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书年还未说完，陈最便笑着摇了摇头。
“书年兄弟，你刚修道不久，对这些山上山下的关系还不太了解。”
“即便同是顶武教弟子，可教中的山上仙人与山下江湖势力，几乎互不相干。”
“人人自危，各扫门前雪，这便是末法时代的人心与道德。”
“这山上山下.....是如何区分的？”江书年问道。
“大寒地九教，每教都会有一总舵，如道教之平阳顶，剑修之风砾谷。”
“总舵之中，皆是高手，故才称：山上之人。”
“若想上山，不是百年难遇的天才少年，就是八境之上且身怀绝技的高手，除此无他。”
“再说山下江湖，总舵只有一个，可各教的分舵却多如牛毛，其中弟子更是无数，鱼龙混杂，良莠不齐。”
“大兴国算是这中洲地界上小国中的小国，即便如此，顶武教在大兴国却有九十一个分舵，更不用说那些上古王朝，分舵过于庞杂，管也管不过来的。”
“在这其中有很多人虽然名义上是顶武分舵的弟子，其实他在其他道门的分舵下也有挂名，如此在江湖混迹，是山下人的生存之道。”
“山上的仙人不会管这些蝇营狗苟。”
“九大教会每隔几年都会派一些长老下山，宣扬自家教义，传授自家功法，四处开堂口，有了堂口，那些有点仙缘的人便可在此滴血开道，踏入修行之路。”
“堂口开得越多，自家弟子就越多，供奉就越多，毕竟滴过血，就不能改换门庭了，虽然那些山上人不会在意这些江湖弟子的死活，可谁不想让自家的势力更大一些呢？”
“有些长老懒得去宣传教义，他们会直接给那些在当地还算有点势力的江湖帮派挂一个正式名头，直接收编入册，收点香火供奉。”
“网撒的大了，自然有鱼，很多天三境的好苗子，都是江湖儿女出身。”
“共赢的局面，两方皆有利。”江书年喃喃道。
“如此说来，这山上山下的，就一点瓜葛都没有了么？”
陈最摇了摇头说道：“虽然都是关起门来过日子，可这香火情总是断不了的。”
“上山之人，自五湖四海而来，有的出自某个远古世家，有的贫寒苦读，闻鸡起舞，硬靠天分，有的混迹江湖，运气极好，得了仙缘.....总之种种因果。”
“当一人得道，那他曾经帮派，或者他的家乡，他的酒肉朋友们，便鸡犬升天，无人敢惹了，毕竟打狗还得看主人脸色不是？”
“可庆城已经很多年没有出过能上山的弟子了，所以，那些门派与庆城并无半点香火情，也就不可能有山上长老愿管庆城这闲事了。”
“顶武教的执法长老，只会管束山上的弟子，他们有另外一个称号，叫门徒，别看启正家主现如今在天三境内，但他依旧不是山上人，所以他和大兴国的仇怨，便与顶武教那些长老们没半点关系，也不会有人管的。”
江书年心想，怪不得徐占元以二境武人的身份就能在礼北县横着走，原来他是门徒。
江书年想到徐占元，便问了句：“门徒会比那些普通弟子身份高多少？”
陈最笑道：“如果修道者是百里挑一的天才，那些门徒便是百万里挑一。地三境，很多人一生也就止步于此了，而那些门徒，可都是天三境的苗子。”
“地、人、天，这三大境之间，相隔天堑，实力也判若云泥。”
“不入天三境，不见地仙门。”
“天分这种东西，是命啊。”
陈最说罢，便将那碗放凉的茶一饮而尽。
......
