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书年天人交战,此情此景,若再低着头,像什么话?
是不想要还是看不上?
你一个野小子,不过是侥幸得了几件仙宝而已,魏浒该还的人情也还了,不欠你什么,人家这么一个大剑仙,如此抬爱你,你不跪下猛猛磕头答谢也就算了,怎得还不抬头呢?让人误会了就麻烦了。
江书年整理好表情,抬头说道:“多谢魏浒前辈抬爱,今日之教诲,小子此生难忘!”
说罢,他偷偷瞄了一眼魏浒身后众多风砾谷弟子,众人心思各异,但神色相同,那嘴咧的,像吃了一口死耗子一样。
除了震惊,那些百万里才有一的天才们,还是震惊。
“这还不磕头啊?别说给我三本了,要是我能看上几页,我把脑袋磕烂了都行啊!”
“我把我这脑袋磕扁了都行!”
“这小子是老魏的私生子么?”
“这有点夸张了吧,就是说。”
“这小子他娘的四肢都不协调,他能练出个屁来!”
“他那两招剑法,这一看就是常年在家里砍猪草的时候练出来的啊!”
“造孽啊!”
魏浒抱拳笑道:“今日抛砖引玉,愿小兄弟早日悟出自己的剑道!”
“他还悟个屁的剑道,他能看明白一页,算我输!”
“完了,老魏瞎了,这他娘的我都看得出来,这小子根骨不佳!”
“就是私生子,我跟你明说了吧。”
“不能,长得一点不一样。”
“随他娘。”
“段掌教都收他当侄子了,你还说什么?”
魏浒看出江书年的心思,不愿他再如此不自在,便笑道:“江长老,闲时可去风砾谷小坐,段掌教前几日还念叨你来着。”
“我今日需护送弟子回山,夜长梦多,就不在此多耽搁了,江长老保重!”
黄龙归鞘,魏浒抱拳,身后众多弟子异口同声:“江长老保重!”
随后这一众剑修,便随着魏浒离去了。
抢了风头,得了便宜的江书年方才听到众人的抬举,恨不得跪下给这帮祖宗磕几个头才能缓解心中的愧疚。
他总觉得是自己当众抢了别人的东西,这剑谱不该属于他,他心里有些不安,总觉得对不起人家。
吕不周知道,江书年这是从小让人欺负惯了,从没被人偏爱过,他认为这世上所有的好东西都不可能,也根本不该轮到他的,一旦得到了,根本不是开心,而是会内心愧疚,像是硬抢了人家什么一样。
吕不周搂住江书年的肩膀,传声道:“这就是你的,是你该得的,你给了风砾谷两件仙宝,那他娘的无价,你对魏浒够意思,他也愿意这么对你,没什么好说的,那些人羡慕,嫉妒,但是他们得不到,是他们活该,与你有什么关系?”
“你没偷也没抢,拿得正大光明,拿得理所应当,没出息!你给我直起腰来!”
江书年红着大脸,看了看吕不周,挺直了腰板,暗自心想,江书年,你可一定要好好学啊。
很快,各教年轻一辈果然就都被赶出屋门了,今日七教可以打不过那老妖,但不能让自家绝了后。
出手打生死,还得是那些老家伙,同为九境之中,实力却亦有天地之别,姜是老的辣,这帮老怪物经验老到,境界扎实,秘宝无数,更重要的是,他们甘心以自己所剩不多的寿元换了这老祖的命,如此仅是为了各教的年轻一辈未来能走得更长远。
年轻人见得世面少,性情不定,容易大喜大悲。
大寒地上如今九境到顶,若总有个十一境的老妖在上头压着,年轻后生难免会自怨自卑,再好的苗子也会道心受损,如此一来,怕是最终连九境都摸不到。
修道之路,漫漫艰辛,需要的是希望,争抢的,也是希望。
老家伙们的战争,从来没有你骂我我再骂你那些多余的废话。一个个都老成精了,没有那么多喜怒,也不太计较什么名誉,自他们出手,你便是已经碰到了他们的底线。
接下来,唯有生死可谈。
“走吧,这里呆不得。”吕不周轻声说道。
江书年点了点头,二人刚要向外走,便听见那老祖朗声说道:“二位小友留步。”
江书年看了一眼吕不周,有些疑惑地回头望去,见那老祖站在巨鳄石像下,眯着眼对他笑,像一个街上卖糖人的老大爷。
“那陈小子,我已命人放他回家了,还有一盒五草纸,一根天羽毫,此举只为谢过二位小友方才替我家执事出头。”那老祖密语传音道。
江书年与吕不周抱拳拱手,二人你看我看你,憋了半天,还是不晓得要说什么。
说什么呢?说你在这慢慢打,我俩现在就要去毁你家秘法啦?还是说谢谢老板?谢他做什么呢?没有他,哪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二人巴不得这老妖赶紧死。
那老祖没将此事当众说出,确实做得很仁义,如若不然,以众人对仙宝的痴狂,陈最就算是被放出来,也不知道会被谁再捉去。
想来当初把陈最怀有仙宝的小道消息传出去的时候,是有些贸然行事了。
江书年与吕不周一同向外走去,刚走出大堂不远,便被人拦了下来,来者衣着华贵,满身珠光宝气,神情温柔,是个秀雅绝俗的中年道姑。
“师…师娘,你怎么来了。”吕不周笑着与她打招呼。
“别瞎叫!”女人佯装嗔怒,可她嘴角的笑容骗不了人,看来这声师娘,是很受用了。
“我这不是来看看你,你小子又在外面惹是生非!讨打!”女人说罢便抬手。
吕不周丝毫不怕,半撒娇式地讨饶着,“师娘才…才舍不得打我呢,师娘对我最好了。”
“哼!你小子,就是嘴甜!”女人轻拍了他脑门一下。
“师娘,这是江书年,就是那…那个仙宝少年。”吕不周拉过江书年的胳膊介绍道。
“见过……仙…仙师。”江书年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称呼那女人。
“一表人才,果然不俗。”女人礼节性地打量了一下江书年,与他简单客套了几句。
“师兄,与我们一同去盘龙山么?”
远处月亮门外,忽然出现了一个约八九岁的少年,他回头发现了吕不周,便大声邀请。
在少年身旁,又出现了一个胡子花白的老道,他听到少年的话皱了皱眉,急忙拉住了那少年的手,似乎有些责怪的意思,随即他又转头对着吕不周笑了笑。
吕不周点头叫了声:“师叔。”
江书年与吕不周走出几步,偏头向月亮门里看去,这才发现,那里站着许多道人。
那个少年挣脱老道的手,开心地向吕不周跑来,猛地撞进他怀里,直接拳头招呼,他生得白净,年岁又小,看起来十分可爱。
吕不周笑着躲他,二人打闹了几下,那少年便抱住吕不周的粗腰,把脸靠在他的肚子上,说了句:“师兄,我可想你了,你啥时候回来跟我玩?”
吕不周摸了摸他的头,再次向月亮门里看去,方才那里还站着许多道人,似乎是在商议什么事。
眼下都走干净了,只剩那个胡子花白的老道在等那个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