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美娜的家人又是如何确信李美娜死亡的呢？

只是凭借行李箱里那件迪士尼的T恤吗？

不可能吧，正常来说，没有得到确切的死讯之前，家人总会抱持着一丝希望吧？

可是李美娜的家人却像是十分确信李美娜的死亡。

这些问题困扰着我，但是一夜没睡的我头脑也不是十分清醒，越想越没有头绪。

韩娜妍好像看出了我的状态不佳，将自己那件长袖上衣递过来，对我说：“你先睡会吧，我觉得等天亮了我们可以再走访一下村民。”

我点点头，现在已经是白天，具俊秀大概也不敢太过放肆。我放倒了副驾的座椅，盖上衣服，一股淡淡的香味萦绕在我鼻尖。大概是衣服上洗衣液的味道，并不刺鼻，还有些好闻。

我就在这样的环境渐渐睡着，再次醒来已经是天光大亮。

我们吃过早饭后，大概九点钟的时候，李万奎去了养牛场。刚到养牛场的外围，韩娜妍接了个电话，连声道谢后告诉我，朴友贤派了两个调查官来协助我们。

“是贞媛姐向朴检察官求助了。”韩娜妍说。

又过了四十分钟，两位调查官过来接替岗位，我和韩娜妍则整理了一下仪容，再次进村走访调查。

南屋村是个小村落，大概不到五十户人家，又有许多已经搬进了市区，我们一户一户地走访，大概用了半天的时间就将在家的人走访了个遍。

居民还算热情，虽然对我们的问题有所保留，但是我们还是能够从只言片语中总结出一些信息的。

这些信息倒是也让我们对案件有了新的认识。

李美娜一家在村子里的风评并不好。李美娜的父亲年轻的时候就是附近颇有些名气的混混。虽然最终没有走上黑道或者犯罪的道路，但是也算是附近无人敢惹的存在。他结婚后又生了三个儿子，这三个儿子也多少继承了父亲的一些基因。上学时，李家三兄弟也是不好招惹的存在。三兄弟长大后，他们一家有四个男人，在村子里的势力更加壮大了。

至于李美娜，村子里对他的评价倒是和李万奎的母亲一样。一个有些刁蛮、懒惰的女孩儿。

总之，这家人虽然没有什么值得受到惩罚的恶行，但也绝对说不上是什么良善人家。

不过出人意料的是，村子里对李万奎家的评价也不高。李万奎和他的父亲一样都是公认的老实人，就是那种老实到让人讨厌的人。他们不敢主动去招惹别人，但是也绝对不会主动帮助别人。对别人既没有恶意也没有善意，只是想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这样好像没有什么错。可是这是人情社会丰富的农村，这种人会被认为不合群。

我还特意打听了金美善的情况。村民们对金美善的评价倒是很好，虽然他是李美娜的朋友，但是两人在村民眼里就是正反两个方面的人。一个勤劳懂事，一个刁蛮懒惰。

这些琐碎的信息，我也说不上有什么用处，只是姑且收集。期待着有一天它们能够发挥作用。

不过，在所有的信息中，倒是有一点值得注意。

村里的人好像也是普遍认为李美娜已经死亡。

在我看来，这是个异常情况，但是韩娜妍认为，村里人的认知很可能是被李美娜家属误导了。

做完走访，我们打算去吃饭，然后下午重点对李美娜家属展开调查。

这个时候，我接到了张彬的电话。

那边的声音有些嘈杂，张彬是在向我求救。

他在李万奎的养牛场又遭到了李美娜家人的围堵。

这事儿我得管，张彬今天就来见李万奎，显然是为了我的请求。我和韩娜妍立刻赶往了李万奎的养牛场。我们到达的时候，李美娜的母亲正堵在养牛场的门口，一边哭嚎一边破口大骂，她的三儿子陪着她，既没有帮腔也没有阻拦，而是拿着一个手机在旁边录像。

韩娜妍下了车立刻上前扶住李美娜的母亲，关切地问：“伯母您不要太过生气，有什么事情跟我们说就好。”

李美娜的母亲却不依不饶地喊道：“跟你们说有什么用？他还不是放出来了？你们难道是要包庇凶手吗？”

我没有下车，坐在车上悄悄打开了短视频软件，简单搜索一下，李美娜的三哥果然是在直播。直播间里竟然有二百多人，对于一个普通人的直播来说，这人数已经不少了，算是有些影响力。

“这个女人是包庇凶手的警察。”一个账号明显是在带节奏，直播间里一时间出现了许多义愤填膺的声音。

越来越多的网民开始声讨韩娜妍。

我简单思考了一下，发了一条弹幕：“这个女人是警察吗？长得还挺漂亮的。”然后给韩娜妍打了个电话。

“李九硕在直播。”

韩娜妍收到提醒后挂断电话，对李美娜的母亲说：“伯母，您这样说我们警察，实在是让我伤心。直到此时此刻，我都没有放弃寻找韩美娜小姐的行踪。我们有位李俊秀巡警，已经四十八小时没有睡过觉了。”

