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病是每个人的梦魇，无论大小。

我的病，并不是传统意义上与身体有关的疾病，但是我确确实实地生了病。

我从我的病痛中得到过好处，比如崔真理的代打，但是也许在不久的将来，我的疾病会带来难以预知的坏处。

我想我应该找一个心理医生进行治疗。

但是，我怕我也是疾病的一部分。

也许疾病治好了，我也就不复存在了。

我在黑暗中待了一会儿，确定没有任何的异常后，我起身走出了公园，此时已经是凌晨，很难打到出租车，我走了将近半个小时才找到车，然后乘车到了大邱市警察厅。

我在物证室见到了韩娜妍，她计划等赵贞媛来后再对李万奎进行审问，此时正在清点证物。

李万奎要埋藏的是个行李箱，韩娜妍冲过去抓捕他的时候他刚刚挖好坑。

那是一个大号黑色行李箱，银色的拉杆，四个轮子，与李美娜走失时所携带的行李箱一致。

行李箱已经打开，全过程有录像和拍照。衣服散乱地塞在行李箱内，可能是所有者整理的匆忙，也可能是被人翻动过。

衣服一件一件地被摆了出来，我一眼就看到了被放在明处的T恤。

东京迪士尼限定的米奇T恤，李美娜走失的时候穿的那件。

“养牛场封锁了吗？”我立刻询问韩娜妍。

“封锁了。”

我想了想，说：“讯问的事情倒是不着急，我觉得还是先要对养牛场进行科学搜查。”

我和韩娜妍说了自己的想法，现在的情况是李万奎被打草惊蛇去处理李美娜的行李箱，行李箱原本就藏在养牛场。那么养牛场很有可能就是第一案发现场。

韩娜妍明白我的意思，出去给朴友贤打了电话。很快，睡眼惺忪的科搜人员跟着我们出发。

到了养牛场，我们打开灯光后，科搜人员开始干活，我们帮不上什么忙，在养牛场简单转了一圈。心里有了个大概。

“工作间里有一个粉碎机。”我对韩娜妍说了一句，提示她做好心理准备。

韩娜妍没有说话，但是我知道她已经有了准备。

过了一会儿，正当我开始打哈欠的时候，科搜的同事叫我们去工作间，进了房间，科搜的同事打了荧光灯，粉碎机和周边荧光闪闪。

那些荧光代表着曾经沾染过的鲜血。这台粉碎机主要是用来粉碎牛饲料秸秆的，绝对不应该沾染血液。

韩娜妍下意识地捂住了嘴，我却问道：“会不会太多了。”

科搜人员知道我说的是血液面积太大，解释说：“我们用的化学试剂主要是与血液中的铁元素反应，才出现这种荧光的现象，这台粉碎机上大部分荧光可能并不是血液。”

我点点头，认真观察了附近荧光的分布。

韩娜妍回过神来问道：“即便尸体被粉碎了，那也不可能凭空消失吧？”

我指了指放在墙边的几个大塑料桶上的荧光，对科搜的同事说：“牛的食槽上也查验一下吧。”

科搜人员点头离去，我们干脆跟在后面看结果。

不出我的意料，食槽上也是荧光闪闪。

看着那一头头憨厚的肉牛，所有人都感觉到了黎明前丝丝的寒意。

“他家的牛不会卖到大邱市区的肉铺吧？”一名同事忍不住问道。

东方逐渐泛红，漆黑的天空逐渐开始变成了青灰色。我们思考的却是如何找到李美娜的尸体。

杀人案，首先要确定有人被杀。虽然这显然是句废话，但是就现在这种情况来说还是十分重要的。

没有尸体，哪怕是我们能够找到手指、牙齿之类的部分人体组织，也难以证明李美娜已经被害了。

“血量。”韩娜妍说，“人的血流到一定程度一定会死吧？只要能够测量出这里李美娜的血迹超过能够生存的限度，就可以证明李美娜已经死亡。”

我们点点头，目前我们能够想到的办法也只有这个了。虽然法学院出身的我觉得，如果李万奎请了厉害的律师还是有机会脱罪。

“所以，这次的讯问很重要。”韩娜妍在现场做了总结。然后我们一起前往了李美娜的家里。虽然时间很早，但是我们大概说明了来意，李美娜全家人都赶紧收拾好东西要和我们一起去警察厅辨认李美娜的物品。

“是李万奎那小子杀了美娜吗？”李美娜的二哥愤怒地问。

“您别激动，现在还不能确定。”韩娜妍做出了解释。

“美娜是死了吗？”李美娜的母亲流着泪问。

“这个也还没有确定。”韩娜妍说，“这次主要是让你们到警察厅去确认一下李美娜的物品。你们不要着急，案子我们还在调查。”

