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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章

怒涛骇浪(七)

无力的感觉再次袭来,德格林看向身后瑟瑟发抖的海神族人,然后回头看着克拉,他已经没有办法了,而且杀死这些人对于他来说毫无用处,他不是邪恶的恶魔,做为最后的暗黑神族后裔,他只想早日完成族人的夙愿。

漫长的沉默之后,安娜开口:“也许我可以建立一道连接来引导出消逝在她体内的力量......”

希望悄然生起,德格林一脸期待地看向漂浮在身边的安娜,用眼神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灵魂连接的契约能够在往生之界找寻到你的踪影,而灵魂契约的能力远不止于此,我们还能够通过契约的连接来搜寻到消散到虚无地的法术之力,如果现实位面的魔力消散同样会在虚无地中重现的话,也许我能够通过找到虚无地中的那道白洁光芒来让我们知道它想要指引克拉前往哪里。”安娜说完,她看向克拉,这个坚强的母亲无法看见她,也无法听见她与德格林现在进行的对话。

“我们别无选择,不是吗?”

德格林掀开了遮挡面容的兜帽,让刻意隐藏的容貌尽显,他迎着克拉震惊的神情,说道:“没有时间再浪费在这里了,克拉,如果你和你的族人们还想要活下去,还想要世代拥抱海洋的话,那就与我订立契约,帮助我找寻到从你身上消失的那道纯净光辉的所在!”

“林戈德?!——”克拉的表情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快速变换过,她的神情从震惊到疑惑,从疑惑再到愤怒,最后到惊恐与不甘。一切的一切都是无情的欺骗,从这个失语者走进她的视线开始,直到反抗军几乎全军覆没,这就像是他一手策划的剧本一样,他给了海神族存续的希望,但也带来了可怕的毁灭!

克拉握紧了拳头,林戈德的现身让她意识到了什么,为什么泽西没有在他的身边,那些逃离了此地许久的族人们是否已经到达了另一片海域?她现在不知道是应该拼死反抗,还是要放任反抗的思想沉沦,如果没有林戈德及时出现帮助了海神族,那些监管者们将会把所有反抗者屠戮殆尽,最后的希望火种也会覆灭,但是如果不为林戈德的欺骗做出点什么的话,她在死后该如何回答那些战死的族人?!

“你不是应该保护泽西逃离这里的吗?怎么会回到这里!”克拉愤声叫道,然后,她惊慌地叫道:“你不会是和监管者一伙的吧?”

她为什么能够放松一点警惕?这个失语者身上有着太多的谜团笼罩,因为监管者的突袭让她出现了一时的精神松懈,才会让这个一直帮助自己的失语者得到了可乘之机。海神族难道就要在今天覆灭了吗?克拉绝望地心想,林戈德独自一人现身带给她的信息太过杂乱了,她现在不知道这个失语者后裔到底是敌是友,但现在再探究这些已经为时已晚,体内匮乏的法术之力让克拉连找到存活下去的机会都希望渺茫,更何况要她为死去的族人们报仇呢?

“泽西已经安全了,”德格林回道,“我已经完成了我的约定,而你也应该给予我应有的回报。”

德格林的声音回荡在脑海之中,克拉的神情在短暂的松弛后,她那纯白的双眼变得逐渐黯淡,她再一次陷入了抉择的境地。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德格林所言是真是假,但是以现在的情况来看,她已经别无选择。

在克拉陷入沉默后,安娜向着德格林点了点头。

德格林会意。为了避免各种可能影响到连接契约的因素,德格林施展开暗黑结界将克拉带入了其中,在这个无际黑暗的空间内,这名伟大的母亲无意识中流下了悔恨的泪水。

安娜的身影在暗黑结界中显现,她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克拉面前,伸出双手捧在克拉的脸上,一道来自灵魂深处的力量从她身上悄然探出,魔力拧结形成的丝线钻入了克拉的灵魂之中,她感触到了克拉此刻绝望的情绪,但她无视了这股情绪,驱使着灵魂契约的力量与克拉的灵魂短暂连接。

