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管者冲袭而来时,他们都紧盯着克拉的身影,几乎每个人都下意识地认为是这个反抗军领袖又释放了某种魔法抵御住了这次攻击,这个女人总是如此,此前从她身上连续闪耀而出的白色光辉就是证明。
身为灵魂的监管者们其实并不需要眨眼,但是在某一瞬间,区别于海底世界的更为深层的黑暗突然扑面而来,他们都以为自己眼花了,在视线完全被空无一物的黑暗笼罩之后,他们急切地将自己身上燃烧的火焰加剧,想要用暗绿色的火光来照耀出周围的环境。但是不管他们怎么努力都是徒劳,尽管那能够抵抗海水的绿火已经铺就出了一大片火原,没有边际的黑暗就这样任凭它们燃烧。
如此诡异,如此可怕!
帕罗肯在某一瞬间内心突然有一丝恐惧蔓延而出,心态的变化影响到了每一个与他连接在一起的监管者。
“这是什么鬼结界,为什么它好像没有边缘?!”流刹利恼怒地说道,在他的眼中,暗绿色的火原向着四周肆意蔓延,没有任何力量来阻止它,结界的主人就这样放任他们在这个未知的空间内随意地释放本源之力!
只有领域魔法才能将人关进一个未知的空间内,存活了上千年的监管者们都懂得这个知识,但是该如何应对这种找不到施法者,看不见施法法器的领域魔法,他们还是第一次遇见到这种难题,就连那些曾经在西土掳掠了数千年的魔族统领们可能都会对这个结界表示惊异。
冷静,帕罗肯,你现在的力量已经无人能敌,八十四个监管者合而为一的力量就连那些自大的魔族统领也不敢与他们硬碰硬,何况那个外来者!
“外来者?”洛葛莎疑惑道,“帕罗肯,你对我们隐瞒了什么?”
该死的,他怎么和流刹利一样犯了这种低级错误!帕罗肯见无法隐瞒,他迎着流刹利的怒视以及其他监管者探究的眼神说道:“这个外来者就是之前指引我们能够找到老鼠藏匿点的人,我与他做了一个交易,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发誓这个交易对我们有益!本来我以为他在达成目标后会立刻离开这里,没想到他只是潜藏了起来,伺机发动了对我们的偷袭!族人们,不要担心,我们合体的力量在这个世界无人能够匹敌,既然他想要与我们为敌,那就让他见识见识我们这来自魔神的力量!”
烈焰在暗黑结界中燃烧得空前炽烈,每一个监管者都忍气哼声,而流刹利心中积聚的怒火将他带向了另一个极端,他一直怒视着帕罗肯。自从流刹利成为监管者后,就一直受到帕罗肯的管制,而自负的他对此产生的怨愤不断积聚,对比其他监管者只是单纯地对帕罗肯的隐瞒而不满,他对帕罗肯的怨恨却早已积聚颇深。
流刹利将对帕罗肯的恨隐藏得极深,即使他们现在心意相连,帕罗肯也无法窥视到他内积聚的恨意。恨意形成的怒火正在等待着一个爆发点,只需要一点小小的助剂就可以彻底点燃。
洛葛莎察觉到了流刹利努力克制自己所表现出来的异样,她用一种审视的眼神看向流刹利。
“这个结界绝对不可能没有边际,和我一起用虚无之火破坏它!”帕罗肯叫喊道。
在他的一声令下,暗绿色烈焰腾空而起,本来无风的结界陡然间刮起了一阵收缩之风,想要向四周蔓延的烈焰在此刻停止了前进,有一股更加强大的力量控制了火势,火势向着监管者所在的位置快速收缩,最后压缩着通通回到了监管者的身边,直至变成为一团深绿色的火团!
“我说为什么没有见过你们释放的这种诡异妖火,而且无法使用结界将它们吸收,原来你们身上燃烧的火焰来自虚无地~”德格林从黑暗中突然出现,绿焰在他面前颤抖着止步,监管者全力释放的力量在暗黑神力的压制下犹如棉花一样可以被随意揉捏!
他微笑道:“在现实位面消散的火焰会在虚无地中重燃,而你们身上燃烧的本应该是不灭之火,但有人用特别的手段带回了虚无地中的火焰,然后利用虚无地中的不灭之火操控了你们的神魂!”
