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照耀在顶部的亮黄灯光正在微弱地闪烁着,只有街道上以及大门处点亮着几盏明亮的灯火,这使得梅尔从睡梦中醒来时不知道时间是否已经来到了白天,直到近侍过来敲门提醒时,她才知道时间早已过了早晨。
“公主殿下,再不起床的话,就要错过早晨的最佳时间了。”奥玛尔多那浑厚的声音从房门外传来,他只是轻轻地敲了三下门便停止了敲动,因为他知道梅尔公主的习性,在这个时间点应该已经醒过来了。
梅尔赶紧穿戴好衣服并整理自己的妆容,确保自己的脸上再次施加了易容的魔法后才打开了房门。
“昨晚那连绵不绝的狼嚎声弄得我做了一晚上的噩梦,奥玛尔多!”梅尔开门后与近侍打了个招呼便抱怨道,她向着酒馆外面走去,“少吃一顿早晨并不会害死自己,跟我来,我要去看看大门外的那些饿狼们还有没有继续守在那里。希望伎黎警卫长已经搞定了一切。”
“是,公主殿下。”奥玛尔多走在梅尔的身后点头附和道,他不敢干扰公主殿下的起床气,因为他在开门时清楚地看见了梅尔双眼处即使用了易容魔法也无法掩饰的淡黑眼圈,可见昨晚的噩梦干扰得公主一晚上都没有睡好。近侍机敏地对昨晚上突然停息的狼嚎声避而不谈,更不会在公主殿下的怒头上拱火说其实自己昨晚睡得过分的香甜。
走出酒馆后,梅尔看见上午的街道中人流涌动,镇民们好像对于荒漠狼的存在已经习惯了一般,在酒精的麻痹下睡了一觉后,第二天起来时仍旧像往常一样各自干着自己的事情,而且在并不能完全照亮街道的灯光之下,镇民们的行走速度还是那么的平常,就好像并不担心地上会不会有石头绊倒自己。
梅尔不知道他们习惯过这样的日子多久了,只觉得这种习惯其实并不太好。镇民们现在表现出来的神态就像是一群被圈养在温暖舒适的羊圈里的羊群,以为只要不跨出围栏就不会受到任何的伤害,殊不知当一个人失去了所有的危机意识时会变得更加的疏忽大意,可能有一天就会被潜匿在阴影中的威胁直接残害。
梅尔觉得自己有必要在临走前提醒一下那些守卫了,必须提醒他们要时刻防范潜在的危险,即使魔族入侵时无法第一时间殃及他们的居住地,那些荒漠狼群就已经足够形成极大的威胁。
越过游走在街道上的人们,梅尔和奥玛尔多来到了大门处。
紧闭的大门两侧各站立着五名守卫,梅尔并没有看见伎黎的身影。在她走近后,有一个守卫从队伍中走了出来,来到二人的面前。
“门外的威胁还没有完全清除,平民不能擅自靠近大门这里......额......二位大人,上午好!”迪莉娅义正言辞地说着阻拦梅尔前进的话语,当她发现来者是伎黎警卫长带回来的尊贵客人时,她马上改口打招呼,因为伎黎吩咐过这两位外来客被排除在镇民之外,是身份显赫的游客,虽然迪莉娅并不能从梅尔二人身上那朴素的妆容中看出任何贵族的影子,但是警卫长的话语,她还是要严格遵守的。
“威胁没有完全清除是什么意思?”梅尔没有在意迪莉娅突然转变的态度,而是看向她身后紧闭的大门问道:“大门外难道还有荒漠狼群围着吗?可我已经听不见任何狼吠声了呀。”
闭合的黑铁门屹立在守卫们的身后,嵌实在结实的石层之中,梅尔看见了铁门一米多高的位置有一些能够开合的小窗口,有两个窗口微微打开着。
“因为那些荒漠狼还没有......”迪莉娅想着伎黎交代给她的话,刚想要将原话告诉梅尔时,梅尔打断了她的发言,“我可以去看一下吗?”
“看?看什么?”
迪莉娅看见梅尔用手指向自己身后,她转头看去,发现那座铁门之下本应闭合的窗口打开着,她心神一颤,天神啊,自己怎么能够犯下这种错误,其他守卫难道也没有看见这两个打开的窗口吗?!
