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最后一滴水也喝完了。

李湛举着透明的矿泉水瓶，用力往下倒，希望还能挤出一滴，一滴也没有了，这瓶子现在比他们俩的皮肤都要干。

沈慧珍捡起瓶子，随手丢进大海里，李湛捡回来说：“不能扔，可以用来接尿，我估计我们马上就要喝尿了。”

“我才不喝，大不了喝海水。”

“绝对不能喝，海水里的盐浓度太高了，肾脏过滤不了，会加重脱水的症状，越喝越渴，比干熬着死的更快。”

“反正我不喝尿。”

这个问题李湛已经解释的很清楚了，她不听劝，那也没办法，说多了浪费口水，省点力气吧，两人各自躺下，百无聊赖的看着湛蓝的天空发呆，船体随着海浪的节奏微微摇晃，四面除了大海还是大海，说实话，他们已经绝望了。

李湛有气无力的说：“其实还不如跳海的时候直接淹死呢，比渴死舒服一点。”

沈慧珍也没力气了，声音细弱的像蚊子：“我倒觉得这几天过的很充实，是以前从来没有体验过的生活，就像小说里的鲁滨逊。”

“如果现在死了，你最遗憾的事情是什么？”

沈慧珍想了想道：“没什么遗憾，你呢？”

怎么会没有遗憾，看来她不想说，李湛直言道：“挣的钱太少，还没有荣归故里，不能给母亲盖一座大房子，不能让弟弟妹妹无忧无虑的生活，另外，还有一个朋友没安顿好。”

“你现在已经很有钱了，非要成为千万富翁才算有钱啊，以你现在的身价和名声，也足够荣归故里了，应该知足，对了，什么朋友没有安顿好。”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沈慧珍坐起来，默默地看着他，眼神里带着几分感动。“能听到这句话我很高兴，其实你不用觉得对不起我，你不欠我什么。”

“天不早了，咱们睡吧。”

“好累好渴，早知道不说话了。”

夜里海面上气温低，两人经常抱在一起互相取暖，因为吃不饱穿不暖，身体水分也不够，升不起任何邪念，就是单纯的取暖，同时也有心理安慰的成分，四周是茫茫大海，可以称之为同类的，只有他们俩，抱在一起才感觉安心。

这次直接断水，前途未卜，两人丧失了希望，一起睡了很久，睡到再也睡不着才坐起来，沈慧珍想尿尿，一般她尿尿就是去船尾，让李湛转过身，这次他没有转身，举着矿泉水瓶跑到沈慧珍跟前，晃了晃瓶子：“尿到这里面，我想喝。”

“你真要喝啊？”

“别废话了好吗，我嗓子里好像着火了一样，快快快！”

沈慧珍觉得很别扭，但还是同意了他的要求，让他转过身去，他急道：“我怕你尿不准，撒出来浪费了，要不我替你接着？”

“你又耍流氓是不是。”沈慧珍气结。

“都什么时候了，我还耍流氓，我说的是科学道理，女生尿道短，瓶子口这么小，你自己说能不能尿准了，跟男生不一样，再说了，这些天咱们俩都是光溜溜的，谁身上有什么，早就看完了，你还计较这些？”

说的也对，沈慧珍竟无言以对。

但是女生尿不准她不同意，推开李湛，一定要自己操作。

李湛只好转过身等着，过了会，装有淡黄色尿液的瓶子递过来，瓶体外面湿漉漉的，果然洒了吧，李湛懒的说她了，抢过去一饮而尽。

明明都快死了，沈慧珍看到这一幕，却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问他好不好喝，他皱眉摇头：“难喝死了，不过嗓子舒服多了，之前喉咙里好像卡着刀片一样，咽口唾沫疼死，对了，待会循环到我体内的废液尿出来，我再分给你，二次利用，这样还能多撑几天。”

沈慧珍嘁了声：“说了我不喝。”

她也就是嘴硬，真到渴的受不了的时候，比李湛还要着急，拽着那玩意催他尿，这一幕就发生在当天晚上，间隔不超过十小时。

分享了尿液之后，感觉彼此之间再也没有什么秘密了，任何事情都可以坐在一起谈，包括沈慧珍什么时候来的初潮都告诉他了。

然后……没有然后了。

躺在倒扣的快艇上，等死。

尿液的反复利用也是有时效的，不可能一直循环下去，大概分享了五六次，李湛开始尿血，沈慧珍吓的后退几步，差点掉到海里，然后蹲在船板上哭了。

李湛自己也很心慌，茫然的看着融入海面的血迹，愣了很久，这不是早就可以预料的吗，他知道肯定会到这一步，就是亲眼看见了之后，有点难以接受。

他深吸口气，命令自己镇定下来，过去按住沈慧珍的削肩。“别怕，咱们再睡一会，漂流了很长时间，醒来肯定可以看到海岛，相信我。”

这话连他自己都不信。

沈慧珍抹着眼泪点点头，依偎在他怀里睡着了，他把沈慧珍抱起来，打算趁着她熟睡的时候一起跳海，死的干脆利落，省的受苦了。

反正熬了这么久，也没有生还的希望，非要等到渴死吗，没必要吧。

可他的内心无论如何不能接受自己的这个决定，他重生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发誓让沈慧珍健健康康的度过一生，不要英年早逝，结果比前世死的还早，这踏马的……太扯淡了。

但他真没办法了。

一会想着跳海，一会想着不行，内心天人交战，外表看上去则是在发呆，就这样抱着沈慧珍愣了很长时间，海面上飘起了淡淡的薄雾，恍惚中听见有人喊：“李甚，李甚！”

小学初中的时候，也有人这么叫过，湛江的湛字有点生僻，同学们都不认识，难不成是回光返照，听到了儿时的声音？

看来真的已经到了死期。

接受吧，这次重生虽然短暂了点，起码奋斗了一回，证明了自己做生意也能成功，而且见到了去世的母亲和妻子，顺便收获了几个迷弟迷妹，不枉自己重走一遭。

他苦笑着点点头，确认自己的想法，突然怀里的沈慧珍被惊醒了，问道：“我怎么听见有人喊李甚？”

“呃……你也听见了？”

看来不是幻听，他往自己脸上抽一巴掌，抬头张望，只见一艘破旧的渔船冲破海雾，出现在西南方的海域，有人拿着大喇叭正在叫喊。

两人喜极而泣，拥抱在一起，然后奋力的挥舞手臂：“救命啊，我们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