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总结一下两次案件的规律，不难找出一些特别的共同点。

受害人都是年轻独居女性、采取的手段都是分尸虐杀、涉及部分器官缺失、相距位置不远、案发时都是在月光明亮的夜晚。

如此来看，这是符合连环杀人案特性的，案件的动机基本就可以认定为变态杀人了。

但是这些还要等进一步的调查结果出来，才能够彻底确定。尽管知道危险的杀人犯还在社会中游荡，可案件的办理总是需要等待。心中的焦急没有任何意义。

夜间并不好打车，我和韩娜妍最后请求派出所所长派警车将我们送回了大邱市警察厅。因为有青园洞派出所的警员开车，我们也不好商量一会儿怎么套路112报警中心的人。我坐在副驾驶有一搭没一搭的和警员聊天，韩娜妍则在后座闭目养神。

到了大邱警察厅，我们边前往报警中心边简单交流了一下策略。

112报警中心这边，刚刚经历了紧急事件，紧张的精神放松下来。再加上没有抓获凶手和救下报警人的打击，人们看起来有些萎靡。

韩娜妍一进入报警中心，就大声询问：“刚刚是谁接听的报警电话？”

其实刚刚报警中心并非只接听到了那一个报警电话，但是工作人员自然明白韩娜妍问的是哪一通电话，一个接线员站起身来。韩娜妍立刻吩咐道：“把电话录音拷贝一份给我。”

我赶忙递上U盘，那位接线员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坐镇于此的代理中心长，代理中心长还没有反应过来，接线员只能接过我递上去的U盘，进行录音的拷贝。

这个时候代理中心长才有些反应过来，韩娜妍不应该跳过他指挥报警中心的工作人员，但是木已成舟，他又不好意思再做阻拦。韩娜妍则换下刚刚严肃的表情，笑着对代理中心长鞠了一躬，然后走过去和他客气地道歉。

“郑警监，实在是不好意思，情况紧急，有些越权指挥了。”

抬手不打笑脸人，郑警监虽然脸色不好看，但还是出言和韩娜妍客套了起来。我则趁机站到进行拷贝的接线员身后，十分客气地说：“辛苦了，这次有些可惜，虽然您定位得及时但还是没能抓到那个混蛋。”

我话语中有恭维的意思，接线员也客气地摆摆手：“李警卫您太客气了，这次定位还是不准确，是报警人陈述的准确而已。”

我赶紧追问：“上次的定位也这么不准确吗？”

接线员却突然心生警觉地看了我一眼，口中说道：“这些事情您还是问中心长吧。”

我立刻明白他们上次定位的事情一定是被下了封口令，这次事情刚刚发生，上级还没下达命令，所以他才会下意识的说出口。

我的问题引起了他的警觉，自然就再也套不出话来，拷贝完录音，我和韩娜妍便回了强力班的办公室。

第一件事要做的自然是听录音。

“呀不塞呦，这里是112紧急报警电话。”

“请救救我……”女子低声哭泣地恳求。

“您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吗？”

“我在青园洞市民公园的公共厕所里，有人要侵犯我。”

“您放心，我们已经通知附近警察赶过去了，您现在安全吗？”

“他就在厕所外面，好像是和什么人交谈。”

“您不用着急，警察一定会在五分钟内赶到，您看附近有可以躲藏的地方吗？”

“求求您，求求您。”女子的语调突然变得激烈了起来，“放过我吧，您要什么都可以，放过我吧……”

电话就此挂断。

听完一遍后，我们又听了一遍。

韩娜妍才问我：“有什么发现吗？”

我说：“咱们再听一遍金秀爱的报警录音。”

于是韩娜妍又播放了一遍金秀爱的报警录音。

“这个报警电话也有问题。”我肯定地说，“报警人语调还是和之前的那通报警电话一样，恐惧感多过于紧迫感。我想我已经知道一部分真相了。”

韩娜妍向我投来了追问的目光，我却问她：“韩班长觉得报警电话之所以没有紧迫感只是单纯的语调原因吗？”

韩娜妍没明白我的意思，我也不需要她的回答。而是继续说：“你有没有注意到。接线员问话之后，被害人回答之前有一个短暂的停顿？”

韩娜妍显然没有注意到，于是她又将两段音频简单播放了一下，在确定这个情况后对我点点头：“经你这么一说，确实是。可是这又能说明什么呢？”