大雪连下一天一夜，江书年与陈最喝酒也喝了一天一夜。
志同道合则相见恨晚，二人如今已成无所不谈的朋友。
谁说文人相轻？我看二人高山流水，朋友情深。
陈最是江书年这辈子交的第一个朋友，所以是很重要的朋友。
转天醒来，已是晌午，陈最早已出门了。
江书年站在小院里，想起昨夜与陈最的交心酒局，还是觉得很奇妙。他翻墙出了小院，打算买上一些庆城里地道的吃食。
街上的雪已经被来往的马车压得紧实坚硬，清冷的阳光洒下，雪面反着刺眼的光。
行人来往，匆匆忙忙，整条街上都是白色的烟火气。
停了雪的庆城，空气中好像都弥漫着肃杀之气。
山雨欲来。
江书年吃饱喝足返回家中，陈最依旧没有回来，只有那只三眼白狐懒洋洋地趴在屋门口。
江书年在小狐狸身边蹲下来，一起晒着太阳，与它一起等着陈最。小白狐睁了睁眼，往江书年身边靠了靠，它爱屋及乌，对江书年很亲切。
雷声隆隆作响，小狐狸被吓了一跳，它紧紧地贴着江书年的小腿，有些害怕。
“不怕，不怕，最哥儿马上就回来了。”江书年摸了摸小白狐狸的尾巴。它却像是嗅到了什么，立刻跑开了。
“走了！”陈最神情严肃，双手撑在墙头，小白狐早已钻进了他的背篓。
江书年起身，握紧了那柄扶倾，跟上陈最一同向城西走去。
“他们来了。”陈最低声说道。
“这么快么。”江书年有些担忧，他与陈最还未来得及商议计划。
“来了个大人物。”
“多大？”
“醒妖教太上长老的师祖，一个活了一千六百岁的老怪物，不知道是从哪冒出来的。”
“一千六百岁么？！”江书年震惊道。
“入不了的仙三境，迈不过的八百槛，九境巅峰的强者也不过八百寿元而已。”
“这老东西，活了一千六百岁了，是该活在历史书里的人物了。”
“他当年以十一境巅峰的境地，与昆仙王并肩作战过，落水之战中在通天谷失踪，不知是得了什么机缘，竟还活着。”陈最表情严肃，看来是个很坏的消息了。
江书年说道：“与仙王一起并肩作战？看来是上一个纪元的人了。”
“一千年了，那批人如今不是都老死了么？还有许多十二境的强者，不都逃去外域成仙了么？”
“谁知道呢，总会有那么一两个老不死的吧。”陈最脸色难看。
“原来是这么大的人物要来养老啊。”江书年笑了笑。
陈最思虑再三，他看了一眼江书年说道：“你的身份太敏感了，我和几个师弟去就可以了，你留下来。”
江书年摇了摇头，“没碍的，我死不了。”
虽然江书年不知道当初那些仙宝为何会来救自己，也不知道那老儒生是谁，更不知道那两根银针帮自己开的是哪一道。
但他知道，被冥冥之中选定的人，轻易死不了。
“还没用过这把剑，今天便试试锋。”江书年握紧了手中的扶倾。
二人向西走了许久，甚至感觉都快要走出城了才算是见到了校武场的正门。
“不是说.....去校武场么？”
“这哪是校武场啊？这大门，比庆城城门壮观的可不止一星半点啊。”
江书年抬眼望去，高耸入云的门楼上，悬挂两个硕大的篆金字：隆庆。
四周斑驳的云柱石墙上，道法禁制无数，道纹古朴，定不是俗人手笔。
江书年感慨道：“这还真是个养老的好地方！醒妖教那个长老还挺会选啊。”
“庆城校武场，占地三十万亩，真的是个校武场，只不过内有许多私宅。”陈最笑了笑。
江书年感叹：“真是大手笔，建成这样，是因为哪个老祖在此修过仙么？”
“嗯，当年修这校武场，掏空了庆城几乎所有大姓家族的家底。”
“是哪个老祖？”
“如今的道门掌教，赵龙虎。”
“当年来的时候，他还不是掌教。”
“他在此处住了三季，自他走后，庆城各大家族的长子，便都入了道门，如今成就最高的便是城主的长子，李鹤立。”
“这样来说，这钱也算是花得值。”
“是很大的机缘了。”
“怪不得城主敢与大兴朝翻脸啊，儿子可是赵龙虎的弟子啊，那他算是山上弟子了么？”
“不算。”
“这都不算？”
“道门中，山上弟子称羽士。”
“赵龙虎临走前说，若你们当中有人上了仙三境，便就是我平阳顶的羽士，亦可称是我亲传。”
“城主长子很有希望啊。”
陈最笑了笑没有接话，二人一同步入校武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