克拉惊恐地看着在自己身上出现的这条无法触碰到的幽绿丝线,它正和另一个灵魂连接在一起,而这个灵魂显现出来的外貌特征与那些失语者无异,她从古书籍上了解过这个种族,这些神秘的观望者总是在战争结束后进入战场,他们一直在默默地关注着地底世界发生的一切,但是当魔族侵略的爪牙在最后伸向他们时,失语者也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失语者的灵魂?你怎么会出现在我的眼中?!”克拉慌乱地向后逃离,但是灵魂的连接仍然存系于二人之间,无论她跑出多远,那道连接着彼此灵魂的丝线一直在胸腹处,只要低头就可以看见。

“只需要一会儿就好了,克拉。”安娜平静地说道,她站立在原地,德格林则在他身边默默地看着这一幕。“我可以带你去看看那些已死之人,在灵魂连接的帮助下,你也许能够在虚无地看见所有曾经逝去的族人。”

破败腐朽的虚无之地,一道白色的光芒乍然浮现,紧随其后的是一道幽绿色的灵魂丝线,它紧紧围绕在白光周围,想要知道这团白光在遁入虚无地之前想要去往的方向。

与其他现实与往生之界的中转地不同的是,在漆黑海水中的虚无地看起来比陆地要更加的“干净”,孤苦的灵魂漫无目的地顺着洋流漂流,这里并没有深紫色的诡异天空,也没有那片腐朽不洁的沼泽地,只有无际的黑暗在此地蔓延,如果不是因为能够清楚地看见一个个身上散发着幽绿光芒的灵魂的话,那么任何人都会觉得这里与漆黑幽邃的海底无异。

海沙在这里沉浮,各种颜色的海洋植物在此地停止了生长,一阵阵微弱的呜鸣声在克拉被引导到此地后通通灌入了脑海,她一脸恐惧地看着这个地方,虚无地中海水带给皮肤的感受与现实位面完全不同,它们并不会滋润克拉那渴水的肌肤,反而像是吸水鬼一样争抢着周围的水汽,即使克拉现在只是在观望着这里,也无不被这幅恐怖的场景给吓到。

克拉双手抱紧了自己,手掌不停搓着自己的身体,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控制住自己因为恐惧而颤抖不止的灵魂。她不想再看到这一幕了,哪怕这是每一个生灵死后都会遭受到的场景,但起码现在,她不想。

“让我离开这里!”克拉向身边的安娜叫道,“不管你们还想怎么折磨我都好,请不要再让我看见这些面容因为害怕而逐渐扭曲的灵魂!”她紧紧闭上了双眼,不敢再看虚无地中的任何事物。族人死后的呜鸣声在她的耳畔挥之不去,而那些在虚无地中苦苦挣扎的灵魂则在她的头脑里不断浮现。

“你们本来都不应该遭受到这种苦难。”安娜开口说道,她看着那团纯净的白光在虚无地的海洋之中莽撞地冲来冲去,直至被灵魂的丝线缠结控制住。“海洋之心能够净化任何的污浊,而它其内蕴含的力量甚至强大到影响了虚无地。在数千年前,海洋之心仍旧存续于海洋之中时,失语者们能够观望到每一个海神族脸上洋溢的喜悦之情,你们在海水中肆意流淌,在无人知道的海底深处,你们可以借助海洋之心的力量一直存续,直至世界的终焉。”

“当克拉说出海神奥克恩背叛了你们之后,我才明白了,为什么海神族要与魔族签订契约。”暗黑结界中,安娜转头看向德格林,她向这名失去了大量记忆的暗黑之神告知了自己的想法,“正是因为奥克恩带走了海洋之心,把它藏匿到了西土的任何一个不被人发现的角落后,才使得数千年前的海神族要被迫与魔族签订契约以寻求魔族的保护,而巨兽库拉肯在海神消逝之后跟着虚假的海洋之心一起沉眠,失去了任何庇护的海神族自然会受到魔族的觊觎,在这段时间里他们受到的压迫不比人族要差,甚至更加严重。但是,神明的力量通过血脉得到了延续,它分散着流淌到了每一个海神族后裔的体内,它在法力之井中沉默,直至反抗军遵行海洋之心的意志而开始反抗时,这股力量渐渐苏醒,与那被藏匿起来的海洋之心产生了共鸣。”

“为什么奥克恩要把海洋之心藏起来?他为什么要背叛自己的族人,让海神族陷入漫长的被奴役生活中,一个神明失去了信仰之力后他的力量也会大打折扣,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安娜,这样做对他本身有什么好处?”德格林到现在产生了越来越多的迷惑,对于美拉古城中失去的记忆也变得越来越渴望了,他现在想要知道更多的真相。

