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湛黯然道：“对不起慧珍，我连累你了。”

沈慧珍握住他受伤的胳膊。“说这些干什么，你是为了给大家出气，才得罪那小胖子的，谁也不会怪你，大不了就是一死，咱们跳海吧！”

对，跳海还有一丝生机。

正当他们准备跳海的时候，四艘黑艇忽然调转船头，一起撤退了，跑的一个比一个快，两人呆呆的愣在原地，搞不懂什么情况。

回头再看公海的方向，阴云密布，晚霞已经被滚滚黑云裹挟，天空一片昏暗，海面上掀起两米多高的浪潮，汹涌的扑过来。

怪不得他们要跑，这么高的浪头，快艇可扛不住，换了谁都是保命要紧。

突如其来的坏天气救了他们一命，但也让他们陷入另一个绝境，快艇没油了，后面舱室漏水，这么大的风浪，怎么挺过去？

李湛只停顿了三秒钟，立刻喝道：“快把衣服脱了堵住漏水的地方。”

沈慧珍急的团团转，现在穿的是泳衣，怎么脱啊？

要命的时刻，还顾忌什么衣服？

李湛见她不动，毫不犹豫的脱掉自己的泳裤，塞住捕鱼叉打穿的破洞，与此同时，沈慧珍也感受到了局面十分危险，一咬银牙，快速褪去身上的泳衣，帮他一起堵住破洞。

迎面一个浪头扑来，他们甚至都没有时间看一眼彼此的身体，就觉得天旋地转，仿佛陷入了滚筒洗衣机，随着浪涛剧烈摇晃。

李湛推她一把，让她趴在座位下面，这样受力面积小，不会被浪头给打下去，他自己则是一手捂着破洞上面的布条，一手拽着快艇的栏杆。

哗哗。

快艇在汹涌的浪涛中剧烈倾斜，几乎达到了60度，两人不由自主的往下滑，眼看快艇就要翻了，李湛一个鲤鱼打挺，顺着栏杆爬到另一面，大喝给我下去！

也不知是他力气大，还是浪头不够高，船体又恢复正常了，沈慧珍抬头一看，不见了李湛的踪影，焦急的大喊：“李湛你在哪，别丢下我一个人啊！”

“我……在这。”

海里的暗流很可怕，刚才船体回落，他掉到船底下，差点被乱流卷走。

费力八叉的爬上快艇，整个人都虚脱了，趴在后排座椅上直喘粗气，沈慧珍看见他胳膊上不断流血，脸色发白，犹豫了片刻，把身上最后一点衣服脱下来，裹住他的伤口，然后蹙眉抬头，远处的海浪一层高过一层，小小的快艇已经快散架了，难道真要死在这里？

因为敌人刻意的安排，这艘快艇上没有救生衣，也没有呼叫设备。

李湛歇了会，强撑着坐起来，指指他们上船时带来的唯一一个游泳圈，说道：“你把这个套上，待会要是船翻了，你就……自己逃命吧。”

沈慧珍坚定的摇摇头：“咱们一起逃。”

李湛叹道：“塞不下，这是女式游泳圈，何况风浪这么大，游泳圈的浮力也不够承载两个人，这东西给你，还能活一个，不然都得死。”

沈慧珍直勾勾的看着他，眼里泛起了泪光，想起上次坐火车，忽然生病，也是他背着走了十几里地才找到医院的，他们两个在一起，好像总是会经历一些莫名其妙的苦难，所有的恩怨都在苦难中化解了，李湛不让她吃酱黄瓜，她也不吃了，可是让她独自一个人逃命，她做不到。

她把游泳圈强行塞到李湛身上，语气十分坚定：“学校里开除我之后，是你给我的出路，生病也是你救了我，你替我做的够多了，这次我帮你一回。”

她忽然站起来。

李湛抬起头，不知道她要干什么，只听她说：“你和小晴要替我好好活下去。”说罢毫不犹豫的跳进了大海里。

李湛简直要疯了，有这个必要吗，还没到自我牺牲的地步啊。

他连感动都来不及，就跟着跳下去了，海里暗流汹涌，风浪又大，跳下去立刻被迫转移了位置，居然找不到她。

是死是活他已经不在意了，摘了游泳圈随便一丢，一个猛子扎下去，去海底寻找沈慧珍。

深海之中隔绝了一切声响，仿佛来到一个寂静而黑暗的世界，李湛憋着一口气，在黑暗中摸索，内心焦急不已，每一秒的流逝都意味着距离死亡又进一步。

恍惚间，感觉鱼群在附近围着什么东西转圈，他游过去一看，果然是正在下沉的沈慧珍，连忙打开鱼群，托住她的下肋上浮。

浮上海面，游泳圈已经找不到了，快艇被巨浪掀翻，倒扣在海面上，随着风浪来回摇摆，他满脸雨水，头发黏糊糊的粘在头皮上，大口的吸允空气，眼睛被雨水打的眯成了一条缝，极力在风浪中维持着平衡。

就现在的情况来看，除了没有游泳圈，其它的都在意料之中，快艇翻船是迟早的事，暴风雨也终于出现了，而他们能做的不多，似乎只有苟延残喘。

沈慧珍呛了几口水，剧烈的咳嗽，苏醒过来之后，发现李湛一手托着环着她的下肋，正在拼命的游泳，她脸色黯然的叹息一声：“别浪费力气了。”

李湛喘息着说：“我自己……倒无所谓，但我发过誓的，二世为人……至少让你荣华富贵。”

沈慧珍感觉他在说胡话，话里的字眼也没有深究，只想挣开他，不要连累他也葬送在这里，他水性好，有活命的机会。

但他死不撒手。

撑了大概四五分钟，李湛也撑不住了，胳膊上结痂的伤口再次迸开，鲜血染红了身边的海面，奋力挥动的胳膊也在逐渐变慢。

他停止了寻找，感觉已经找不到游泳圈了，踩水省点力气，同时换个姿势，自己仰头躺在海面上，用身体托住沈慧珍，这样最先沉下去的必定是他。

两人都知道大限将近了，死亡就在眼前，留给他们的时间或许只有一两分钟。

在这最后的时间里，李湛的心情是悔恨的，他活过一世，死就死，无所谓，只是懊悔自己不应该把沈慧珍带上，同时对那个彭德帅恨之入骨，如果有幸活下来，他发誓要让这死胖子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