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群道人大怒,从腰际掏出拂尘扫向汪泰颖喉头,汪泰颖低头看了一眼那拂尘,但见拂丝末端银光闪闪,锐气逼人,显然是由尖细银丝所制,若被擦到,定然会掉层皮,笑了一笑,不慌不忙,气运双掌,手背与双臂青筋暴起,掌风凛凛,犹如铁板一块,一挥掌挡开了拂尘,紧接着纵身跃起,一套隼翼掌使得刚猛沉重。
莫群道人只觉得对方出手极重,内力也非常深厚,却并未感觉对方使出全力对付自己。心里颇感侮辱,大为不快,不觉之间手上力道加重,出招速度也随之加快。须臾之后,莫群道人只觉手腕被对方拍了一掌,登时没了力气,倒退两步拂尘几欲脱手。
汪泰颖大笑,乘胜追击,上前一步,双掌齐出,拍向莫群道人胸口。莫群道人躲闪不及,胸口中掌,噗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踉跄几步,忍痛捂住胸口向官道北侧的密林逃去。
汪泰颖冷笑一声:“哼哼,想跑!”施展轻功追向莫群道人,单掌向其抓去。莫群道人忽然回头,右手拂尘朝汪泰颖一甩,手指按动尘柄机簧,霎时间唰唰唰唰,数十道银光如同雨点一般射向汪泰颖。汪泰颖发觉不妙,急忙闪到一棵巨树之后,但依然感觉右手掌传来阵阵刺痛,举手一看,掌心已被射入数根银针。他将左手搭于右臂之上,用真气将银针悉数逼出掌外,但见针孔之中冒出注注黑血,便知针上有毒。
“该死的,居然用如此卑鄙暗器伤人!”汪泰颖探出头张望,莫群道人早已不见踪影,逃向密林深处,大怒道:“该死的杂毛老道,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提身向莫群道人方向追去。
当薛崇来到郡主马车之前时,车夫方大桐早已举兵以待。方大桐手持两柄铜锤,每柄铜锤皆乃赤铜所铸,重五十余斤,锤身雕镂花印,甚为精美,使用时硬砸实架,实为勇力之士所持用。
而薛崇所学剑法,乃由其义父薛云龙所传,薛云龙长年潜心研习剑法,以太极剑法为蓝本,辅以儒门精义,自创了一门薛式剑法,剑术高超,其子亦是不凡。薛崇暗运心决,青光闪动,手中长剑倏地刺出,指向方大桐左肩,薛崇不待剑招用老,腕抖剑斜,剑锋已削向方大桐右颈。方大桐左手架起铜锤挡格,铮的一声响,锤剑相击,嗡嗡做响,震声未绝,薛崇手里长刃剑光霍霍,方大桐掌中铜锤金光流彩,转眼之间双方已拆了三招。
方大桐铜锤猛地击落,直直砸向少年顶门。薛崇避向右侧,左手剑诀斜引,长剑疾刺镖头大腿。
两人剑法迅捷、锤势凶猛,全力相搏。
眼见薛崇与方大桐已拆到二十余招,招式越来越紧,兀自未分胜败。突然薛崇长剑挥出,用力猛了,身子微晃,似欲摔跌。
既得优势,马车上方大桐见势便随之跳下车来,左手挥锤抡出,击向薛崇后心。薛崇见状急忙跨步避开,手中长剑蓦地圈转,喝一声:“着!”方大桐顿时左腿中剑,一个踉跄,跌坐在地上。
薛崇见良机难得,唰的一声,一纵跃到马车之上,长剑一挥将车厢前帘挑在一旁,定睛向内观瞧,但见丝帘之后露出一张白皙的瓜子脸蛋,年纪不过二十许人,下颔尖细、唇珠小巧,嘴型斯文秀美,编贝也似的皓齿宛若玉颗,未见全貌,端的是人间绝色。双手合握,眸光盈盈,惊魂未定的模样令人难以拒绝。
薛崇从未见过如此绝色美女,不由得心下一片空白,手足无措,没了下文。方大桐见状大喝道:“无耻小贼,敢犯郡主尊驾!”也跃上马车,双锤一上一下,同时挥向薛崇面门及胸口,车厢前端本是车夫驾马之位,地方狭小,方大桐双锤同时袭来,薛崇避无可避,灵机一动,向后轻微一跃,面向车厢倒坐于马背之上。
方大桐见薛崇跨于马背之上,知其闪转腾挪不便,心下暗喜,蓦地变招,改抡砸为直冲,手中双锤交替,仿佛两柄匕首一般向薛崇连环刺去。