我稍微组织了一下语言，开始向韩娜妍进行解说。

“这就是这次案件中，凶手能够在短暂的时间内将被害人分尸的原因。”我说，“我有一个猜想，112报警中心接到的报警电话是被提前录制好的音频。凶手强迫被害人录制了几种可能出现的对话。然后再对被害人实施伤害。等凶案完成，凶手离开现场之后，再用被害人的手机拨打报警电话进行报警。”

韩娜妍点了一下头：“这也能够解释为什么金秀爱被拖进房间到报警之间有一个小时的时间。”

两次报警，一个疑惑于时间过长，一个疑惑于时间过短。但是最后证明的结果是一致的。

韩娜妍又说：“可是这也只是猜想。”

我不得不承认这确实是猜想：“确实。不过还有一件事情能够侧面说明问题。”

“什么？”

“定位。金秀爱的案件中，报警中心的中心长之所以主观上认为报警电话有可能是报假警，很可能是手机定位与报警人陈述的地点并不相符。”

“可是这样的话，中心长不应该主动说明吗？”

“中心长的选择显然是进一步核实情况，而且刚才我试探了接线员的口风，这次报警电话的定位显然也与报警人口述的地址不同。然而这种事情，接线员不但没有向上反应，而是选择了守口如瓶，为什么？”

这个问题对于别人来讲确实有些诡异，但是对于熟悉警察内部运作的韩娜妍来说，并不困难。

“因为定位系统有问题，但是这件事情不能拿到明面上来讲。”韩娜妍没有明说，但是我们两个都明白了其中的猫腻。也明白了我们在调查录音录像时，来自上层压力的缘由。

定位系统是与通信公司联网的，这个肯定是没有问题的。但是报警平台使用的调度软件一定是委托到第三方软件公司进行开发的。开发软件自然不是免费的，那么这笔生意由谁做必然是高层说了算。现在的结果是软件并不好用，甚至说存在BUG，这中间的问题恐怕并不简单，往深处去查，没准高层中会有几人落马。

所以原来的中心长被停职后依然悠然自得，这定然是得到了某种带有利益的承诺。

这里面的水甚至比案件本身还要深，好在我只需要知道原委就行，高层是决策失误也好、是贪污腐败也好都与我无关。

“凶手为什么这么做？”韩娜妍也将话题引回案件本身。

“增加破案难度或者是挑衅警方？”我说，“如果真的是变态杀手，动机方面恐怕难以用常理来判断。”

经过一番折腾，时间已经到了凌晨四点，韩娜妍不愿意折腾，决定就在办公室里睡一会儿，我则决定回家。

到了家里，我先看了我停放摩托车的地方，车还在，我松了口气，蹑手蹑脚地回到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却一时半会睡不着，计划着接下来的打算。心中有些思路和想法，但是当务之急是要寻找单独查案的机会。我现在的情况绝对不容乐观，如果再和韩娜妍共同查案极有可能暴露我自己的可疑之处。而且我的第六感告诉我，这个案件我也要尽快查清，否则我怕是要面对更为严重的危机。

下定了这样的决心，我踏实地小睡了一会，准时起床，又准时上班。

到达办公室的时候，韩娜妍已经开始再次翻阅卷宗了。

“早啊，韩班长。”我向她问好。

“早安，李警卫。”她向我回礼。

我坐到自己的办公桌前，吴泰永也推门进来，向我们两人问好后，坐到自己的位置上。

我随口问他：“询问的事情准备得怎么样了？”

吴泰永回答道：“快的话今天上午应该能够问完，慢的话，最晚晚上下班前应该也没有问题。”说完他又补充了一句：“不出意外的话。”

我点点头，又问韩娜妍：“韩班长有什么新的想法吗？”

韩娜妍摇了摇头：“没有。”

于是我开口说：“看来还是要等科搜的现场勘察结果。”

韩娜妍点点头，认同我的意见。

我又说：“一会儿先去调查监控录像吧。青园洞市民公园附近的监控录像自然是要调取的，而且我认为之前金秀爱案件巷口的录像应该拉长调查时间。之前线索太过琐碎，咱们可能忽略了案发前凶手踩点的时间段。”

之前金秀爱案件的监控视频主要关注的是她被挟持到封锁现场这一段时间的内容，现在想想，凶手既然选择了那栋房子作为犯案的地点，之前很可能就有过踩点的行为。

我和韩娜妍两个人前去调取了录像，然后我又交给了韩娜妍一个任务，连环杀人案很可能在之前就有过类似的凶案发生，所以我请求韩娜妍去联络各地警方查询有无类似的案件时，韩娜妍就欣然答应了。

如此，我就可以独自一人查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