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书年若有所思。
他忽然想明白了，为什么这庆城六十万百姓的生死，那些山上人会不在意了。
这事就像去年镇上齐大财主要给新养的小妾盖房是同一个道理。
一棵树，长成四五个人合抱之粗，得上百年，那些木工将其伐倒，剖开树皮看纹路，那木纹只要有一丝瑕疵，就废弃了，需要再伐一棵。
给齐老爷盖房，什么都得用最好的。
他在这伐树，镇上的其他财主不会管，一来伐的不是你家树，二来这树可多的是，砍完了它还长。
果真仙人不仁，众生皆为刍狗。
一炷香的功夫都不到，那女人便已回来复命。
“公子.....”那女人跪在一边，眼神看了看江书年与林染。
“直说无妨。”吕不周面无表情，那狐妖轻微皱眉，但即刻便又舒展开了。
“那老祖不在此地，说是去见老朋友了。”
吕不周点了点头说道：“留守几人？”
“六人。”
林染看着女人的眼睛，认真问道：“几男几女？皆是何境？”
那狐妖抬头笑道：“都是男人了，天三境修为。”
林染点了点头，似乎是终于放下心来。
她再次问道：“你可知，那些妖人近来都在修个什么功法？”
“奴婢身为狐妖，自然是知道，那功法是.....”
没等她说完，吕不周便笑道：“原来如此，你...你不提狐妖二字，我还想不清楚。”
“那秘法应...应是你本家老仙人所...所创，可对？”
“公子聪慧，狐妖在百兽中虽是末流，但若论幻化人形，无人可出其右。”
“老祖于千年前创下的《影血》正是以血精换形的经典，但据书中开篇前章所言，以血换形乃是下乘小术，所谓以血换形，简言之，便是吞噬精血，将其样貌影在自身。”
“吞噬某人精血，便可以直接变幻成他的相貌，这般妙术也叫下乘小术？”林染疑问道。
“其自身骨骼肌肉并未改变，吞噬精血后，乃是将其精气神罩于己身，此乃虚象，地仙之下不可辨。”
“如...如今哪里还有地仙之上？”吕不周冷哼道。
“是了，如今没有了仙三境，那此术便无人能识破了。”女人恭敬道。
“为何要杀那么多人？到底有多少妖想幻化人形？！”江书年质问道。
“此篇功法有缺失，这乃是仙祖自认所创《影血》无甚大用，便随手将其毁去了，如今是残篇，故此.....”
“精血需以十万增算。”女人说罢便有些害怕，以她察言观色的本事，早就知道江书年对此事心有怒气。
“十万？十万百姓才可助一个妖人幻化人形？！”江书年一拍桌子，有些激动。
女人点了点头，语气小心地说道：“是...的，公子。”
“幻化人形并不改变其骨骼肌肤，仅是虚象？那对妖人修炼还有何裨益？”林染没有管江书年，她若有所思的问道。
“妖人修行，本就是逆水行舟，事倍功半，此功法可助妖人修炼神速，甚至于一日千里，除此之外，更有良多益处。”
“修道者的精血可换几个凡人？”江书年问道，他此时很担心陈最换亏了。
“修道者的精血自然是更好，约莫几万，可终归是有些冒险。”女人说道。
“那功法在哪？”江书年追问道。
“想来应该就在春宅秘境之中，妖人想修习《影血》，还做不到将其内容熟记于心，便只能去到哪里，带到哪里。”
江书年听完此言，心中大悦，他更加确信，只要毁掉这部秘籍，就能彻底断了妖人这条修行之路，百姓有救，陈最有救。只可惜陈最不知道这个消息，他若是知道了，定然不会像刚才那般，一心求死。
“今日之事.....”吕不周话未说完。
“奴家晓得，公子放心。”那女人再次低下头去，行了跪拜礼。
吕不周摆了摆手，示意那女子退下。
那女人起身深施一礼，便走下楼去。
吕不周看了看江书年，给了他一个眼神，意思是，动手？江书年点了点头，他又看了看林染，眨了眨眼睛，林染笑了笑说道：“那老贼怕了，去找帮手了，他那十一境，有点虚。”
“拳...拳怕少壮啊，不过他不在，正好，咱们三个干一票大的。”
江书年有些激动，他握紧了手里的扶倾，心想，终于找到破局之法了。
“真不怕那女人给你做局？以她这个小妖的身份，能打探到那么多春宅之中的事，怕是有些猫腻。”林染问道。
“无碍，她...她知道给我做了局也没甚用，这本就是我道...道门的地盘，在我教地盘之上，杀我？那些妖人没那么蠢。”
“她了解我师...师父的脾性，若这些妖人真敢动我，无论对错，它们都得死。”
“你这么厉害，那你直接进去，就说住这里不是白住的，要交租子的，咱们何苦进去偷啊？”林染笑道。
“我懒的跟...跟你废话。”小胖道人白了她一眼。
江书年说道：“怪不得这人人都想上山，这地位相差甚多啊，她比你境界高，却如此忌惮你，还有那庆城少主李鹤立，他那天不敢怒也不敢言的样子，想来也是有些可怜。”
“咱们三人中，你现在地位最高了，风砾谷的长老，段青仇的侄儿，在这大寒地上，你想要什么，就会有什么。”林染调侃道。
“我想要这些妖人死。”
.....
入夜，风已凉透，宫殿恢弘的校武场内，除了一些大红色的灯笼还散发着星星点点的暖意，冰冷与灰暗填满了这个考究又荒凉的城中之城。
江书年紧紧得捏着手里的一叠蓝色符纸，正站在囚龙阵的阵眼处，源源不断的以自身气元去催动那些符纸，这一招是下午时分跟吕不周现学的。
道家的指法灵活多变，规矩顺序良多，一个指法的动作做不到位，之前的全都白费。
江书年本觉得自己是稍微有一点修道天分的，可他学了一个时辰，连三个指法都学不明白，他才感叹，怪不得说，能上山的弟子是百万里才挑一了。
看他十根手指笨的像鸭子一样，死活就是分不开叉，吕不周无奈，只交给了他一个小到甚至没有也行的活儿。
囚龙阵的阵法很简单，并不玄奥，此阵能囚仙全靠大力出奇迹。
那几十张上品符纸，随便拿出一张来，都能重创一个九境修道者。
想来是与魏浒赠予江书年的小黄龙一同。
据吕不周所说，那囚龙阵的符纸如今只有他师父李重阳一人会写。
囚龙阵是以“囚”字的字形为阵架，在阵架中，又填以无数消磨气元的纹法，只需一炷香的时间，无论你气元境地有多高，也无论你的气海有多么磅礴，说一炷香，就一炷香，此阵就能把你抽干吸净。
将人气元抽干净以后，在阵内也不可再呼吸吐纳，只能任由气元枯竭，慢慢等死。
囚龙阵只有一个阵眼，不破阵眼，便永远也破不开此阵，哪怕你是不出世的高手，在气元枯竭之前，硬生生将阵架打烂，那也逃不脱这囚龙阵。因为阵架被打烂后，此阵便就像破烂渔网一样，套死在人的身上，继续抽取人的气元。
江书年此时便站在那阵眼之处，他的作用不大，靠的是那柄扶倾。
扶倾便是破人气元最好的神兵，如今配合囚龙阵，更是如虎添翼。
不打烂这柄扶倾，就休想逃出这囚龙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