的身上。

模样酷似猿猴，只不过四肢相较猿猴不知道发达多少，而且看模样，非常擅长驾驭魔兽。每只猿猴身上都披挂着类似布帛或毛皮样的存在，这应该是他们的衣物，这样看来，眼前出现的是可以交流的智慧种族。

“三月借用你渊博的学识，告诉我他们是什么？”拓拔野侧头。

三月却没有回答，只是以猫的形态，展现出猛虎般的君临天下的气势，四肢微微延展，爪子抓着地面，脑袋微微扬起，朝着最中间的存在不停的低吼。作为回应，最中间那只长眉绕在双臂之上的古猿，也在不断地吱吱吱。

拓拔野没有出声打扰，看模样自己是意外闯入人家的地界，如果能取得主人的友谊，那自然再好不过。

交流很快就结束。

“怎么样？”拓拔野催促。

“跟本皇的动作做。”然后在拓拔野不明所以的注视下，三月舒展四肢，向着对方左右晃动起来。时而起跳，时而踢腿，时而身姿上扬，见它眼神示意，拓拔野无奈，只能有样学样，一起做了起来。

说来奇怪，做完这套动作之后，他只感觉体内的血脉流速都加快，对于天地之间的感知更为强烈，浑身热气高涨，恨不得找谁好好干上一架。

“来。”三月迈着猫步，朝对方让出的一只魔兽走去，然后优雅的一跃，直接落在背上，拓拔野继续跟进，学它的模样，也是落在魔兽背上，那只魔兽低吼一声，但那只年长猿猴手杖轻轻点在它脑袋上，后者顿时安静下来。

“他们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我们又是在哪里？”

“西大陆，无启之森，无启族。”从三月那里得来的几个名词，让拓拔野顿时瞪大眼睛。他们居然横跨整个黑曜海，抵达了曾经隔海相望的四大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