薛崇见方大桐变招之后攻势陡然加快,赶忙迎起长剑还击,但听得当当当当,声如打铁一般,不绝于耳。长剑对上钝器,正面硬磕实属不利,偏偏薛崇还是跨于马上,躲闪不便,不禁暗自心焦,思索破招之法。忽地心念一闪,趁方大桐左捶收回,右锤击出之际,长剑抵住右锤锤柄,手腕微抖,携长剑紧贴锤柄划一个圆弧,在方大桐得手臂之上划出一圈赤红血痕。
方大桐手臂受伤吃痛,大叫一声,手上铜锤应声脱手,五十斤的铜锤落下,正砸马臀之上,马立即痛得人力起来,之后便疯也似的狂奔,整驾马车立时便如簸箕筛糠一般上下颠簸起来。薛方二人缠斗正酣,忽觉身子不稳,几欲掉下车去,赶忙罢战,各自抓住马鞍车门,以稳住身形。
刀朋随钟羽沿大路跑了数里有余,方停住脚步,刀朋站定钟羽数丈之外,全身戒备,见钟羽一动不动,冷眼望向自己,眼神凌厉,几欲射出刺来,心道此人已动杀机。
忽见钟羽娇唇微动:“拿命来吧!”
话音刚落,钟羽身影随即消失,刀朋但见钟羽原本站立的地面之上泛起一层白霜,随后一道白雾向自己袭来,转眼之间钟羽已出现在自己身前,紧握的右拳向自己头部挥来。
“好快的速度!”刀朋本能反应后退一步,随即运起功体,浑身肌肉紧绷,挥起右拳反击,然而铁拳并未如愿打中对方,拳至之时,钟羽身形再次消失,拳头只是击在一团白雾之中,钟羽施展“踏雪无痕”的轻功身法,唰的一声,贴着刀朋左侧滑行了一个半圆,眨眼之间,已绕至刀朋身后,单掌携寒冰之势向刀朋后心击去。
刀朋但见一团白影闪过,紧接着后背冒出一股凉气,他身经百战,已是战场老手,当下心知肚明,微微一笑,运起十三太保横练功体,只听啪的一声闷响,钟羽掌力正中刀朋后心,刀朋一动不动,咬牙顶住掌力,只觉气海翻腾,双脚擦着地面向前划出四五尺远,在硬实的黄土地面上留下两条一寸来深深的划痕,空中遍布尘土,一片狼藉。
“钟羽,多年未见,功力大有长进啊。”刀朋嘴上笑着调侃道,但后背却传来阵阵剧痛,所幸大部分掌力已被功体尽数卸去,这点疼痛对于早已习惯与痛苦为伴的他来说,根本熟视无睹。
皮肉上的伤,能算伤么?这是当年异人经常教导他的话。
十三太保横练这门功法,是江湖之中极为常见的一门练体功法,它没有艰深晦涩的修炼秘诀,也无需精妙繁杂的身法招式,乃是返璞归真、极简至极的极致体现,然而即便如此,世上能练到极致者依然少之又少,究其原因,无非两字:枯燥而已。
刀朋自幼失去双亲,只有那把家传宝刀“沉水龙雀”为伴,自五六岁起,他便开始做农活,跑短工,受尽凌辱和虐待,自幼心性筋骨远过于常人。追随异人习武之后,更是每日三顿胖揍,如同一日三餐,刀朋也常因此而自嘲,自己的功夫都是挨揍挨出来的。
钟羽料到这一击不会对刀朋造成实质伤害,但刀朋那若无其事的神态仍令她相当懊恼。她蹙眉微锁,右臂弯于胸前,右掌直伸,掌劲一发,一道四指宽三尺长的气刃从指尖发出,再次施展踏雪无痕,几步跻身至刀朋身前,右臂向外横挥,带动气刃向刀朋面门快速斩去。
刀朋双脚未动,身体后仰,堪堪躲过这一斩,然而未等起身,钟羽手臂接着向内回扫,第二击横斩已致。刀朋见无法起身向上回避,干脆身体一沉向下坠去,眼见后背几乎贴至地面,一个侧身,以双手代替双脚撑至地面,一路一十八式地堂腿一脚快过一脚,踢向钟羽小腿。
钟羽见刀朋攻至自己下盘,当下足尖点地,双腿微曲,跃于刀朋一丈之上的半空之中。从刀朋这厢望去,但见一簇黑影跃于自己头上,黑影遮住日光,致使其全身发暗,不辨其颜,只能依稀辨认一双妙目,目射寒光,犹如深夜鬼魅,显是钟羽无误。此时黑影右掌气刃已然消失,掌势变为指力,指尖泛起阵阵寒光,刀朋暗叫不好,间不容发之间,黑影一指已向刀朋刺去。
寒冰指!
