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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5章

钟汀夫人

斯费尔南城,福耀酒馆

极端天气使整座城市被一层白厚的雪层覆盖,原本门面装修得火红而十分显眼的酒馆也隐匿在了一众雪白之中,外来的人们只能通过屋子里面不时传来的叫喝声知道这里原来是福耀酒馆的位置。

尽管外界正被风雪肆虐,冷冽的风寒也无法影响这些好酒的酒徒在此寻欢作乐的心情。每张桌子下面都安设有一个烤火炉,房屋北侧的偌大壁炉内的柴火也燃烧正旺,酒馆内的客人们低声聊着天。吟游诗人用口风琴演奏着乐章,人们听着一个又一个奇妙的故事从他们的口中说出,思想渐渐被带进故事之中,忘记了房屋外狂风拍打门窗的声音。温暖宜人的环境感染着每一个人,他们可以为此通宵达旦。

“自从六年前冻土女皇息怒之后,我就没有见识过像现在这般凶猛的暴风雪了。”饮下一口烈酒后,里拉德咂了咂舌,“但是再恶劣的天气,也抵不过一杯斯洛尔芬酒下肚!”

里拉德做为巴罗迪奥部落的一名长老,他在日常贸易中也能接触到各国的酒酿,但是在冻土之地长大的他还是偏爱斯费尔南城中老酒馆特制的烈酒。其他国家的酒与它相比如同白开水一般寡淡无味,只有最为灼烈的老酒能够让北方的部落民身体完全热起来。有人曾经开玩笑说,给部落民喝上一桶福耀酒馆特制的烈酒,他们就敢脱光了衣服去直面外界的刺骨寒霜。

当里拉德还想再来一杯时,帕拉图娅制止了他的动作,伸手按下了他就要举起的酒杯。坐在帕拉图娅身边的珀莉紧张地看了眼周围。

“一杯就够了,里拉德。”帕拉图娅轻声说道,她看着里拉德那张白脸因为那杯酒而迅速变得红润,“适当饮酒能够温暖我们的身体,但如果过量的话,就会麻痹精神。不要忘了,我们今晚......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完成。”她的音调在说出最后那句话时降到了最低,只能让身旁的族人们听见。

“真是遗憾!”

里拉德不得不将目光强行从桌子上的酒杯上移开,看向帕拉图娅。他理了理自己那垂落到面颊两侧的两指宽的辫子,将它们顺到了耳后。在帕拉图娅对他做出眼神示意后,他站起来拿起身旁的绒帽扣在那早已变得乱糟糟的头发上,抬头佯装打了个哈欠做出困乏的样子后向酒馆楼梯处走去。

帕拉图娅带着珀莉等人陆续跟在他的身后,快速地走上了三楼客房区,消失在旁观的酒徒眼里。

“真是奇怪,怎么六大部落的族长今晚都留在了斯费尔南城?他们可以通过传送魔镜直接离开这里,回到自己部落所在的城市。”

在帕拉图娅离去后,那些酒徒们才敢大声交流。此前碍于巴罗迪奥族长在场所展现的无形威严,平日肆意喧闹的酒徒们在今晚极力压抑着自己,等巴罗迪奥部落的族人们统统上楼后,他们才开始敢议论起关于六大部落的事情。

“你不知道吗?亚岱尔·思南斯族长在六个小时前向所有部落民宣告,让士兵们在三天之内集结到斯费尔南城,北方同盟国要正式与魔族宣战,准备支援前线了!”一个穿着士兵装束的人好笑地看了一眼刚才发话的酒徒,好笑于这个人接收信息的速度怎会如此之慢。

“哼哼,管他们宣不宣战的,只要明天还能喝到酒馆里的酒,不烦到老子,这些人爱干嘛干嘛!”饮酒上头而通红了脸的糙汉啧声叫道,他颠了颠手中已经空掉的酒杯,趴倒在酒桌上高抬起右手的三根手指,示意酒保再给他拿来三大杯斯洛尔芬酒!

其他人对于这一幕仿佛已经司空见惯,只是摇头为这个酒徒的幸运而感到遗憾,如果巴罗迪奥部落的人还在这里的话,一定会对这个酒后胡言的家伙施以杖刑。在此地喝酒的士兵们都嗤笑一声,因为酒徒的言论逗乐了他们而没有选择向六大部落的审判使告状。

在帕拉图娅等人走上三楼不久,原本紧闭的酒馆大门被一道推力打开,瓢泼的雨雪一下子涌了进来,冷冽的寒风刺得临近门口的几个部落民一个激灵。

德格林被酒馆内明亮的灯光刺激得眯了眯眼睛,他往下拉了拉兜帽,让自己的视线能够适应这阵光明,然后才抖了抖上身将盖在斗篷上的一簇积雪抖落,往前台走去。

冻得不停哆嗦身体的酒徒们叫嚷着让这个不懂礼貌的家伙关门,德格林只是笑了笑说身后还有人没有进来,就不再管他们的叫嚣。他说的话的确没错,在德格林走到前台时,果然还有几名瑟缩着身子的士兵迈着步子跑进了酒馆,最后那人使力关上了大门,让整个酒馆都为之一震。

