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城的学堂建得十分气派,虽然城主许多大姓家族都不尊儒,但他们依旧愿意出大价钱修这间学堂,只因为那个从山上下来的教书先生。
陈最是他的学生。
江书年要救陈最,但他不知道在这城里还能去找谁,如今谁会知道陈最的下落呢?如今谁又能救得了陈最呢?他一个六境的修道者,都深陷泥潭,生死未知,江书年这个二境又做得了什么?
江书年不敢拉着林染去盲目冒险,他不想林染受伤。
于是,江书年便提着一些点心登了学堂的门。
先生姓白名容海,穿着一身粗布衣服,头发散着,手里永远拿着一把戒尺。
“先生,还请先生救救陈最。”江书年面向白容海,一躬到地。
江书年不知道该怎么客套,他只能直接说明来意。
白容海捻着胡须说道:“若想救他,便定要他放弃救这一城百姓才行啊。”
“先生.....”江书年那句,请先生出山的话还没有说出来,林染便在此时拉住了他的胳膊,示意他不要开口。
有人传,白容海当年看破红尘,却被儒教之事缠身,不得开脱,他便故意研习佛家经典教义,修了第二道。
这才引火烧身,遭到反噬,自天八境跌到了地三境。
白容海以此明志,再不插手那些山上的纷争。
如此心境,也定然是不会出山了。
白容海摇摇手,自然也是知道江书年要说什么。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谈不得善恶。”
“生死定有命,冤债终有偿,何须计较一时,此中百种因,来年万千果,人莫争啊。”说罢白容海便转头回去了。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见先生回头,屋内十几名稚童便赶忙回到座位坐好,开始晃着脑袋念书。
江书年站在原地没有走,他真的不知道该去哪里打听陈最的消息了,若是白容海不帮忙,那他就只能杀向那醒妖老祖的宅子里了。
“最儿,在城主家中,与小鹤在一起。”白容海在门口稍作停留,说罢便才径直走进屋内。
江书年站在院中对着白容海的背影再次深鞠一躬,他知道,白容海只能帮他到这了,随后便与林染离开了学堂。
“先去救那个陈最吧。”林染望着心事重重的江书年说道。
江书年点了点头,道了一声谢。
二人简单商议,便决定先去救出陈最,再去偷那醒妖老祖,小胖道人不在,林染的许多计划也就没办法实施,不过她说,那死胖子还是得回来找咱,就他那张嘴,也就咱俩愿意跟他做朋友。
......
“他们认识你么?”林染一边描眉一边问道。
“不...认识吧,只有李...鹤立见过我。”江书年一边使劲儿,一边说道。
“你不是在那老祖身边呆过几日?那李鹤立没去拜访过那老祖?他认出你咋办?”江书年套上一件衣服问道。
“你以为谁都能见老祖呢,李鹤立还没那么大本事。”
江书年在隔间里换上了一身宽大的锦袍,又用皮带扎紧了胸腰,本来柔顺大气的锦袍被绷得皱皱巴巴,可是没办法。
林染说,风砾谷中,那些世家子弟,如今都时兴这么打扮。
他将扶倾挂在身后,走出了小隔间。
“这行吗?”江书年摊了摊手。
林染抿着一小张红纸,转过头来,眼前一亮。
“行啊,小兄弟打扮打扮还是蛮不错的。”林染的嘴唇被那张红纸染得鲜艳异常,她看起来端庄了许多,像个大户人家新嫁来的少奶奶。
“真能行吗?”江书年带着一丝疑问。
“咋不行!姐姐今天就给你上一课!这江湖啊,不是打打杀杀,是人情世故!”
救陈最,江书年没有什么好办法,他能想到的只有打上门去,挨一顿揍不行,那就挨两顿。
林染穿戴好,面向江书年转了一圈问道:“老爷,对您的小丫鬟还满意么?”