我挂断电话再次看直播间的留言，我的留言没有被淹没，而是成功的转移了一部分话题。

“确实有些漂亮。”

“主播近一点看看啊。”

“有种把摄像头怼警察脸上。”

李美娜的三哥李九硕竟然真的靠近了一些，把镜头对准了韩娜妍。

他这个操作险些把我逗笑，看来这货是真的想吃网络这口饭，我今天要给他上一课，让他知道网上的水太深，他根本把持不住。

我继续在他的直播间带节奏：“警察说了人没死，为啥老太太非要说养牛的是凶手。”

下面立刻有人说：“听说养牛的把人杀了，用粉碎机碎成肉沫喂牛了。”

“这也太恶心了吧？”

“这家的牛都卖到哪里了？”

“是大邱的吧？”

“警察说谎吗？”

“你们是没有脑子吗？真的用了粉碎机的话上面肯定留下血液啊，警察化验一下就知道谁是凶手了。”

“警察会包庇一个养牛的吗？”

我立刻插嘴：“这么漂亮的女警官，怎么会撒谎呢？”

直播间里，李美娜的妈妈一味的撒泼耍无赖，韩娜妍在我的提醒下应对得体，不再是与李美娜妈妈共情的态度，而是一直强调拯救还有生还可能的李美娜。

直播间里的风向很快也发生了一些变化。在我的刻意引导下，原本抨击警察和罪恶同流合污的气氛，变成了对美女的讨论和对李美娜一家的质疑。李九硕终于感觉到了不妙，关闭了直播。我也把手机收好，下车开始劝解李美娜的母亲。

韩娜妍见我过来，结合李九硕收起了手机，知道他关闭了直播。便不再强硬，也给了李美娜母亲台阶。

两人见再闹下去也不会有什么收获，就自行回家。

然后我们两人再次见到了李万奎和张彬。

李万奎的情绪看上去有些沮丧，张彬见我们到来，安慰了他一番就快速离开。

“我真的没杀人。”李万奎再次强调了自己的无辜。

“你不用害怕，我们一定会查明真相的。”我和韩娜妍安慰了一下李万奎，然后出了养牛场，没有和负责监视的调查官打招呼，回了大邱市区，准备了晚上监视用的物品。

刚刚骑上摩托车，张彬的电话就打了进来，我边用头盔上的蓝牙耳机接听电话，边骑车向大邱市区方向行驶。

“我和李万奎聊了聊，他基本上还是之前的说法。”张彬直白地告诉了我结果。

我对这样的结果多少有些失望，但张彬毕竟是位老辣的律师，既然我拜托了他进行调查，没有理由不信任他的判断。于是我问他：“有没有什么其他的发现？”

张彬见我没有质疑他的说法，便很认真地跟我说：“其实有一个问题，你不要觉得我是为李万奎辩护。其实李美娜的家人并不能说明白行李箱中装着多少衣服。李万奎只要说是李美娜在养牛场换了衣服就可以一定程度上洗刷自己的嫌疑。”

我下意识地说：“如果李万奎真的是凶手的话，以他这种昨天才想起来销毁证据的智商，恐怕想不到这样的说法吧？”

我说完这话就有些后悔。张彬替我探听消息自然是违法了他的职业道德，我现在和他如此讨论案情，将我的一些想法和思路告知与他，这些想法未必不会变成庭审时射向检察官的子弹。

有了这种想法，我便没有和张彬过多的交流。回到家后，洗了个澡就上床睡觉。可能是因为身体确实太累的缘故，没有其他人格出来捣乱，一觉醒来已经到了要出发去接班的时间。简单吃了东西，韩娜妍也开车来接我，我们两个再次前往了南屋村。

与两位调查官交接时，天已经黑了，村民们都各自在家吃完饭，街道上没有什么人。李万奎还在养牛场，根据调查官们的记录，这位李万奎一天都在养牛场里。

这有些奇怪，但是仔细想想也不奇怪。

李万奎本就是一个有些老实木讷的人，在被怀疑是凶手后，更加的加重了他的社恐倾向。现在的他好像除了家里和养牛场，也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

韩娜妍看完调查官们白天的记录对我说：“这个李万奎嫌疑还是很大的。”

“嗯？”

“不是说越是老实人，越会做出出乎意料的事情吗？”

“老实人明明就是老实人，你们为什么要这样误解他们？”

“什么？”

“明明就是对社会无害的人，却要承担恶名。快向全世界的老实人道歉。”

韩娜妍被我突如其来的玩笑逗得抿嘴轻笑，过了一会儿，还是认真地说：“老实人被逼急了什么可怕的事情都会做出来，这句谣言，也许是对老实人的保护。”

“是啊，不要惹我这种老实人。”我说。

“你？”

“怎么……”我话还没说完，就看到一个身影鬼鬼祟祟地进入了养牛场。

韩娜妍反应很快，那人刚出现，她就拿起了记录仪开始录像，我则拿着监视用的相机拍了几张照片。

“拍清楚了吗？”等那人进入养牛场后，韩娜妍问我。

我翻看着相机里的照片，点点头：“拍清了，是金美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