燃烧得炽热的炉火渐渐融化了德米特一行人身体表面的寒霜,在酒徒们看见真的有几个人跟在德格林身后进来后只是低骂了几声就继续与同伴喝酒玩牌了。

“一间房间,夫人。”

德格林从钱袋里取出一枚金币,将它放在前台桌子上,微笑着看向那位背对着自己正在给酒杯装满酒的老板娘。

“福耀酒馆的客房已经订满了,如果你能够忍受马棚的话,那我可以叫人去清理一下草棚供你休息。但首先,请等我帮那群酒鬼装满这几杯斯洛尔芬酒!如果你知道让他们久等会发生什么事情的话,就一定会愿意施舍多一两分钟给钟汀夫人的!~”动作娴熟的中年女人抄着一副鸭嗓说道,她在谈及那几名酒鬼时语气明显带了些不满的情绪,但却无可奈何。

当这个矮胖的穿戴着红蓝色围裙的女人转身将那几杯酒递给一名酒保时,她那长长的睫毛在看见德格林的第一眼时像蝴蝶展翅一样飞快地蒲扇了两下。她的肤色偏向于健康的古铜色,皮肤细腻得不像是冻土之地的原住民,而她的面貌特征上也没有部落女人那象征性的厚嘴唇与高鼻梁,反倒是具备有南方列国或是东方加莱女性的温婉。

“噢,女士,请原谅我为自己刚才的失礼而道歉。”自称为钟汀夫人的酒馆老板娘低声惊叫道,她在看见德格林摆放在桌上的那枚反射着美妙光泽的金币后瞪大了双眼。

“但是所有的房间的确已经被预定满了,如果你不嫌弃的话,我可以将我居住的房间让给你!请告诉我您的其他诉求,我可以尽力为您解决!但在此之前,要不要尝试一下福耀酒馆特供的斯洛尔芬酒呢?它能够驱逐你在冻土之地感受到的一切严寒~”

钟汀夫人非常自来熟地说完后,就要拿起酒杯给德格林倒酒。

“请不用为我斟酒,钟汀夫人。”德格林及时出声制止了她的动作,“只需要给我准备一间宽敞的房间就好了,我可以接受你的住房,不用找钱,因为我可能会在此多住几日。而且......”

德格林身体微微前倾贴紧前台桌沿,靠近钟汀夫人,用只有他们二人能够听见的声音说道:“请不要再称呼我为女士了,叫我德格林就好。”

钟汀夫人眨了眨眼睛,她用那极具个人魅力的褐色大眼睛快速低扫了一眼德格林的身体,然后将视线落在德格林藏在兜帽下的那张漂亮洁净的面容上,她悄声说道:“每一个独自游历在外的漂亮女人都有自己的难处,我明白了,德格林~”她自动省略掉了阁下二字,直接称呼名讳会让人感到亲切,前提是德格林并不是一个贵族。她瞄了眼德格林斗篷内的衣着,干净整洁,但并不具备贵族的富丽特征,因为他衬衫上的纽扣并不是那些贵族们喜欢的制作商产的,看上去平平无奇。

德格林心中暗叹一口气,他无视了安娜的低笑声,对钟汀夫人礼貌地点了点头,顶着这张美丽的脸蛋,的确很难让人辨认出他的真实性别。这名脸上写满了风花雪月痕迹的中年妇人一定在心里暗自想象出了关于“她”的旅程经历。

“如果是别人的话,我肯定会告诉他们福耀酒馆的卧房已经订满了,”钟汀夫人媚笑着拾起那枚金币,将它攥在手里捏了捏感受金钱带来的美妙感觉,“但没人会和金币过不去,我也不忍心让您这么一人独自去面对冻土女皇的风寒~”

“三楼左转最里面的那间房,德格林,这是斯费尔南城现在能够得到的最好的房间了。”钟汀夫人微笑道,将一把铜制钥匙交予德格林,并抬了抬下巴示意楼梯就在前台边上。

“感谢你的好意,钟汀夫人。”德格林说道,他并没有立刻离开前台,尽管他那张惹人怜爱的面容此刻在外人看来布满了疲惫,但他想要通过这个见多识广的酒馆老板身上得到一些对他有利的情报。

“最近冻土之地有发生过什么奇怪的事情吗?”德格林问道。

钟汀夫人没想到德格林并不着急离去,她欣然与他交谈道:“冻土之地每天都在发生奇怪的事情。几个月前突然失踪的部落民在几个月后完好无损地回到了部落,已经灭绝了几个世纪的冬麟鹿再次现身在凛冬湖岸,以及两天前突然从朝圣之地刮来的暴风雪,冻土之地发生的很多事情在南方人看来十分的奇异,但部落民们都已习以为常,因为这片土地归属于冻土女皇,是部落民心中的希望之神——艾希亚的领地,一切皆有可能。德格林,我不知道你所问询的奇怪之事是关于哪些?”

