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没了,妖怪没了!”江书年看着孙大娘说道。
“啊?妖怪没了?那官府的人呢?”
江书年闻声抬头,这才认出孙大娘身旁站着的那个汉子,是她大儿子,陈敬业。
“敬业哥,你说什么官府的人?”
“书年,你不知道吗?官府来收稅银。”
“稅银?”江书年再次疑问道。
“启正世家故意找茬儿,打咱大兴朝,朝廷没有军费,就来逼咱这平头老百姓,娘的,一家要收一千两的兵税,你要不交,全家就都得去给那帮妖怪帮工!挣了钱,还得交兵税。
“伺候那帮吃人不吐骨头的妖怪,能有什么好?!我在外边听人说,是去当奴呢!”
江书年猛然想起,陈最曾说过,邵德小皇帝曾以三百万的百姓,换了醒妖教对那启正世家出手三次。
原来,抓三元镇的百姓,都是官府一手安排的,与他无关…
一千两兵稅银,拿不出来就得死,既狠狠宰了那些商贾,充盈了国库,又将那些对本就对国家没什么用的穷人,作为交易条件,还了醒妖的人情。
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只不过竭泽而渔,大兴国朝不保夕。
江书年愣在当场。
“咱们县里好几个镇子都要造反,那些当官的,当天夜里就找了些妖怪来吓唬咱,咱们一帮农户,哪里是那些妖怪的对手啊。”
“这帮官府的人啊,坏得很!拿了名册来抓人,每家每户都不放过啊。”
“书年,大娘没告诉他们你住哪!你快跑!”孙大娘急道,她似乎被那些妖怪吓得有些糊涂了,她抓着江书年不断的重复着让她赶紧逃走。
江书年笑了笑,原来画卷里,孙大娘说的那句话,是这个意思。
“是啊,书年兄弟,你快跑吧,我赶紧回去收拾收拾,也带着老娘去我岳丈家躲一躲,那帮畜生还得回来!”
“这事完不了!”
“我小舅子当兵的,他都在太兴水河驻扎半个多月了,他说肯定得打仗!”
“能跑就跑吧,书年!逃出大兴国!”
“你在这等着我,我回家给你拿点银子!”
陈敬业语速很快,听得江书年心里一暖,敬业哥与他娘一个脾性,热心肠,对周围人都很好。
他是苦力出身,现在带着十几个弟兄,常年跑码头,给人扛大包,拉纤,挣点辛苦钱。
看来人的大方与否,不分穷富。
“想跑!往哪跑!狗崽子!咱镇上出了这么大的事,你倒是躲起来了!”江书年身后传来一声叫骂。
他回头一看,远处站着三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是镇上挺出名的几个刁子,与王大莽和李耗子都是一伙。
“我兄弟王大莽是不是让你砍死的?!”
“好小子,你还敢回来!”
“你说!这事怎么办?!”
“别跟他废话,这小子穷鬼一个,直接让他拿房子出来抵!”
孙大娘急忙拉住江书年,将他挡在身后,对着那几个男人喊道:“又来欺负我们孩子!滚了走!滚!”
“老东西,不关你事!”
“滚!滚!”孙大娘不住地喊着。
江书年看着老太太佝偻的背影,鼻子发酸。
陈敬业向前一步,抱拳说了句:“朋友,今日给我一分面子!别欺负这小兄弟了,你们心里清楚,他这瘦得跟麻杆子一样,怎么可能杀得掉王大莽?”
“更何况,要他家宅院也没有用,妖怪还会来抓人的,各位朋友,还是尽快离开这里!我愿拿十两银子,就算是各位路上的吃酒钱了!”
“放屁!十两银子就打发了我们?当老子们是叫花子?!”
“陈敬业,我知道你本家二哥是船帮上的三当家,可他水上的爷们管不了咱地上的事儿!”
“今天没有二百两银子,你也别走了!”
陈敬业皱了皱眉,刚想说些什么,江书年拦了他一句说道:“敬业哥,谢谢。”
随后,那几刁子便化作了血雾,江书年懒得与他们斗嘴纠缠了,直接下了狠手。
陈敬业吓了一跳,以为是妖人出手,便急忙说道:“书年!快跟我走,妖怪们又回来了!”
江书年笑了笑,大手一挥,天地巨变,周围景色猛然消失,雪夜中的三元镇,又变回了那个秋雨连绵的祭台山。
神识归位,江书年睁开眼。
他没有得到答案,但是他眼中的血色少了很多,胸中的怒气也平复了下来。
“江书年,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对么?”那诡异之人有气无力,他已经快被醒妖老祖的元神压死了。
没有江书年的恶念支撑,他挺不过一炷香了。
江书年没有开口,虽然他确实知道该如何做了。
“你救那孙大娘与陈敬业这样的人,我不说什么,可那几个刁子,你为何将他们杀死?我想你心里清楚,这世上有些人就不该活着!”
“那里面有几十万人!像孙大娘这样的人,又有几个?!屈指可数吧!”
“江书年,他们欺负你,你还要救他们!我问你,你读的那些圣贤书,都进了狗肚子么?你以德报怨,又何以报德?!”
江书年轻轻说了句:“以直报怨,以德报德。”
“你所谓的直,就是放虎归山,放他们回去胡作非为?!让他们伤害那些老实善良的人?这算哪门子以德报德?你以怨报德吧!”
江书年笑了笑说道:“我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办,但是无论我怎么办,都和你没有关系。”
“江书年!”
见江书年已经不再看那诡异之人,老祖猛然发力。
“啊!”那道白光一阵哀嚎,随后,便彻底消散在醒妖老祖的体内。
“说到做到,我来帮你毁去那秘法。”老祖笑道。
江书年神识出体,拉过那老祖进了仙葫。
时间不长,江书年睁开了眼睛,一切尘埃落定。
秘法已毁,再也不会有醒妖屠城之事了。
“江书年,心软是病,你总是可怜别人,那你就会变成那个可怜之人。”
“心软看似豁达,实则愚钝,看似善良,实则懦弱。”
“以直报怨,以德报德,希望你不忘初心。”
醒妖老祖站在江书年面前,语重心长的说道。
江书年深深一拜。
“不用谢,你我只是交易而已,我留了那无名等人一命,已有私心,你还谢我做什么呢?”
江书年一愣,皱了皱眉。
“我终究是醒妖的人,我们之间的交易,没有一定要杀他这一项。”
江书年想了想,什么都没说,他只得认下这个结果,看来那些妖人并不是被仙葫收进去了,而是被仙葫送走了。
“醒妖外戚干政,不除妖后,醒妖定亡!无名是最合适的人选,即便他要杀我,可我不能杀他。”
那老祖笑得有些无奈。
那一刻,江书年终于知道,对于那老祖的一切猜测都是错的,他没有那么多心机。
他做所有事都只是真心实意为了醒妖教好,他没有太多阴招,甚至还有些坦荡。
他不在意那些年轻人的勾心斗角,他为了他们,甚至还愿意当一块垫脚石,他是无私的,他对他的信仰爱的深沉,他爱的纯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