“我真想好好拜会一下制作你们的人,但是眼下我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可惜得晚点才能相见了。”德格林遗憾说道,他看向面前那些已经被挤压成团的监管者,即使是火焰状态的他们也会被强大的暗黑神力压制,他们身上的互相连接的火链因为此刻灵魂的紧紧贴合而消失不见,所有监管者的面容都揉合到了一起,他们挣扎着想要齐力冲出暗黑神力的束缚,但是德格林并不想给他们这个机会,在监管者扭动着灵魂之躯缓慢地分离回原来的个体时,瞬间加重的压迫力使得他们再次合而为一,德格林大发慈悲地帮助他们融合成了一个真正的整体。
帕罗肯第一个开口求饶,当流刹利仍然愤怒地叫嚷着要把德格林碎尸万段时,其他监管者求生的本能使得他们原本就不太坚定的意志通通沦陷,他们可不是那些无畏的海神族敢死队,在海底城市中看守了数百年乃至上千年的他们对于自己能够做为监管者重生十分的珍惜,他们珍惜自己得来不易的机会,于是他们跟着帕罗肯一起求饶。
“大人,饶了我们吧!是我们不敬惹怒了您,请宽恕我们的罪行!只要不杀死我们,我们可以为您做任何事情!”监管者们求饶道。
“大人,在那时候做出交易的时候我就明白,我们一定有着共同的目标,你才会指引我们找到那些海神族,您帮助了我找到了他们的安全地,而我也遵守约定让一大部分人轻松地逃出了这个城市!我们的合作是应运而生的,请原谅我之前对您的二次不敬。请相信我,只要你饶了我,往后的日子里我一定会忠心奉你为主,即使是你要让我去猎杀原来的主人我也毫不迟疑!”帕罗肯窝囊地哀嚎道,他上下晃动着头颅,灵魂与其他监管者撕扯着,一时间,监管者被挤压到一起的灵魂出现了无数道残影,那是他们奋力摆动灵魂之身留下的。
等到我们逃出这个结界之后,要立刻通知主人!德格林不知道的是,在监管者连接的思想之中,帕罗肯正在急声给其他监管者们宣告着他的计划。
“他既然能够眼睁睁地看着我们屠戮大半海神族而不顾,那么就表示他其实并不会真正地与我们为敌,其中的原因我不得而知,但这个关键的信息我必须告诉你们。监管者们,利用这个外来者自诩甚高的实力,我们先暂时向他低头,最后在他松懈的时候找机会逃离这个结界!”帕罗肯吩咐道。在绝对的实力压制面前,即使是流刹利都识趣地开始跟着他们一起求饶起来,他们用一种无害的眼神看着德格林,为了表示诚意,他们向德格林宣示自己已经解开了灵魂的合体。
腐烂的躯壳挤压在一个极小的暗黑牢笼之中,八十四个监管者狼狈地挤压到一起,他们现在所处的环境对比鸡窝都还要窄小,得亏他们的肉体只是承载灵魂的空壳,不然没有一个人能够忍受住这种肉体之间挤压到没有一丝缝隙的折磨。
“安娜,腐朽的灵魂能不能像火焰地狱那些受苦的灵魂一样收割为我的信仰之力?”
看着那些监管者故作可怜的模样,德格林真的有了一丝想要吸纳他们为自己的信徒的想法,毕竟现在纯净的法力源流就像是地狱中的新鲜空气一样稀缺,而信仰之力转化为的暗黑神力与纯净源流无异,力量的补充对于他来说自然是越多越好。
安娜无奈地摇了摇头,“如果你不想让堕落者的思想污染你体内那纯净的法力之井的话,请自便。”
“那就是没办法咯?”德格林遗憾道,他的脑海中从来没有过吸收来自虚无地的灵魂的记忆,他本来想要借此机会来尝试一下的,但是安娜那好像警告般的语气把他的想法及时遏止。
历经上万年的努力,他难得有了一名失语者的指导,他可不想再像以前那样因为一件不太重要的事情而重蹈覆辙。他在这时候想到了安娜曾经说过的他有一世是因为一个男孩而死去的,他现在对此感到十分的好奇,到底那个男孩有什么样的魔力值得自己付出生命去帮助他,或者说是因为自己的疏忽大意被那个男孩亲手杀死?