“夫人,我觉得你还是别看的好,诶!”迪莉娅想要出手阻拦梅尔走向大门,但是梅尔轻松地从她身边走过,守卫因为担心梅尔是伎黎带来的尊贵游客的缘故,也没阻止她从自己面前经过。
奥玛尔多跟在梅尔的身后,不好意思地看了一眼迪莉娅,气得迪莉娅撇了撇嘴,她低声嘀咕道:“算了,这可不是因为我的缘故而让她看见门外那一幕的,怪不到我头上。”
梅尔没有受到任何阻拦便来到了大门处,她小心地掀开了一扇大门中安设的窥视窗,看向门外。
梅尔本来在迪莉娅想要阻拦自己时便做足了心理准备,以为大门之外盘踞的荒漠狼群正在流着口水饥渴地盯着这里,并且眼中闪烁出骇人的精光,但是让她没有想到的是,大门之外的场景并不如心中所想那样,只见大片荒漠狼的尸体躺倒在地面上,鲜红的血液流淌了一地,可能是刚死不久的缘故,它们死亡的血气还没有蔓延到城镇里面来,只有打开铁门中的小窗口时,梅尔才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气味。
每头荒漠狼的身上都插着两三支箭矢,这不难让梅尔想象出来昨晚的荒漠狼群的下场是多么的凄惨——它们被从窗口处射出的箭矢打得惊慌失措,有些荒漠狼在同伴们接二连三地倒下时反应过来,往后跑去,但从两三百米之外还能隐约看见狼兽的尸体来看,只有少部分幸运的荒漠狼能够逃过箭矢的追击。
如果换成以前的梅尔的话,她可能已经被那浓重的血腥气以及遍地的狼尸弄得当场吐出来了,但是经历了魔族的追击以及昨天那次荒漠狼群的追击后,她对于这种场景的接受能力有了很大的提升,这使得她能够稳定住自己的心神,回头看向紧跟而来的迪莉娅,稳声道:“这就是你口中的还没完全消除的威胁吗?”
这名年轻的莫朵人士兵一定没有想到外来的游客在看见门外那幅“尸山尸海”的场景后不会被吓得尖叫起来,她眨了眨眼睛,点了点头低声回道:“是的,夫人,我本来想提醒你不要去看门外那副残酷的场面的......”
既然大门之外来自荒漠狼群的威胁已经去除,那么自己也该继续前行了,梅尔心想道。
“伎黎警卫长呢?迪莉娅。”梅尔看着迪莉娅问道,她看了一眼附近其余九名守卫,他们仍旧站守在原地。
迪莉娅没有想到梅尔会知道自己的名字,就像自己也不知道她的名字一样,她受宠若惊地回复道:“米沙的警卫长经过一晚上的猎狼作战后,去前面那个旅馆中休息了。”她指向了城镇其中的一个旅馆。“我们本来想要轮班防守,并不需要她帮忙的,但是她在昨晚坚持留下来与我们一起将门外的荒漠狼群杀尽后才回旅馆那里休息,她现在应该还在睡觉吧。夫人,需要我去叫醒她吗?”
迪莉娅感觉面前的黄脸女人不经意间显露出来的仪态不像是普通的游客,感觉就像是一个尊贵的贵妇,她并不确定梅尔的真正身份,只知道伎黎在提起她时言语表现得十分的尊重,甚至把她的地位摆在自己的前面。如果是那些普通的商人或是旅客的话,迪莉娅是绝对不敢说出在警卫长睡觉时去打扰她的话的。
迪莉娅等候着梅尔的回应,而梅尔在听完她的话后转头问向身旁的近侍,“现在几点了,奥多?”在陌生人面前,梅尔时刻提防着没有说出自己与奥玛尔多的真名,总是以假名相称。
“已经九点过半了,夫人。”奥玛尔多回道,他在出酒馆大门时看了一眼挂在酒馆门口上面的时钟,根据记忆推断出了现在的时间。
梅尔叹了一口气,她心里十分感谢伎黎为了不让荒漠狼侵扰到黄柳镇而做出的贡献,但她剩下的时间真的不多了,更快地到达妹妹爱琳那里,就意味着能有更多的帝国子民能够幸存。梅尔对奥玛尔多吩咐道:“去把我们的坐骑牵来,并把各种补给备好。”
“我可能等不及伎黎警卫长从睡梦中苏醒了,迪莉娅,请转告给米沙的警卫长,我们先行一步,如果她速度够快的话,也许我们能够在主城沙索那里汇合。”在奥玛尔多离去时,梅尔回头和迪莉娅说道,她没有让莫朵人去叫醒警卫长,而是以一种命令的口吻让她在伎黎醒后再通知自己已经先行离去的消息。
“夫人,你现在还是不要这么急着出去为好!”迪莉娅在听完梅尔的话后急声道,“我们还不知道外面的荒漠狼尸体之中是否藏着一些幸存下来装死的狼兽,荒漠狼在生存之道上狡诈无比,它们常常会利用这种手段来规避其他天敌的袭击。这才是我口中的没有完全清除的威胁!”
