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吱一声,房门被推开,一道满身酒气的身影跌入屋内的暖色烛光中。
盘膝静坐的拓拔野听闻声响,悠哉地抬头望去,睁开夜星般的双眸,语气淡漠,“怎么这么慢……”不知道的还以为闺中妻妾在埋怨疲于应酬的夫君。
“嘻嘻~”又尖又细的声响传来,有些刺耳,“没想到,小东西,这么着急。”带着胭脂难掩的怪味,朝着拓拔野猛然扑去,不像亲热,更似捕猎。拓拔野不闪不避,电光火石间伸手,直接将她的手腕扣住。
“不先报下自己的名字么,我可是很好奇呢,三重天境的小妖狐。”
冷淡的口气,在她耳中却不啻于天地雷劫,原本迷离的狭长眼眸瞬间褪去酒意,第一时间想的不是反抗,而是脱身远遁,能够一眼看破她真身以及修为的存在,绝不是她可以招惹的。
可她似乎忘了自己的手腕被制住,情急之下,气息猛然爆发,倒是将此刻的拓拔野冲击得一阵气血翻涌,手中的钳制也瞬间解除,后者瞬间抽身,脚下一滑便想要逃离。
“你还能翻天不成。”强压下引动命源之气带来的刺痛,拓拔野沉目凝术,屋内茶壶,盆栽植株,甚至空气中的水汽被他调用出来,化作道道水蛇,以不可思议的角度瞬间将半只脚跨出门槛的她给制住。
“我本无意取你性命,不过你若执意反抗,那也别怪我心狠手辣了。”森冷的话语让她如坠冰窖,此刻心中万般后悔,自己不过是想捡些新鲜的血气,怎么招来这么个煞星。
幽幽一叹,浑身劲气散去,从身上传来的波动来看,她知道眼前这个,看似孱弱的少年,真想灭了她可能真的只要动动手指,那股混合着生死的压迫感,让她生不起一点反抗的心思。
同一时刻,拓拔野瞬间撤去对术法的维持,硬生生将一声闷哼咽回肚中。看着眼前双膝跪伏的妖狐女子,他以尽量平稳的口气询问,“你叫什么名字?为何在这占山为王?”
然而这位妖狐女人听到他的问话,却是突然抬头,满脸的惊诧显露无遗。
“您不知道这天地间的变化吗?”
“问你什么,你就回答什么。”
拓拔野带着几分杀气的口吻让她瞬间低头,赶忙回答上个问题,“小妖先前没有名字,不过化形后就叫蓊郁。在这,是因为原本有群贼人,想要拿住我,不想被我反制,后面的事就非常简单了……”
“蓊郁?这不像是你能起的名字啊?”
“……是小妖在山间捡到的书卷上这么说的。”
“应该还不止这些吧?”见到一副犹犹豫豫的模样,拓拔野肯定她还有所隐瞒,“是自己说,还是被我以夺魂之法强行攫取,你选一个吧。”
虽不懂他口中的夺魂之法是怎么回事,可拓拔野的神情落在蓊郁眼中,完全就是一副淡漠生命的表现,“我说…还有一枚化形丹。”
“居然是丹药!”拓拔野心中不由凛然,蓊郁的表现,他结合洛书经相关记载,能推测出一二,前者定然是邂逅某些幸遇,最可能的就是遇到了千载难觅的化形草,没想到居然是丹药。
“你确定是丹药?那东西你应该是第一次见到吧?”拓拔野眸露凶光,一副不相信的模样,其实就连他自己,也只在洛书经上见过对丹药的描述,却从未见到过真实的。
就算是在九渊,从两位神使的存在年岁来推算,那里的历史不会短于中州,可同样没有有关丹药的记载。
见他不信,蓊郁顿时急了,赶忙绞尽脑汁回忆起来,将那枚化形丹的模样,大小,气味等尽可能在这个神秘的少年面前还原出来。
拓拔野心下了然,面色依然古井无波,“你刚才说的天地变异又是怎么回事?”见她一副小心谨慎,欲言又止的模样,拓拔野随口扯到,“本座之前在清修,刚想入世探寻,就被你的手下给拿住了。”
蓊郁低眉顺眼,似乎是有些尴尬,“…这就是个误会,”她随即抬头,一脸正色地说道,“大人,难道你没感觉这天地间的灵气突然变得浓郁不少吗?”