韩娜妍把话说的滴水不漏，我们很快回了大邱警察厅。李美娜的家人辨认行李箱和其中物品，确定了是李美娜所有。采集了几人的DNA后，李美娜的二哥就让李美娜的三哥带母亲回家，自己则在警察厅等消息。

我们稍作休息，等赵贞贤上班，便和她说了案情。

赵贞贤认真地梳理了一下现在掌握的情况，问我们：“科搜的DNA报告什么时候能够出来？”

“初步结果大概要几个小时，DNA报告要二十四小时才能出来。”韩娜妍回答了她的问题。

赵贞媛认为等DNA报告出来再进行讯问比较好，但是我倒是觉得尽早审讯为好。毕竟等李万奎或者他的家人反应过来，聘请了厉害的律师过来，我们的调查很可能因此遇到困难。

我们又讨论了一番，决定还是先审一下李万奎。

李万奎被带到审讯室，赵贞媛在门外对他进行了一番观察后，和我一起进入了审讯室。

“李万奎，咱们又见面了。”我将手中的文件随意地摔在桌子上。李万奎却吓了一跳，显然他现在有些惊慌。

“李警官，我是冤枉的。”李万奎说。

“知道我们找你是什么事？”我问。

“当然了，除了李美娜的事情还能有什么事？”

“那就说说吧。”我说，“好好说清楚，别让我们费事。”

李万奎现在还处于惊慌之中，但是他接下来的话让我觉得他的惊慌是装出来的。

“那个行李箱是李美娜那天落在我这儿的。那天的时候她让我娶她，我没有同意，我们就吵了起来。我情急之下说了很多过分的话。她就气呼呼地跑了。”

“是什么样的过分话？”赵贞媛突然问道。

李万奎想了想，终于鼓起勇气说：“我说她是一个不自爱的人，还说她是一个懒惰的人。”

“能按照当时的语气和原话说一遍吗？”赵贞媛又提出了他的要求。

李万奎有些犹豫，我立刻开口道：“怎么？你在想怎么撒谎瞒过我们吗？”

李万奎只能调整了一个颇为愤怒的语气说道：“呀！李美娜，你只不过是个不自爱的婊子。你以为用卑鄙的手段和我睡觉我就要娶你吧？像你这么懒惰到出名的人怎么可能嫁进我家？”

他虽然语气愤怒，但是说得极为刻意，像是一个毫无演技的演员。

“然后呢？”赵贞媛问道。

“然后她就哭着跑了，等我回过神来，才发现她的箱子落在了我这里，于是我就给她打电话，但是她拒接了我的电话。我以为她会回来拿就没当回事。直到今天你们过来说她被杀了，我才觉得害怕，怕你们怀疑，我就决定把她的箱子藏起来。”

李万奎说得很真诚，如果不是还有其他的证据，我觉得我就要相信了他的说法。

我在纸上写了句话，放到赵贞媛的面前，赵贞媛低头扫了一眼，然后对李万奎说：“我想你心里应该清楚，你说的不是你知道的全部真相。我给你一些时间，好好想想，要不要对我们说实话。”

说完，赵贞媛站起身来，带着我出了审讯室。

出了审讯室，我立刻问道：“贞媛姐，就这么结束了吗？”

赵贞媛却问我：“你写的是真的吗？你们没有说过韩美娜被杀的事情？”

我点点头，这是我刚才写给赵贞媛的话，我们并没有说过韩美娜被杀，但是刚刚李万奎却明确地说出了李美娜被杀。

“难道这不是一个证据吗？”赵贞媛问我。

确实，李万奎说出李美娜被杀的事情，侧面证明了李万奎在不应该知道李美娜被杀的时候知道李美娜被杀的事情。符合李万奎就是凶手的逻辑。

“申请逮捕吧。”我对韩娜妍说。

韩娜妍点点头，现在对李万奎采取的措施是传唤，最多十二个小时，显然等不到正式的DNA报告出来，而正式逮捕之后调查的期限就能够极大的延长。但是逮捕是要承担责任的。也就是说如果是传唤的话，每个国民都要配合，警察也不用承担什么责任。但是如果逮捕的话，调查后发现抓错了人，不但要释放嫌疑人，还要对嫌疑人进行赔偿，相关的警察乃至检察官都可能要承担责任。

韩娜妍却并不认同我的做法：“等个初步结果吧，反正还有几个小时的时间。”

这样会拖慢办案节奏，但是韩娜妍已经的决定，我只好回办公室做些别的工作。

一直到了下午，在马上要解除传唤措施的时候，科搜却还没有通知初步结果。韩娜妍只能拿起电话申请逮捕，逮捕的文件一拿到手，我们就去审讯室，准备对李万奎进行正式逮捕。

这个时候，韩娜妍的电话响起，是科搜的初步结果出来了。