德格林好奇地眨了眨眼,他没有想到钟汀夫人了解到的东西可能比很多部落民的都要更多,这将节省他很多时间,帮助他尽快找到海洋之心的下落。

“你有没有在最近一周看到过有纯白的光芒在天空上划过,或是有什么奇异的光芒在雪地之上显现呢?”

德格林期盼地看向钟汀夫人,以为她会很快地告诉他答案时,钟汀夫人却摇了摇头,抱歉地说道:“哪怕是有一颗流星在冻土之地上方飞速划过都会被部落民们发现,漆黑的夜空中如果有光芒闪过的话,日夜巡逻的士兵们一定会发现它,但遗憾的是并没有。自从神柱焚亡之后,自然界的光芒就已经离冻土之地而去,我们只能借助煤油与柴火来获取光明,天上的繁星也已无迹可寻。”

德格林的目光黯淡了一瞬,通过灵魂连接对安娜失落地说道:“我们可能得在这里待久一段时间了。你说得对,从虚无地中引导出来的指引之光无法让活着的人窥见到,而冻土之地估计也没有一个仍在西土大陆上徘徊的灵魂能够供我问询。”

“不用着急,德格林。”安娜宽慰他道,“即使你得到了海洋之心,我们还有另外三种神源之力没有获得,现在的你只需要继续蛰伏,然后用最小的代价来获取到这些力量。”

德格林点了点头,在钟汀夫人发觉到异样之前回神,对她平和地笑了笑后,套近乎地说道:“钟汀夫人,从你那美丽的面容以及说通用语的口音来看,你好像并不是冻土之地的原住民。你为什么会选择来到冻土之地生活呢?”

钟汀夫人对德格林突然转换的话题轻微地愣了一下,捕捉到德格林话语信息中的赞美后她轻笑一声,说道:“这是显而易见的,德格林。我来到冻土之地多年还能保持有这么一副好皮囊的原因正是因为我的血液里流淌着塔诺加玛人的基因。在加莱王国国都含着金钥匙出生的我本来应该能够拥抱着数不胜数的财富享乐一生,但是在二十多年前旅游到冻土之地后我便被这里纯净的美景给笼罩了双眼,抛弃了曾经富有的生活选择留在这里度过余生。”

钟汀夫人双手抱拳在胸口,低头佯装祈祷道:“只有天神才会明白,为什么当初那个愚蠢的我会顶着冻土女皇的愤怒待在斯费尔南城一待就是二十多年。”

“也许冻土女皇的愤怒久久不息是因为有其他神明的教徒踏足她的领土的缘故?”她眨了眨眼,最后对德格林悄声说道:“我好像无意间告诉了你一个大秘密?请你不要将我的身世告诉给其他人~”

钟汀夫人做为斯费尔南城最大的一家酒馆的老板娘,德格林对她刚才说出自己身世时的戏剧性表现没有放在身上,因为他知道这些与客人打了半辈子交道的人总会聪明地将谎言穿插在闲聊之中,想要从她的嘴里得到她的真实身份简直比让狐狸开口说话还要难。

德格林听完钟汀夫人的话后只是笑了笑,附和道:“我一定会保密在心。”

钟汀夫人笑着说:“那么你呢?德格林。我有种莫名的感应力,感觉你来到冻土之地一定也是因为身上肩负的职责过于繁重或是见惯了世俗之事,选择来到这里散心,能否向我透露一下,你来到冻土之地的目的?”

与钟汀夫人套近乎是为了能够让德格林在以后有需要的时候从她身上得到帮助,但如果她想要知道他的真实目的是什么的话,德格林当然乐于告诉她,但恐怕没有一个人会相信德格林的话语。

“我来自东海列岛,就是无尽东海那片神秘岛屿~”德格林假装神秘地说道,“也许我前来冻土之地的目的和你一样呢?也是为了让自己能够享受到冻土之地的魅力。”

二人闲聊的间隙,德格林身后响起了一阵骚动,吸引他们的目光向壁炉的方向看去,原来是燃烧得火热的壁炉在刚才溅射出了几点火星,点燃了一个背对着壁炉趴睡在酒桌上的男人的屁股,惹得他发出几声凄厉的哀嚎。

德格林和钟汀夫人相视一笑。

德格林感觉已经从钟汀夫人身上问不出什么有用的消息时,他便告辞想要回房休息。

钟汀举起面前本应递给德格林的酒杯,“愿冻土女皇能够保佑你饱览冻土之地的风光。”

“愿冻土女皇庇护你们所有人。”德格林友善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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