“你们给出的条件足够吸引我......”
德格林的话语让监管者仿佛看到了希望,他们保持着自己那恭敬的神情,即使他们再怎么强忍自己那激动的心情,喜色还是快速地溢于言表。
“大人,我们将永远敬奉于您!”监管者急切地叫嚷道,他们感觉肉体躯壳已经得到了解放,那个无形的窄小牢笼正在慢慢变宽,拥挤在上面的监管者们像流沙一样滚落。
体内的烈焰重新燃烧,他们从暗黑之地站起,彼此的思想在一瞬间断开后让他们都恍惚了一瞬,但他们没有忘记还有一个巨大的威胁站在面前。
监管者们面带恭敬地看向德格林,尽管每一个人的内心都在思索着该如何诓骗德格林的事情。
可惜你们的恭敬给错了对象,德格林内心说道,他保持着微笑解开了暗黑结界的束缚,让克拉以及所有幸存下来的海神族人看见这群恶魔现在的模样。在所有人愣神之际,暗黑神力编织形成的黑色枷锁将监管者捆绑并使他们再次挤压到了一起!
面对恶魔们震惊的神情,德格林摊了摊手,说:“你们的条件是不让我杀死你们,但没说不能够继续束缚你们。”
飞速而来的巨大阴影覆盖了城市的上空,巨兽库拉肯摆动着触手直指监管者而来,乐于见到这一幕的德格林微笑着释放魔法将海神族人传送出了这个即将毁灭的城市。
“呜!——”巨兽的嘶吼在德格林转移完所有海神族的同一时间响起,他拿捏准了库拉肯到达的时间,而他也知道这头巨兽并没有受到魔族的控制,它听到了海神族的呜鸣声而来到这里,它将继续完成曾经海神奥克恩交予它的使命!
惊恐的尖叫声从监管者口中脱出,被束缚到一起的他们就像是一个精心准备的可口肉团,库拉肯只需要张开巨口就能轻松吃掉他们。
相信用不了多久,那能够腐蚀石头的紫色液体就会把监管者们通通融化。
至于那寄生在腐朽躯壳之内的燃烧灵魂,德格林想这头生存了无数个世纪的上古巨兽一定有应对他们的办法。
......
“什么?你说你并不知道体内爆发的白色光芒是什么样的魔力?”德格林失态地哀声叫道,他刚刚从克拉的口中得知了这个无法让他接受的消息,这意味着海洋之心的线索在此刻中断,而克拉·杨,这名心思狡诈的反抗军领袖用谎言欺骗了他,她违背了德格林的约定。
克拉身上的伤口并没有被完全治愈,这是德格林为了保险起见留下的伤势,结果却让他真的获得了把柄。
克拉急喘着气,在生命危急的时候她仍然牵挂着自己的族人,她的目光略过德格林向他身后看去,零零散散近百个海神族后裔紧张地看着这里,他们身上的伤势并没有克拉那么严重,但是也称得上是伤痕累累。他们也许都以为反抗军领袖面前的黑衣人是他们的救星,他们在逃脱监管者的追击后正要为此感到窃喜时,德格林因为被骗而发出的惊声高呼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如果克拉还能够发出海神族那独特的呜鸣声的话,那她在一开始就会这么做,她必须让族人们赶紧逃跑,因为在这个比监管者还要强大的人面前,她不知道这个人会不会因为自己的欺骗而生气,即使他在一开始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恶意。
“海神的神源之力呢?海洋之心呢?你应该知悉海神奥克恩曾经使用的力量吧?是海洋之心的魔力带领你们统御了海洋,也正是因为你们的海神丢失了海洋之心才会落得这个境地!”德格林急声道。
乱了,一切都乱了,他的心绪在短时间乱成一团,拿到海洋之心,然后去美拉古城取回记忆后再夺取本源之力,这个看似完美的流程已经在德格林的头脑里演练了无数遍。天知道西土大陆上的人魔战争已经发展成了什么规模,他现在只需要拿到海洋之心,拿回记忆,再从地底之主手里夺取到本源之力,那么手握三大神源之力的他将再无对手,神源之力那庞大的魔力补给足以让他统御整片西土,能够让他俯瞰全局,用不了多久,战神之力与天神之力的踪影也将会因为三大神源之力的集聚而浮出水面。