安娜意味深长地看了德格林一眼,神秘说道:“进入美拉古城之后,真相将全部浮现于你的脑海之中,德格林,现在的你还不需要这些记忆,你只需要得到海洋之心,后面的历程也将顺理成章。”

“好吧,我也没有多想知道这些破事!”德格林哼声道,他知道安娜又在瞒着自己什么,但是他肯定会在未来知悉真相的,现在,他要从克拉身上找到海洋之心真正的埋藏地,根据消失在虚无地中的那团纯净白光!

克拉的脸上已经布满了泪痕,通过与失语者的灵魂连接,她得以窥见到虚无地中的真相。‘死亡并不意味着生命的终结,这只是无尽痛苦的开始’这句话在她内心循环了无数遍,这本来是席勒用来提醒反抗军要时刻遵行令条的话语,没想到在今天这句话却得到了应验。

看着虚无地中饱受意识侵占的灵魂们,克拉内心悲泣出声,她无法帮助到他们,即使是在之前,以及现在,她都无法依靠自身的实力来影响到他们,她现在只能像失语者一样无情地观望!

内心的思绪抑郁成结,在长时间的思考之后,克拉想起了泽西,她唯一的孩子,那名身手如银线鱼一样矫健的海神族幼崽。她睁开了眼睛,循着安娜的视线看向那团白色光芒。

“纯白的净化之力,即使消逝到了虚无地,这里的污浊也无法影响到它的运转。”安娜的话语在克拉耳边轻轻响起,“与失语者结盟,等我们找到了海洋之心,这个已经腐朽不堪的世界也将在不久的未来被彻底终结。”

“现在,跟着我的思想往白色光芒之中游去,要让这道从你身上消失的光芒再一次回到你的体内,不要再抗拒它的出现,也不要再轻举妄动,你只需要在我的引导下去感受本能的召唤,去感受这团白色物质想要把你牵引到这个世界的哪一个角落。”

安娜的声音徐徐道来,就像是一道缓和且温暖的洋流钻入了克拉的耳中,她的意识跟随着灵魂连接的丝线逐渐飘远,直至与那团白光接触,净化之力再次在她的灵魂身上显现。

纯净的白光瞬间闪耀了整个暗黑结界,让本来没有一点感觉的德格林都不自在地拢紧了兜帽。他居然会容忍这道刺眼的光辉在自己生成的结界中闪耀,简直是奇耻大辱!德格林内心悲伤地叫喊道,但是为了海洋之心,他必须忍让。

白光挣脱了虚无地的束缚,它顺着克拉与安娜连接的那道灵魂契约回到了现实,它轻易地挣脱了暗黑结界的束缚,冲上了上空,在接触到一道不寻常的洋流时,它盘旋着上升突破到了蔚蓝的海域上,在这片海域的上空,有繁星点点,也有一轮散发着微微金光的圆月,昏暗的太阳正从东方海平面上升起,它没有在这里停留,而是把克拉和安娜的视线带向了更加遥远的北方之地。

突破浓浓的白雾,白雪皑皑的地面上亮起了几簇灯火,克拉和安娜听到了人群的呼喊声,有几道突然升起的烟花在二人面前爆炸,在克拉因为那绚丽的烟火在眼中闪耀而眨眼的瞬间,她和安娜的视野到达了大陆的极北方,永冻古树——冻土女皇的领地。

圣洁的白光在冻土之地上空消散,克拉与安娜的灵魂连接也在同一时间终结,二人的思想慢慢回笼。在安娜抬起头确定地看向德格林后,他立刻解放了暗黑结界,带着安娜向深海上方冲去!

“克拉,带着你的族人们努力活下去吧,等到我们归来的时候,将帮助你们一起解放整片海洋!”

德格林解放结界后,他无视了附近海神族人那一脸惊恐的神情,在人们的注视中远离了这里,他将为了海洋之心的所在而日夜兼程!

“失语者......”克拉低声喃喃道,她不停回味着刚才纯净白光在体内引导时的感觉,这股纯澈的魔力抚平了她那躁动不安的灵魂,现在的意识是从未有过的清醒,她默默地看着德格林消失在洋流之中再无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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