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书年四处遥望,此处宫殿恢宏,颇有古气,亭台流水,小桥楼阁,当真意境悠远。
阁楼商铺成千,官私武场上万,往来修道者却寥寥无几,十分冷清。
“陈兄!留步!”
听闻此声,陈最笑着对江书年说:“人啊,最不禁念叨了。”
江书年心领神会,二人原地驻足。
来者一袭青衣,手持拂尘,束发金冠,气宇轩昂。
“鹤立,何事?”陈最表情冷漠,没有抱拳,负手而立。想必二人早已就庆城之事有过纷争了。
李鹤立飘飘落下,站在江书年陈最二人面前。
他望着陈最,眼神复杂,深吸一口气像是做了什么决定一样开口道:“三颗归元丹,陈兄,还望成全!”
李鹤立一躬到地。
陈最冷笑:“一千颗归元丹,我放你一马。”
李鹤立抬头表情复杂,似乎有些失望。
他嘴角微微抽搐,想来是不愿意与陈最闹翻,可陈最的冷笑又让他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他不愿低头。
李鹤立笑了笑,他直起腰来,盯着陈最认真说道:“陈兄,下一次见面,可能便是生死相向了。”
陈最也认真点了点头,轻声说了句:“好。”
李鹤立转身大步流星走远,三几步便已不见了踪影。
“他这是奉命来收买你么?”江书年问道。
陈最叹了口气苦笑道:“是啊,整整三颗归元丹啊。”
“小鹤终究还是个念旧情的人,想必他已将一多半的归元丹都拿出来给我了。”
“三颗归元丹?很值钱么?”江书年问道。
“三条命。”
“那是很值钱了。”
......
二人走了许久,来到湖边。
被冰凌挂满的柳枝,安静地垂在白茫茫的湖面之上,几只老鸭奋力地啄击着坚实的湖面,一群雏鸟飞来飞去,追逐嬉戏。
远处山石模糊,似是有什么浓雾。
陈最右手轻点,江书年便觉得眼前剧烈晃动,他差点摔倒,幸好陈最拉住了他的胳膊。
一个偌大的宅院凭空出现在二人眼前,如同海市蜃楼一般。
江书年万分惊讶,他还从未见过如此神仙手段。
陈最叩打门环,不久,门里钻出来了一个小女童,梳着红色的头绳。
“陈公子祥安,祖上等您好久啦。”
陈最摸了摸她的脑袋,径直步入门中。
宅院幽深,在这寒季里,竟是温暖如春。
房屋排列规整,看那墙壁,应是修建了有些许年月,院中奇花异草无数,灵气十足。
江书年与陈最绕了许久,竟又来到了一片湖边,与外面冻得结实的湖面不同,此处湖水碧波涌荡,岸边垂柳纷扬。
一个花白头发的老者正在湖边架起火堆烤着一条两丈长短的大鱼。
他穿着破旧,一身农人打扮。
二人走近观瞧,老者皮肤黝黑,手指粗壮,布满老茧,相貌平平,果真如一村里种地老汉。
“江书年,陈最,都是好孩子啊。”老者头也不抬,继续拨弄着柴火。
“前辈。”陈最直愣愣地站在原地,丝毫没有敬意。
“可否放过庆城。”陈最认真问道。
“来,尝尝我的烤鱼。”老者似乎没有听到陈最的话,递给了他一把长刀。
“辣椒盐巴在那里,你自己加,别客气,多吃点。”
“我啊,老啦,吃不下这条小鱼啦。”
陈最皱着眉,接过了那把长刀。
“你也是,来尝尝。”老者从地上随便拿起了一柄匕首,在身上蹭了蹭,递给了江书年,他的眼神锋利如刀。
“我认得你。”老者笑了笑。
江书年错愕之际,老者拿刀削下一块烤得焦黄,滋滋冒油的鱼肉,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我也认得你手里那把刀。”老者一边嚼着鱼肉一边说道。
“这是把剑。”江书年倒也不客气,他自己削下一块鱼肉,大口吃了起来。
“之前是把长刀,让人砍断了刀尖,魂散了。”
“不过后来让一个挺会打铁的小子捡去了,把它改成了如今这个模样,还怪好看的。”
“这人啊,都喜欢好看的东西,你若总是呲嘴獠牙,那就没个好。”
“老先生,那山川灵物总愿意幻化人形,想来便是如此道理吧。”江书年摸着自己的剑鞘,低着头说道。
老者没有接话,自顾自地拿了一些调料。
陈最无心吃肉,只在一边站着。
“我说你小子,吃肉啊,信不过老子的手艺?”老者啃咬着一根鱼骨说道。
“可否放过庆城!”陈最明显动了怒。
江书年还未来得及拉他坐下,便听到了一个女人的声音。
“可否放过蛇虫鼠蚁?可否放过飞禽走兽?可否放过家禽牲畜?”声音自老者身后的竹林中传来,悦耳动听。
正在大口吃肉的江书年一愣,这声音很耳熟。
竹林暗处,走来一女子,款动金莲,步步婀娜。
女人身材高挑匀称,曲线优美,她身披青绿色丝绸小衫,一袭青白色落地纱裙,上绣小花无数。
匠人剪裁得体,此件衣衫束腰丰臀,远远看去,当真尤物。
看着她那双秋水带波的眸子,江书年只觉得心里,荡啊...荡啊...
“见过二位公子。”林染施了一个万福,安静地站在那老者的身边。江书年点了点头,本想说句,好久不见,但却发现林染十分冷漠,像是不认识自己一般。
不过,见到美人嘛,心情总是好的。
陈最不语,只是眼神不善的盯着她。
“前辈,百姓是无罪的,如此行事,就不怕遭了天谴么?!”陈最盯着老者怒道。
“陈公子。”林染再次开口。
陈最没有吭声,依旧盯着那个老者,而那老者只是自顾自吃着鱼。
林染笑了一下,开口道:“狗这种畜生,最是忠诚,为救主可舍命。”
“被主人无故痛打,到死都不会呲牙威胁。”
“如此忠心,它可有罪?”林染一脸平静的问道。
陈最没有回答,林染就在那里等着他开口,也不催促。
过了许久,见那老者一言不发,只是吃鱼,陈最便知道,今日与他对话之人便只有面前这个女子了。
“无罪。”陈最望着林染说道。
“世间不见有人替狗发声,称其无罪,却只见万千烹食之法。”
“牛马无罪,却在世间被人骑乘奴役。”
“陈公子,敢问一句,你说百姓无罪?!可那又如何?!”
“人该吃狗,人该骑牛马,天道如此。”
“那狗亦可吃人,牛马亦可骑人,天道亦如此!何错之有?为何遭天谴?凭何遭天谴?”
江书年看着林染忽然觉得有些陌生,那一夜的事好似梦境一般。
陈最回道:“你们乱杀无辜,便就要遭天谴!”
“修道者肆意猎杀灵兽,取其齿牙,夺其内丹,还要绝其种,此为无罪?!不遭天遣?!”
“万物有灵,人贵兽贱,陈公子,是么?”
陈最盯着林染,一言不发,他不想争辩此事,因为这并不会改变庆城的结局。
林染态度忽然温和了下来,她笑了笑,说道:“陈公子,州官放火,百姓点灯,如此道理。”
“此事本无解,陈公子,就此离去吧,六颗归元丹,明日我亲自送去府上。”林染眼带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