“废话,本座当然有所察觉。只是还在调查其中的缘由。难不成你知道?”拓拔野斜睨了她一眼,随口问道,没想到她居然满脸认真地点点头。
“说下去,把事情说清楚了,我有赏。”不咸不淡的话语落下,在蓊郁耳中如闻仙乐,她随即将自己知道的都告知了拓拔野。后者则在她的讲述中,眉头皱得越来越紧。
时间随烛油的滴落一晃而过,拓拔野睁开双眸的同时,伸手将一株碧绿的药草呈递在蓊郁面前,“这是塑灵草,本座观你化形不全,料想是那枚化形丹过于久远,药效流失…加上你自身实力不逮,它可助你彻底蜕变。”
蓊郁听到这里,眼中有精光闪过,可刚想去接取,少年却是将手一合。
“塑灵草,药性炽热浓烈,你可要做好忍耐煎熬的准备。另外,如果让本座知晓你日后为非作歹,休怪我不念今日之情谊。”拓拔野见到她不断点头,遂将草药赠予她,“事毕之后,将这蓊郁山门解散了吧。”
蓊郁自然应诺。在拓拔野的示意之下,恭敬地抽身离去。
屋内只剩下烛火轻微的哔剥声,拓拔野歪着头,支起手臂撑着下颚,他在整合刚才得到的讯息,想要从中抓取几个关键的时间点,借此推断出中州环境异变后的来龙去脉。
蓊郁本身等阶不高,可作为林中异兽,对天地间灵气的变化却非常敏感。
“她没记错的话,变化最早发生在半年前……”拓拔野思绪极速转动,半年前自己甚至还未前往九渊,还在酆都城那,难道是因为冬烝祭塔的关系吗,他之前就疑惑,为何原本存在于北方雪原耇林的祭塔会出现在中州南域。
阎王薛礼如果没有说谎,靠近酆都城的冬烝祭塔存在的时间也很久了,绝不是近期内的发生的转变,虽借助塔内的传送门,他前往了九渊之地,可九渊之地内除了海渊城,却没听说任何跟祭祀高塔相关的传闻。
根据蓊郁说的,不仅天地之间的命源之气变得浓郁,甚至此前那种压迫修者的境界桎梏也松动了,简而言之就是更容易突破了,不仅这些,中州各地,一夜之间还冒出诸多豁口,也就是一个个小世界。
它们的存在,就像是凭空产生的裂缝,只是大部分都非常不稳定,不过也有运气好的,在个别破损的小世界中找到好东西,借此一飞冲天,蓊郁的化形丹就是通过这种方法找到的。
没人知道它们是如何产生的,不过拓拔野却知道,恐怕这不应该称之为产生,而是显露,因为某种封印破损,导致这些被隐蔽的存在,全部暴露在现今众人眼前。
可更多的疑惑却紧随而至,如果这些是人为的,目的又是什么……
苦思无果的他最终选择放弃,自己现在顽疾缠身,这种波及整个中州,甚至整个纪元大陆的事,暂时也轮不到自己来烦恼,还是先将神魂的伤势疗愈完,再走一步看一步吧。
翌日清晨,拓拔野刚推开房门,就见蓊郁带着黑罡,两人均是一脸恭敬的模样,小心翼翼地等候在门外。
“两位可还有事?”
蓊郁上前两步,“大人,听说您是准备去往望帝城,小的私下擅自帮您安排好了车马,您要是不嫌弃的话……”见到拓拔野颔首,仿佛是受到鼓励,声音也不自觉拔高了两分,“山门的遣散已经安排田丰去处理了,您要看下吗?”
拓拔野挥了挥手,“这种事你看着办就好,我现在赶时间。有话直说。”
蓊郁侧过身,黑罡上前,还没开口就直接先扑通一声直接双膝怪地,“大人您大人有大量,咱家昨天是猪油蒙了心,没瞧出您的身份,您……”
“打住,赶紧起来吧,这事已经过去了。”拓拔野蹙眉,不知道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那个,”
“我说了,有话直说。”
少年的不悦顿时让两人一激灵,蓊郁顿时倒豆子样,将自己的打算全盘托了出来,“大人,我们两个想跟随您,您要是不嫌弃,就收下我们吧,鞍前马后的琐碎事我们都可以替您分忧。”
“我,”拓拔野下意识直接拒绝的话到了嘴边突然收了回去,自己现在的状态,有些事确实不方便亲力亲为,有他们帮忙打理能省下不少麻烦,蓊郁的底细他清楚一些,可这黑罡——
见拓拔野迟疑,黑罡顿觉有戏,苦哈哈挂上脸,“大人有所不知,小的原本是附近村落的平头百姓,后来咱村里遭了凶兽,逃亡之下遇到的我们门主大人,要不是她老人家心善,咱家可能直接就去见咱太爷了。”
见拓拔野一脸沉吟,不为所动,黑罡还想继续劝说,却被少年直接伸手打断,“跟着可以,但算我雇佣,我们并无主仆名分,你等可明白?”
“谢过大人。”二人一同拜谢。
拓拔野要不是有伤在身,根本不会考虑这些,萍水相逢之辈,他还是无法彻底放心。
就这样,这座建立不久的山门就被解散了,蓊郁和黑罡则跟着拓拔野向望帝城进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