刀朋急忙向右一个急翻,但听得耳边嗖的一声,身边地面多了一个漆黑指洞,深不见底,刺啦啦冒着白雾。
臭丫头,专门朝脑袋上打啊。
刀朋心下一横,双掌按于地面,掌力猛吐,借反弹之力也将自己身体弹至空中,头在下脚在上,奋起一脚向斜上方的钟羽蹬踹过去。
钟羽见刀朋躲过自己的寒冰指,并腾空向自己蹬踹过来,赶忙用双掌叠放于胸前,待刀朋脚掌踢来之际,双掌叠按于刀朋脚掌之上,借力又向上空飞出一丈多高。
刀朋见状,旋即施展“隔空踏雁”的上乘轻功,一个空中转体,也向上翻出一丈高,并借助翻身之势向钟羽又踢出一脚。钟羽依然如法炮制,当刀朋这脚即将踢中自己之际,双掌轻压于刀朋脚面,卸去这刚猛强悍的脚力,并借势再向上空弹高一丈。
然而当钟羽上升势头尚未终止之际,刀朋的第三脚便紧跟而来。转眼之间,刀朋已踢出十余脚,每踢出一脚,二人便向空中升高一丈,十几脚后,此时的二人已在半空之中,距地面十丈有余。
刀朋凭空登高的身法名为隔空踏雁,顾名思义,此轻功就像凌空踏到一只飞雁之上一般,可使人凭空升高,然而施展起来极其消耗气力,刀朋能在几瞬之间接连施展十余次隔空踏雁,已是绝顶高手所为,此刻只觉得体力透支,难以再继续施展。
而钟羽这边也是相形见拙,她所施展的卸力的技巧,乃源自道门的高明技巧“圆通劲”,此招看似轻描淡写,然而需在敌人攻击瞬间,持续输出大量圆通劲力才能起到此效果,此外,出手的时机、尺寸、力度皆需控制的极为精准,因此每施展一次,其内力消耗之甚都不亚于正面硬接刀朋一击。二人这十余回合,拼的正是内力消耗,看究竟何人先会因体力不支而落败。
而二人本就实力相当,此际刀朋已无力再攻,而钟羽也难以在守,二人在半空之中得上升之力不复存在,开始齐唰唰地向地面落去。虽然都是下落,钟羽仍然高出刀朋一个身位,就在二人下落之际,钟羽真气汇于右掌,三尺气刃再次出现,借下落之势斩向刀朋。
还来!刀朋牙关紧咬,拼着最后一丝余力,伸出右掌,化掌为刀,用力向钟羽劈去。掌刀对上气刃,气刃乃真气化形,毕竟不是实体,对上实力相当的实体掌刀,立显劣势,只听轰的一声,钟羽的气刃被劈的四散,整个身子在半空之中被横着轰出四五丈远,由于气刃连接经脉真气,气刃被破,连带着体内真气翻涌,经脉受阻,再无力调整落姿,重重摔于地面之上。钟羽落地之后,顾不得坠落之痛,一个鹞子翻身,盘坐于地面调息回气。
刀朋落到地面之后,也到达了极限,于是站起不动,闭眼运功回神。
片刻之后两人几乎同时睁眼,刀朋道:“我早知道你我二人终有一战,只是未想到会如此仓促。”钟羽怒目道:“当初你手刃我丈夫之时,就该想到了。”
刀朋大喝道:“我曾说过,不杀了他,我们就会死!”钟羽低声道:“如今也一样,不杀了我,你就会死!”
刀朋冷笑一声说道:“我本不想害你,但若你还是如此纠缠不清,”说罢,拔出身后的“沉水龙雀”,狠狠说道,“我即便是拼着日后钟老怪来找我算账,也要好好的教训教训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