虽然是一身麻布衣服,但林染妆容精致得根本不像个丫鬟,那分明就是家族受了牵连,急忙换了下人衣裳逃命的公主。
就算真是个丫鬟,那一定也得是通房丫鬟,必须通房,天天通!
“小伙子!拿出点自信来!不要因为姐姐太过耀眼,就忘了自己的身份!你是个长老,风砾谷最年轻的长老!”
“但我总觉得这样,有点.....”
林染走到江书年身前,一把摘了他头上的铜簪。
江书年那一头乌黑柔软的长发散落。
林染见状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无论风多大!记得甩头发!主打一个潇洒!明白不!”
“要不羁一点,像一名大剑客一样!”
“不羁,懂不?”
“放荡不羁!”
“就是放荡!你得放荡!”
“骚包起来!”
江书年自诩一介书生,让他模仿那些小刁子的模样,他无论如何都是学不来的。
只见大街上,江书年晃着僵硬的肩膀,呆板地甩着头发,脸上那故意做出来的色坯相,简直比哭还难看。
“我怎么觉得你像个傻子。”
江书年立即停下了尴尬的模仿行径,他无语地看了林染一眼。
“我说我不学,你非让我学!”
.....
城主府坐落在庆城的中心区域,大门开在一条并不怎么宽敞的街上,这四周都是一些大姓人家的宅院,往来的街道上冷清得很,只有一些府兵来回走过。
一般百姓不敢来此地瞎逛,在这条街上走一趟,祖宗八辈姓甚名谁都得给你盘问出来。
城主府宅院占了大半条街,府院四角皆是高大的箭楼,院墙极高,估计亦有些法术禁制。
二人爬了整整一百一十六级台阶,才终于站在城主府的朱门前。
“娘的,整这么高的台阶,显摆什么呢?!”林染骂道。
江书年说道:“这能行么,要不咱俩还是约他出来干一架吧?”
林染笑了笑:“别放屁了,一会你就看我眼色行事!”
江书年无奈点了点头,刚想去叫门,林染便伸手拦住了他,只见她娇滴滴地说道:“这种事怎么能让老爷您亲自动手呢,是奴婢不懂事,老爷恕罪。
说罢,林染便迈着小碎步,上前叩打三声门环,随后便恭恭敬敬地站在一边等候。
江书年一看如此情景,便也抬起下巴,眯着眼,一脸高傲。
过了很久,府内依旧没有动静。
上一刻还温柔似水的林染怒道:“娘的!开门!”她卖力地拍着那扇巨大的院门。
院内依旧没有人理会。
“气死老娘了!”
被冷落的林染运足力气,一脚便踹了过去,那扇朱红色的大门轰然作响。
林染不等院内人反应,气元运转,再次一脚。
“嗡”的一声,宅院四周忽然出现了无数复杂的符文,那些符文如树冠大小,遮天蔽日的包裹着城主府宅院。
那大门虽然再次剧烈作响,但是依旧纹丝不动。
画阵的人,气元境地应该在天三境内,哪是林染这地三境的修道者就能撼动的?
“来了来了来了,娘的疯了!不要命啊!”院内传来了一个老者的声音。
林染长出一口气,面向江书年,恢复了恭敬神态。
门缝裂开,一个胖乎乎的老者走了出来,他身材魁梧,腰杆子挺得很直,即便头发花白,却依旧给人一种孔武有力的感觉。
“两个小崽子,找死了?”老者叱问道。
“老前辈,我自风砾谷而来,我叫江书年,求见你家少主鹤立。”
林染转头瞪了江书年一眼,而江书年却不明所以。
他接续说道:“还望老前辈通禀一声。”
“滚!”老者径直推出一掌,江书年只感觉眼前罡风四起,直面而来。
他抽出后背的扶倾,一剑力斩,无数罡风被猛然破开,越过江书年直吹向他身旁两侧,随后便撞到身后的墙壁上,符文闪烁。
看来在这条街上住着的人家,皆是家境殷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