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书年心里五味杂陈。
他忽然明白了一个道理,不是所有的妖都穷凶极恶,也不是所有的人都可以称之为人。
江书年看了看身旁的林染姐妹,对着那老祖开口道:“与三公主的事,还是再考虑考虑吧,我…我年岁尚小。”
林茱听到此话,白了他一眼,林染偷偷低下头抿嘴笑了笑。
那老祖没有接话,只是自嘲说道:“江书年,终究还是靠着你帮忙,我才赢过他们啊。”
“老喽,老喽,我这个老顽固,我那些老规矩,在你们看来,应该都像笑话了吧,我也真的适应不了这个时代了,这是你们年轻人的世界了。”
“接下来要去哪?希望我们以后不是敌人。”江书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对这老祖的看法,最初的仇恨少了几分,心底里的敬重,多了几分。
人与人之间似乎也没有永远的爱与恨,随着时间消磨,任何当初轰轰烈烈的情感,终将消失殆尽。
“江书年,你记得,那次在湖边吃鱼么?那时我对你说了一句什么话?”
江书年点了点头说道:“你说,你认得我,也认得我手中这把刀,我说这是柄剑。”
那老祖哈哈大笑,“你啊,你总要走一条与别人不同的路。”
江书年没有听明白其中的深意,只是看那老祖眼睛里似乎有一些期待。
“江书年!好好走你的路,别像我一样,瞻前顾后,怕东怕西,一条路走到黑,那就再走,终会天亮。”
江书年点了点头。
那老祖笑道:“茱儿,走了。”
“江书年,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江书年抱拳,说了句:“保重!”
“其实啊,我心里一直都可害怕了,我胆小,这下好了,终于不用再怕什么了。”
江书年三人目送林茱与那老祖远去,皆长出一口气,这一路走来,没有一件事发生在计划里,都是见招拆招,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幸好结果还算满意。
“书年,那些百姓该如何是好?”陈最问道。
看他脸色苍白,江书年很想给他灌一壶好酒。
三人离开那破烂不堪的校武场,回头望去,只剩叹息。
这一战,当真是糟蹋东西。
如此气势恢宏的一片宫殿,付之一炬,耗尽庆城大姓家族所有财力才修缮而成的校武场,今日起便就只能存留在史官的笔里了。
三人简单商议之后,又来到了城主府,江书年今日不是以风砾谷长老的身份而来,开门迎客的也不再是那个胖管家,而是城主本人。
“见过几位仙师,仙师大驾光临,蓬荜生辉!”
“仙师万福!”
因为有江书年在的原因,城主与身后的几个人,皆是三拜九叩,行大礼迎接。
他如今的名头,已经不用靠风砾谷长老的身份来撑着了。经此一役,江书年成长了许多,他再也不是那个在雪夜里遭各路人马追杀的平凡小子了。
几人落座于一间素雅的厅堂,满桌酒菜,看起来不仅异常可口,而且还有一丝仙气萦绕。
江书年对于坐在正北主座上有些不好意思,但他硬着头皮接受了。
这世道,先敬罗衣后敬人。有时候,摆点谱,才好办事。
李鹤立没有露面,只打发下人送来一枚归元丹。
“不知是我做错了什么,才惹得少主这般误会我们?”
“当我家老爷穷疯了么?跑你们家就为讹这么点钱?”
林染见此虽然冷笑一声,却还是将其顺手收进了怀里。
少主失了礼数,城主这个当爹的,只能尴尬的陪笑着,他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地端了一杯酒,江书年本也想站起来,可忍住了,他坐在原位,坦然受了城主的敬,而他却连酒杯都没动。
见未有人举杯,城主自觉尴尬,便笑着说:“儿子不懂事,自己也不懂事,哪能这么敬仙师呢。”随后他又自罚了三杯,才敢停下。
“仙师莫要怪罪,犬子不懂规矩,小人这就将他绑来给仙师赔罪!”
庆城城主是个皮肤黝黑,身材短粗的武人,他面相和善,又加上今日穿着朴素,虽然礼节上丢三落四,却反倒给人一种真诚之感。
江书年摆了摆手,冷声说道:“不必,李少主的威风,我见过许多次了。”
那城主急忙跪倒在地,频频磕头道歉,“犬子无知,家门不幸,闹成今日境地,都怪我!我管教不严,我家风不正!”
“子不教父子过,仙师一切火气,我代犬子受过!”
江书年有些感动,这李鹤立真是有个好爹,都将他软禁起来了,他还这么心疼儿子。
江书年压下心中的感动,冷着脸教训道:“城主大人,我已经说了,我不在意,城主却还要几次三番的跟我道歉,你是要拿这些虚的话,堵我的嘴么?”
林染笑了笑,传音道:“三蛋啊三蛋,还得是你啊,你是真上道啊。”
“当然不是堵仙师您的嘴,您有任何要求,我都应着!”城主讨好地说道。
“那你先起来。”江书年轻声说道。
城主起身,恭敬地站在一边,江书年知道,火候差不多,可以先提一些要求了。
他拿起两杯酒,一杯分与那城主,一杯自己拿。
江书年认真敬了那城主一杯,后者吓得又想要跪倒在地,江书年一把拉起他,笑道:“城主大人要折我面子么?”
“不敢,不敢。”城主低着头说道。
江书年饮尽那杯酒,亮了亮杯底,城主捧臭脚道:“仙师好酒量!”
江书年心说,好个茄子,会不会拍马屁啊你!
城主一边说着回敬仙师,一边又连着干了三杯,这期间一点漂亮的祝福话都不会说,就只是傻喝。
随后似乎觉得自己嘴笨,他又拎起了一整壶酒,说了句酒桌上更蠢的话:“祝福仙师的话,都在酒里,旁的啥也不说了!”
江书年笑了笑,坐下来吃了一口菜,他已经达到了目的。
从进门,到上桌,江书年一直拿着架子,而且若有若无的还给了那城主一些颜色看,已是立了威。
此后,他再提任何要求,那城主定然会尽心尽力去做。
江书年看这城主面相忠厚,说话做事也不像那偷奸耍滑之辈,便心生好感,即便如此,那也不能给他太多好脸。
人就是这样一种奇怪的动物,给些阳光,他便就敢灿烂给你看。
若是第一杯酒,不给下马威,那江书年此时敬城主的这一杯酒,就没有眼下的力道了,也就探不出这城主的脾性。
人最擅长伪装,但在恐惧之中,多少还是能有些真实性情流露的。
“不知道城主大人,对校武场这个烂摊子,怎么看?”江书年话锋一转,说到了今日的正题上。
他费力演这一通,皆是为此。
“请仙师指教!”那城主急忙回道。
江书年冷着脸,没有开口,他知道,若是他主动提了要求,那就落了下风,搞得好像是他在求人。
为了那些百姓,就是让江书年给那城主磕仨头都没什么。
但,事不是这么办的。
见江书年脸色不太好,那城主便慌了神,不知道是自己哪里说错了话,引得这个脾气古怪的仙宝少年不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