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器厂刚刚成立，百废待兴，数百名职工也刚刚搬迁，家什不全，厂里有许多问题等着他处理，今年过年就不回去了，

母亲还不知道他退学经商的事，他让刀全胜回家的路上，去萍水乡捎个信，说自己在学校里补课，全力准备来年高考，只要是学习，母亲不会苛责。

辞别了小郑，已经是下午六点，他揣着VCD专利证书往回走，年三十的傍晚，再怎么忙碌的人，也会停下歇歇，给家里准备年货，

大街上来来回回的自行车，均是满载而归，小孩子穿新衣，坐在大梁车的单杠上，嚷嚷着让父母买这买那，还有调皮的孩子在路边点炮仗，往马路中间扔，胆子很大，一手捏着引信，一手攥着土黄色的燃香，点燃之后，火速扔出去，鞭炮惊扰了路过的汽车，车主停车大骂，他们哈哈大笑着扮鬼脸，这种事他也干过，只不过萍水乡没汽车，惊扰的是驴车，想起那段无忧无虑的日子，还挺怀念的。

人人都要过年，人人都在忙碌，他一个没成家的单身男子，忽然感觉空落落的，除了捂在怀里的专利证书，什么都没有。

微微叹口气，感觉有些失落，想想自己一个人也得过年啊，旋即加入采购的大军，准备给自己买点年货，把大年初一给打发了。

跟着年货大军过去看了看，路边的东西真不少，有鞭炮，有对联，有年糕，还有蔬菜肉禽，五花八门的摊位一直延伸到小南门。

他买了两条鱼，豆皮、花菜、大料肉桂等物件，准备回去炖个鱼汤，顺便买了两斤奶油瓜子，一包大白兔奶糖，一盒麦乳精，还有绿豆糕和千层饼之类的零食若干。

这些东西足够他吃一整天了，大年初一歇一歇，初二就忙正事，没买太多，哦对了，顺便还买了一瓶二锅头，母亲北方人，每年都会象征性的喝几口，他也继承了这个习惯。

商贩送给他一个草绿色的网兜，把他年货装在网兜里，倒也方便。

抬头看看天，夕阳已经落到地平线的尽头，路边的胡同里传来一阵阵的鞭炮声，他也该回去了，扭头往回走，忽然跟一个女人撞满怀。

他连忙扶住对方道歉，定睛细看，发现是个熟人，禁不住笑了：“这不是咱们市台的台花林大美女吗，你也来买年货啊？”

过年讲究一个喜庆，李湛满脸笑容，抱拳说了声新年好，林美玲脸色惊恐，支支吾吾的嗯了声，连个新年好都没说，绕开他就走。

感觉有点奇怪。

他拽住林美玲的胳膊：“年后还得麻烦你一趟，我最近组建了一个电器厂，广告的事情……欸你别走啊，我还没说完呢……”

林美玲像躲避瘟神一样躲着他，挣开他的手跑了，跑的十分仓皇，掉了一兜蔬菜都不捡，至于吗，怎么跟见鬼了似的？

李湛捡起落下的蔬菜，追赶着林美玲的脚步喊道：“跑什么啊林姐，你的年货不要啦？”

还真不要了，疯了似的往公交车上挤，那是最后一班车，人很多，怎么也挤不上去，李湛从容赶到，拍拍她的削肩，问她到底怎么了，她也不回话，越发的让李湛奇怪。

一起坐车又一起下车，到了家门口，林美玲神色慌张的嘀咕：“你别跟着我，我不会说的，打死我也不会说的。”

“说什么，你怎么了？”

这跟以前的林美玲截然不同，以前她谈笑风生，八面玲珑，妥妥的交际花，这次碰面，看上去有点憔悴，说话也语无伦次，跟学校里发疯的英语老师林瑞丽有的一拼了。

朋友一场，李湛放心不上，跟着林美玲的脚步走到家门口，追问到底怎么回事，林美玲不吭声，着急忙慌的开门，手在发抖，钥匙掉了好几次，总也塞不到门锁里。

李湛按住她颤抖的手，她手背冰凉。

“躲着我干什么？”

她含着泪抬起头：“别杀我好吗，我不会说的，孟志刚的死，我不会乱说的！”

李湛一脸震惊的看着她，最近忙着搞事业，差点忘了，她也是半个知情者，因为当初是通过她引出孟志刚的，事后，苏泰安出面摆平了一切。

苏泰安究竟怎么摆平的，他不知道，从林美玲的情况来看，估计受到了恐吓。

这件事不方便在大庭广众之下说，李湛打开门，把林美玲推进去，他单身，林美玲也单身，一个人住，家里没有其它人，

他指指客厅里的沙发，示意林美玲坐下，林美玲不敢坐，垂头站在厨房门口，后面的砧板上有把菜刀，时不时的回头看菜刀。

李湛伸手拉她。

她惊叫着躲进厨房，两手握着菜刀，指向李湛，李湛连忙高举双手，退出厨房。“你冷静一下好不好，孟志刚的死是个意外，自己捡柴火的时候摔死的，跟我没关系，我没必要封你的嘴，弄成车祸的假象是为了省事，因为那地方没监控，说不清楚。”

“你胡说，你胡说！”

林美玲尖叫着大声喘气，情绪十分激动，搞不好会一刀捅了他，他举着双手往后退，瞟了眼客厅的小茶桌，茶桌上有一部座机，他快速拿起话筒，跟厂里值班的老包通电话，委托老包把苏泰安叫来。

两人就这样对峙着。

大年三十的晚上，窗外鞭炮齐鸣，每家每户都在喜气洋洋的吃年夜饭，他和林美玲一个拿刀一个投降，在屋里站了半个小时。

门铃响了，李湛忙道：“让老苏跟你解释好不好？”

“不好，不好！”

林美玲的情绪更加激动了，好像非常畏惧苏泰安，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李湛脑筋一转，指着林美玲身后说：“他进来了。”

林美玲应声回头，李湛一个箭步冲上去，抢夺她手里的菜刀，没想到她反应还挺快，一下没抓住，这可糟糕了，争抢菜刀的时候，一个不注意，被林美玲挥刀砍中了肩胛骨。

刻骨的刺痛让他勃然大怒，反手一耳光扇到林美玲脸上，林美玲踉跄倒地，他顺势拿到菜刀，嘟囔着真是疯了，急匆匆的去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