“没有警卫长的命令,我是不会放你们出去的!”迪莉娅挡在大门前叫道,大门两边站立的守卫因为她陡然升高的音调而注目过来。
梅尔看见了守卫紧握着手中的长矛,他们正在紧张地看着自己,好像在选择遵守警卫长的命令还是自己的命令面前犹疑不定。
迪莉娅的双眉紧蹙在一起,那双黑棕色的眼睛直视着梅尔,让梅尔心里感到一阵好笑,这名年轻的莫朵人不知道自己现在努力装作严肃的神情有多么的可爱,那两簇圆圆的眉毛拧在一起时她的脸颊会不自觉地鼓起,就像一只生气的兔子一样。莫朵人也的确是一个兔人种族。
“迪莉娅,你根本不知道我背负的任务有多么的重要和急切,”梅尔无奈地说道,“好吧,我赞同你的想法。那么能不能够派人去外面检查荒漠狼群的尸体呢?我必须尽快去往冻土之地。”
迪莉娅将长矛抵在地上,不好意思地说道:“抱歉,夫人,如果没有米沙警卫长的命令,我们不能随便行事,必须要等到她醒来之后再动身出门去检查。”
“你们十个人加上我和我的侍从奥多也不行?你应该在昨天看见了我和奥多是如何防范荒漠狼的攻击吧?”梅尔说道,提议让守卫们和自己一起出门检查假死的荒漠狼。
迪莉娅摇了摇头,“不行,夫人,必须得等米沙警卫长。”
摆开架势的迪莉娅没有丝毫让步的想法,梅尔扶了扶额头,这名年轻的莫朵人真是过分的尽责了。她不想打扰伎黎的休息,因为昨晚上这名警卫长为了消灭大门外的荒漠狼群一定耗费了大量的心力,但是她也不想让自己再在这里滞留太久。看着迪莉娅坚定的眼神,梅尔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我可以帮你们清除可能存在的威胁。”
这时,莉莉丝那独特的温柔女声从梅尔身后传来,她惊喜地回头看去。莉莉丝正优雅地走到她的面前,蜥蜴人仍旧披着那件沙色披肩,但是衣服已经换成了一件宽松的灰裙,下摆只遮盖到了膝盖部位,脚上穿着蜥蜴人特制的黑色长靴,梅尔在小时候见过这种靴子,它是荒漠的旅人为了能够在沙地中行走不被沙子钻进鞋身里面而特制的长靴,在西土大陆上流通有各个种族的样式,包括腿脚与人族有极大不同之处的莫朵人与蜥蜴人。
迪莉娅圆圆的眉毛挑了一下,她并不认为这名赤红皮肤的蜥蜴人能够施展什么奇异的魔法来钻入荒漠狼群身体里从中探知到它们还活没活着的信息。她只知道这名蜥蜴人自两天前独自一人来到这里后,便在酒馆之中与镇民们闲聊,交流着一路上的经过。镇民们极少见到外来客来到这里,所以很欢迎她。迪莉娅由于年纪还小,不能进入酒馆里面,只在街道巡逻时看见过她的身影。但是迪莉娅从那两天的观察来看,她并没有看见过莉莉丝使用过任何魔法,心里断定她是一名失法者,因为在沙索主城和黄柳镇长大的迪莉娅,看见过很多驭法者来到自己的家乡时,总会向着周围的人炫耀自己学习到的奇妙魔法,从而吸引到周围人对他的敬奉。莉莉丝不一样,她从来到黄柳镇一开始就表现得十分的平和,乐于与平民交流,如此的平易近人,与那些高调的驭法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但是知道莉莉丝来自血夜教派的梅尔,则很快就想起了她的能力。
莉莉丝在走到梅尔的身边后,尊敬地向她行了个屈膝礼,然后看向迪莉娅。蜥蜴人的身高与迪莉娅相当,这使得她能够直视莫朵人守卫。
“我可不会在危险清除前放你出去,莉莉丝女士!”迪莉娅不服输地说道,即使她在与莉莉丝的平等对视中被那平静的眼睛击败而扭过头去。
“不需要你开门,迪莉娅。”莉莉丝笑道,“只需要打开一个窗口,便能够验证我说的话是真是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