“镇定,暗黑之神。”安娜的低语适时响起,她必须安抚德格林那异常波动的情绪,这个重生后心智只有二十多岁的暗黑之神在经历了快两个月的事情后做起事来仍然略显毛躁,但在她的指导下很快就能转变为沉稳,她可不想因为一个海洋之心就让德格林的心智颓废下去。
“神源之力离不开创造它的种族,就像蚁后离不开虫群,它们互相之间一定建立着某种特别的联系。请帮助克拉仔细回忆吧,让她回忆起身体闪耀出纯净光芒时的那个瞬间,它将指引出你的下一步该往哪里前进。”安娜柔声道。
德格林在高压的海水中用魔力安抚了自己的情绪,他的呼吸逐渐恢复平稳,然后平静看向克拉。
一道能够治愈任何伤势的暗疗术释放到了克拉的身上,暗黑神力瞬间修补了克拉身上的每一个伤口,粘黏在她身上的蓝色血液像是时光倒流一样钻回体内,而那些被火焰灼烧过后留下的黑炭般皮肤也在暗黑神力的帮助下恢复如初。
克拉惊异地举起双手看着自己重新恢复水润的肌肤,这身淡紫色的光滑皮囊让她一时间变得不知所措。
“我的海洋啊!这仿佛能够净化一切污浊一般的魔法不正是海洋之心的能力之一吗?为什么你还要问我关于海洋之心的.....”克拉惊声道。
“只要你还有一口气在,我的治愈魔法就能够把你从往生之界里拉回来。我不许你再分心想其他事物了,克拉,你必须帮我回忆起当你的身体内爆发出闪耀白光的时候,你有什么感受?”德格林快嘴打断了克拉的话语他现在只想快点知道问题的答案。
克拉皱紧眉头,她对这个急切的黑袍人感到十分的不满,他到底站在哪一边?束缚了监管者,拯救了剩下的海神族人,他应该是站在海神族这一边的,但是现在他现在表现出的急躁情绪不得不让克拉犹疑,为什么他想要得知海洋之心的下落?
在这短暂的思考之中,克拉从德格林对她的称呼中反应过来,他为什么知道我的名字?
“我无法感受......”克拉说道,她的回复显然不是德格林希望得到的,德格林失望地看向游在他身后的族人。
担心族人会受到攻击的克拉不敢再有所隐瞒,她急声说道:“当我愤怒出声的时候,有一种能够安抚心灵的能量从我体内冒了出来,它似乎想要将我拉扯到某个方向,但是只要我稍微动弹一下身体那股拉扯感便会消失,而这圣洁的白光就会像治愈魔法一样治疗我身上的伤势!”
克拉最后无力地说道:“我只能感受到这么多了,这股奇异的力量像是与生俱来,但它却不会听受我的驱使,当监管者们就要把我杀死时它也没有再出现,我想是这股魔力已经从我身上消散了吧......”她看向面前的黑袍人,说着她出手抓住了德格林的手腕,她悲泣道:“请不要伤害我的族人,我已经将所有我所知道的事物都告诉你了,海洋之心在数千年前就和海神奥克恩一样离开了海神族的身边,海神留下的只有他那能够让族人后代永不屈服的意志传承,其他的事物再也没有了。”
克拉神情恍惚地道出了真相,他们并不总是祈祷海神,在出生伊始,每一个海神族后裔最先被教育的就是要依靠自己而活,海神奥克恩所谓留下的意志精神也只不过是反抗军领袖世代遗传下来的话语。海神族其实已经名存实亡,克拉内心悲凉地面对了真相,她不敢对每一个族人去诉说,将此事一直压在心底。
当海神族人受到魔族压迫了数千年而不见海神奥克恩的身影时,他本应该早就被族人所唾弃,一个无法庇佑他的族人的神明,并不值得他们敬奉。但是对于每活一天都多一分危险的反抗军们来说,他们迫切且必须拥有一个神明来指引他们坚持下去的道路,而奥克恩,则是一个不太合格的无奈之选。
“请不要告诉我的族人。”克拉恳求道。
“告诉什么?隐藏在你体内的神秘力量吗?”德格林疑惑回道。
“海神奥克恩,已经背叛了我们。”克拉恨恨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